第10章 周同學好
第10章 周同學好
林小小瞬間幻視了那個喊着“老公、你快說句話啊”的小受。
陳茜是一點看不出他倆之間有梁子嗎？
周雨寒那眼神跟電鋸似的，恨不得把她嘎了。
她能說什麽？
她只能點頭，撐開一個客客氣氣的笑容。
“呵呵，你好你好，周同學。”
林小小板板正正坐好，陳茜趴在她肩膀上，好奇追問：“周雨寒，你還沒說呢，你怎麽不去候補席——”
陳茜話沒問完，就被林小小拽了袖子。
“噓，比賽要開始了。”
一道短暫急促的鈴聲響起，雙方首發陣容（注釋1）登場，由于主場是精英中學，所以當楚粵帶領隊友出現時，獲得了全場起立的歡呼。
當然，除了周雨寒。
不過他坐着也比普通人高，不顯眼。
哨聲亮起，裁判将球抛向空中——
“好球！”陳茜大喊！
楚粵身穿紅4球衣，一舉奪球，飛快傳給了後衛趙厚，趙厚也不負所望，運球幾下後直接起跳，命中一個三分（注釋2）。
林小小是看不懂，光知道得分了。
陳茜在一邊興致盎然地科普：“楚粵那個球他自己帶也能進，但他給了隊友，好讓二十三的防守不要總盯着他一個人。”
在一場籃球比賽中，內外線的配合是至關重要的，球隊中能有幾個分擔主力壓力的球員非常必要，顯然楚粵在這方面做得極其出色，因為林小小很快發現了，楚粵從由三個人嚴防死守，變成了只有兩個圍着。
從林小小的視角看過去，趙厚是這群球員中最矮小的，相對瘦弱，然而趙厚靈活得像只猴，滿場瘋跑，開賽不過兩分鐘，二十三的兩個防守已然出了冷汗。
就在此時，裁判吹響了哨子，并舉手示意。
楚粵攤開雙手，無辜地看向裁判。
身後隐約發出了一聲冷笑。
林小小知道那不是錯覺，是周雨寒在譏諷楚粵得到了報應。
二十三的球員笑着接住球，在罰球線站定，舉起雙手。
場上剎那爆出一陣倒喝，就連陳茜也跟着“籲——”。
林小小不明所以，陳茜忙說：“你也籲！快點！”
“這不是友誼賽嗎……”又不是大賽，至于的？
“啥啊！”陳茜拍拍胸脯，“咱們贏了，他們就是咱的好朋友，但咱們要是輸了，那就是仇人！”
陳茜邊說邊露出一個故作兇狠的表情。
可惜二十三的球員并沒有受到客場的影響，仍舊命中了。
這場走的是國際籃聯的規制，和NBA的每回合12分鐘略有不同，分為四回合、每回合10分鐘，中間會給球員一些休息時間。
可滿打滿算一個小時出頭的比賽，竟然生生打了兩個小時，賽程因為不斷犯規、罰籃，被切得稀碎，林小小看得幾乎打瞌睡。
犯規實在是太多了，罰球多到麻木，起初大家還籲一籲，後面便懶得起哄了。
二十三的心态穩如老狗，根本不受幹擾。
林小小關注點不在籃球，而在兩隊球員的身體上。她也只看得懂這個。
精英的身高，除了趙厚，整體要高出二十三許多，看得出來，二十三在進攻方面壓力極大，幾乎沒有任何籃下得分機會。
然而每當精英依靠蠻橫的進攻風格得分後，二十三緊接着便會制造出一個犯規，把分值差距拉小。
到了後半場，精英體力嚴重下降，跑動的速度明顯變慢，二十三開始反攻，這時他們較矮的身形就發揮出了效果，對方主力輕松地蹓着趙厚和楚粵滿場轉悠，其他人一球接一球地進。
眼看着比分被二十三中學反超，精英的學生咬牙切齒。
“艹！楚粵怎麽回事！防守啊！回去防守啊！消極你媽呢！”
二十三再次進球！
場面一度變成精英被二十三按在地上摩擦，比分慘不忍睹。
精英的學生們懵了，傻坐在席位上，瞠目結舌，無助地看着精英持續吃癟。
雖然精英在第四回合略微調整了狀态，但那只會讓他們更亂。楚粵體力耗盡下場，替補陣容防守全線崩盤，好不容易也讓二十三犯規了，自己的罰籃卻一個進不了。
終于，比賽結束了。
精英的表現令人大跌眼鏡，活活差二十三24分。
24分，啥概念？
一個懂球的胖子同學直接摔了手裏的應援物，怒吼：“新手村炸魚也不過如此！！”
陳茜氣得快得腦血栓了，雙拳緊握，憋着口氣道：“為什麽不讓周雨寒上場啊？周雨寒體力好，有他在，再怎樣也不會輸這麽慘的，楚粵他們明顯沒防住……哎，對，周雨寒！”
陳茜站起，回頭一看——
周雨寒早不在了，誰也不知道他什麽時候離開了。
九點多了，學生們有序退場回家，陳茜提前把書包帶出來了，她是走讀生，媽媽在門口等着接，和林小小道別後就走了。
林小小回到班級收拾課本和作業，突然想起來自己的水杯落籃球館了，那是線條小狗的周邊，最新的，她舍不得放在外面，萬一磕了碰了就不好了。
她又急匆匆去了籃球館。
方才還像菜市場一樣熱鬧的籃球館現在安靜得可怕，所有人都走了，華美炫爛的射燈關閉，整棟建築沉浸在茫茫的夜色中，只有微弱的光線透過門縫溜出來。
嘭！嘭！嘭！
重物落地的悶響沒有節奏地躍動着，像不為人知的心事，無法言語，只能發出這樣的聲響來宣洩、怒叫。
似乎還有人在。
林小小輕輕推開門。
空空蕩蕩的籃球館內，籃球進了筐、彈在地上，一個大個子彎腰去撿，又重新站在三分界外，繼續投擲、繼續撿球，一遍一遍，單調機械，卻如此重複着。
他穿着紅色5號球衣，這本應是他今晚的戰袍，林小小想。
她蹑手蹑腳，在角落裏拾起自己的小杯子，好好揣進書包中。
她該馬上離開的。
但不知道為什麽，她走向了籃下。
周雨寒的動作未停，仿佛沒看到她，驅動手腕，投球入筐。
球并沒有像剛才般墜地，而是被林小小接住了。
林小小傳回給他。
她放下書包：“你練吧，我幫你撿。”
她最是同情弱者，或許她自己都沒發現，從她第一眼看到周雨寒起、看到他身上的補丁、看到他糟糕的居住環境，她就在用那樣的目光看着他了。
周雨寒抿了抿唇，這一球，他沒中。
接連十幾個球都擦筐而落後，周雨寒揚起手，做了個标準的投籃姿勢，但這個狀态，他維持了好久都沒動。
一室沉默中，他啞聲問：“你一直這樣爛好人嗎？”
林小小微愣。
“沒有……吧……”她講得心虛。
的确有點。
可這有什麽問題嗎？
女俠就是要行俠仗義的，要不是她窮，她還想兼濟天下。
“因為你救過我。”
在那條昏暗冰冷的小巷子裏，周雨寒明明可以不用管，卻依然站出來、替她打走了小混混，單憑這一點，她也得幫幫他。
她指指自己的腦門：“那天你額頭還流血了。”
原來是因為這個。周雨寒垂下手，無意識地拍擊着籃球，邁開走向她的第一步。
嘭！嘭！嘭！
林小小茫然地看着周雨寒如山般壓近，她逐漸仰起臉，他太高了，不這樣，她都看不清他的神态。
他的身體在她臉上投下一片濃濃的陰影，将所有燈光通通擋在他的身後，他還是那副冷冷的樣子，沒有一絲多餘的情緒，說話的音調也沒有什麽起伏。
他彎身，讓一束光打在她的面上，方便他觀察她的變化。
垂下睫毛，他猛地擡眸，淡聲問：“如果我告訴你，我額頭上的傷……在那些混混來之前就有了呢？”
“啊？？”林小小錯愕：“不可能呀！你進門前還好好的！”
周雨寒突然笑了。
聲音由小轉大，仿佛聽到了什麽天大的笑話，差點把眼淚都逼出來。
“對，進門前沒有。”他止住瘆人的笑聲，悲哀地看着林小小，“但出來時就有了。”
林小小第一次見周雨寒露出這種表情，他大多數時間非常冷漠，甚至稱得上刻薄，可是，可是……
他這樣，有點可憐，講不出來的可憐。
像眼睜睜看着一條小流浪狗倒在自己面前，自己卻無能為力的感覺。
“你沒事吧……”聯想到他家中生病的母親，不難猜到他在回家的那幾分鐘發生了什麽，林小小暗自懊惱，怎麽就提這茬了呢，周雨寒多要強啊……
“那、那你也救我了啊？”
“你不需要我的幫助。”周雨寒自嘲似的勾了勾唇，“你力氣很大。”
“不是！”林小小反駁，“你當時又不知道我力氣大！是、是……”
她語氣弱了些：“……打了你以後，你才知道的。你別忘了，是你先動手的，我屬于防衛，我平時可乖了……算了，不說這個了，我給你看看手吧，都說了今天不要打球了還打……”
她絮絮叨叨，時不時擡起眼皮子偷瞄周雨寒。
很好，周雨寒愣住了，已經被她清奇的腦回路和話痨戰術繞進去了。
她席地而坐，拍拍跟前的地板，示意周雨寒也坐。
周雨寒一動未動，林小小又使勁拍了拍，一臉理所當然：“快點！時間寶貴，還得寫作業呢！別告訴我你寫完了？”
她頓了頓，歪了腦袋，眼珠骨碌碌一轉，一個絕佳的壞主意就冒了出來。
她呲溜一下爬起，跑到周雨寒那邊，開始解他的繃帶。
幸好她個子矮，站着才到周雨寒的腰，這樣給他換藥也不費勁。
重新打好漂亮的蝴蝶結，她揚起一張蔫壞蔫壞的圓臉，笑嘻嘻問：“周雨寒，我對你好不？”
周雨寒太陽穴猛地一跳，偏過頭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