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番外:夜巴黎的霍水(上)
番外:夜巴黎的霍水(上)
斷掌的女人通常命很硬,容易把家裏的男人克死。
這是霍水從小聽到大的話
因為她就是那個斷掌的女人。
幼時,她看着自己手掌上的掌紋,覺得自己與衆不同,和所有人都不一樣,很是驕傲。
一直到稍懂事的年紀,每個人都會在她耳邊說斷掌女人命硬的事情。
漸漸地,她有些懷疑,是不是自己真的是村裏婦女老人說的那樣,容易克死家人。
霍水禍水,她真的是禍水?
她十七歲那年,父親在田裏幹活,傍晚回家的時候被毒蛇咬到,沒送到醫院就咽了氣。
霍水的母親哭得撕心裂肺,并且把所有的原因都歸罪于霍水。
無他,只因她是一個斷掌女人。
從小到大,霍水沒有感受到家庭與父母的溫暖。
記憶中,父母最看重的是她的弟弟,家裏唯一的兒子。
在村裏頭重男輕女的風氣很是濃郁,隔壁家的女人生了五胎的女兒才生了一個兒子。
這些在霍水眼裏看來是一件極其可怕的事情。
起初她心疼隔壁家的女人,被夫家壓榨着生兒子,這麽多年,不是懷胎就是生産,仿佛沒有一點自我。
後來,霍水和那個女人談過。那個女人表示她就是要生一個兒子。
她覺得兒子比女兒要好,沒兒子會被村裏人看不起,所以,不管生多少,她只要一個兒子。
原來,她并不是被夫家壓榨,而是自己也帶着這種思維。
想到這裏,霍水不寒而栗。
她害怕自己再生活在這裏會被這些思維同化,變得面目全非。
于是,她萌生了逃離的想法。
………
父親身後事辦完,母親終日沉默寡言,對霍水形如仇人,只有對着兒子才會流露出一個母親該有的慈愛與溫柔。
這樣的日子讓霍水逃離的心愈加強烈。
在她成年之後,她從農村的某技校畢業後,和男朋友宋銘離開了那片落後而封建的大山。
她就像一只從籠子飛出來的黃雀,終于得到了期盼以久的自由,享受到無拘無束的感覺。
她和宋銘來到西江市。
西江不過是一座普通的的二線城市,但對于剛從大山農村裏出來的霍水來說,眼前看到的一切都是繁華奢靡的東西。
她就像來到一個被華燈與霓虹籠罩的天堂,人海車流,高樓大廈都迷亂了她的眼睛。
站在市中心最豪華的商場門口,霍水告訴自己,一定要闖出個名堂,出人頭地。
剛到西江,因為沒錢,她和宋銘住在最偏僻巷子裏頭的小旅館。
房間陰暗潮濕,狹仄悶熱,空氣中還彌漫着一股酸濁的發黴氣息。
這樣的環境,她和宋銘住了兩個星期。
在那兩個星期裏,她和宋銘找到了各自的工作。
宋銘去物流倉庫做分揀,而霍水在KTV當起了服務員,都是包吃包住,省去租房吃飯的錢。
随着時間的推進,她和宋銘的工作上了正軌,一切都朝着好的方向發展。
來西江的第二年,霍水和宋銘選擇搬出來租房住。
一室一廳的房子,租金八百塊,押一付三,房租按季度付。
剛搬進出租房,霍水幻想着,只要努力賺錢,在這座城市遲早有一個屬于她自己的家。
就在她滿懷鬥志地工作生活時,她發現宋銘私下去了幽閉的城中村裏面按摩洗腳。
霍水不是傻子,那種地方男人都愛去,除了按摩洗腳,還會有隐藏項目服務。
那天,霍水和宋銘大吵大鬧,聲音大得房東都來敲門了。
霍水心如死灰,她無法接受宋銘這樣對她。
她一心一意地對待這個男人,最後換來的是背叛。
事後,宋銘冷靜下來,他哭着跪在霍水面前忏悔,求霍水原諒,各種賭咒發誓。
霍水心一軟,終是原諒了他。
她天真的以為宋銘會改,可萬萬沒想到,宋銘變本加厲。
他除了嫖,還會約炮,賭博,□□。
因為□□,他被勒索要十萬。
為了這筆錢,他不僅掏空了霍水存的錢,甚至還賣了霍水。
宋銘經常去酒吧玩,認識了一個富二代。
那個富二代知道宋銘有女朋友,宋銘給他看過照片。
富二代一直誇霍水好看,比女明星還好看,說宋銘有福氣。
當富二代知道宋銘被錢苦惱的時候,他對宋銘說,讓霍水陪他幾天,他就幫宋銘付那筆錢。
宋銘答應了,而霍水卻蒙在鼓裏。
那天,宋銘給霍水下了藥,将暈倒的霍水抱上了富二代的車,看着富二代開車帶着霍水離開。
………
到了酒店後,霍水迷迷糊糊地醒了過來。
她被綁在床上,而房間裏不止只有富二代一個男人,而是有其它四個男人在。
那一瞬,她徹底反應過來。
她被賣了。
五雙色眯眯的眼睛落在她身上,霍水感覺強烈的絕望與憤恨。
想從這五個男人手裏偷出生天,可能性幾乎為零。
然而如果不反抗,不采取措施,她勢必會被這五個男人折磨至死。
霍水冷靜下來,她告訴自己,硬來不行,得順從。
唯有順從他們,或許還有一絲生機。
霍水說自己身上髒,要洗一下。
起初那些男人擔心霍水耍花樣,但霍水磨了很久,他們終于松了口。
她是從衛生間窗口逃了出去。
七樓的高度,霍水橫着心,小心攀爬着空調外機一路下來。
那些男人發現人跑了,紛紛沖出來要捉她。
一落地,霍水不由分說就躲到酒店門口的停車場裏。
無意間,她看到一輛車子的後備箱虛掩着,沒完全蓋上。她二話不說就打開後備箱爬了進去。
一顆狂亂的心猛烈跳動,漆黑的後備箱裏,溫黛清楚地聽到自己的心跳聲,同時汗如雨水,整個人像被熱浪包裹。
………
不知道過了多久,霍水心想應該安全了,于是她想要下車。
就在這裏,她聽到開車的聲音,車子開動了。
霍水愣怔住,她身在後備箱裏,不知道這車子要去向何方。
車子開得很穩,霍水躺在後備箱裏縮成一團,沒有颠簸晃蕩,不知不覺地就睡着了。
她睡醒的時候,車子還在開。
又過了一會兒,霍水感覺車子停了。
她不明所以,後備箱的門猝然被打開。
高大的男人遮過了日光的光線,冷硬的目光居高臨下壓了下來。
一時間霍水手足無措。
“你是誰,為什麽會在我車裏。”
男人聲音渾厚低沉,好聽得讓霍水恍惚了一瞬。
急忙回過神來,霍水尴尬地從車後備箱下來。
她看着眼前男人,眉氣濃黑,眼窩深邃,鼻梁高挺,模樣陽剛大氣,而且個頭高,身形健碩強壯,剃着利落硬氣的寸頭,氣質像極了眼神堅毅的軍人。
男人神色冷硬,卻又看着有些落拓憔悴,臉上泛着胡茬,膚色黯淡無光,像是身心疲憊的樣子。
霍水收回目光,簡單地說了一下自己之所以會在他車子後備箱的理由。
聽了霍水的解釋,男人深皺着眉,一言不發。
霍水看了眼四周,現在身處于郊外的叢林山路當中。
她說:“你不能不好人做到底,把我送到能坐車的地方,我可以付你車費,只是我現在什麽都沒有,你加我個聯系方式,到時我轉給你。”
男人打量着她,眼神淡然:“你現在身上一分錢都沒有,我就算送你到能坐車的地方,你有錢坐車嗎?難道你要和司機也說剛才同樣的話?”
“……”
霍水無言以對。
不遠處傳來車子鳴笛的聲音,男人濃眉一擰,有些緊張。
他聲音又沉又冷:“先離開這裏再說。”
霍水愣了幾秒:“我怎麽辦?”
男人進駕駛座前回頭看了眼霍水:“你要想繼續躺後備箱,我無所謂。”
說完,男人坐進了駕駛座。
霍水還搞不清狀況,但她知道自己得靠這個男人,不然把她扔在這樣的荒郊野嶺,她真不知道怎麽辦。
想明白後,霍水麻溜地坐進了副駕駛。
一上車,男人立馬開車,車速快得吓人。
霍水心都提了起來,緊張地抓住把手。
“大哥,其實速度不用那麽快的。”霍水聲音有些顫抖。
男人卻當沒聽見,再次提速。
這樣瘋狂地飙車,霍水意識到有一絲不尋常。
目光不經意瞥向後視鏡時,居然看到輛車一直追着,死咬不放。
霍水頓時間眼神驚惶地看向旁邊開車的男人。
他被人追車,像是在逃命。
難道他是什麽被人追殺的亡命天涯?
霎時間,各種奇怪的設想在腦海中湧現。
如果真的是這樣,她豈不是上了一條賊船?
思緒間,男人疾馳拐進了一條幽秘的小路中,道路兩邊是葳蕤高大的灌木叢,開進了這樣的地方,很快就甩掉了那些尾随追擊的人。
公路狂飙戲碼落下帷幕。
車子速度放慢下來,霍水不自覺看向旁邊的男人,小心翼翼地問:“他們為什麽要追你的車?”
男人勾唇冷笑:“他們都是找我尋仇的。”
霍水臉色白了一些,不安道:“你得罪了他們?”
“我打斷了他們家少爺的腿,他們的老大說要廢了我手腳。”
霍水倒吸了口冷氣。
她沒想到旁邊開車的人是一個狠人,居然做了這樣的事。
男人看過來,笑得意味深長:“怎麽?怕我了?是不是覺得我是那種十惡不赦的歹徒?”
霍水沒說話,垂下驚恐的眼神。
男人笑了笑,卻沒再說話。
車子駛離了郊外,開到了一方小鎮裏面。
男人在一個偏僻無人的路邊停下了車:“鎮上應該有車站,你走吧。”
說着,男人從口袋裏掏出了兩百塊錢現金給霍水。
霍水接過錢,說:“我留我聯系給你,我回家給你轉錢。”
“不用了。”男人笑,“就當是我這個十惡不赦的歹徒做好事積陰德吧。”
霍水頓了頓,竟無言以對。
最後,她誠心說了句謝謝就下了車。
男人也跟着下車。
他倚着車身悠然地抽着煙。
霍水看了眼他,轉身就走。
然而讓她萬萬沒想到是,她轉身一瞬竟被男人拉扯了回來。
霍水失神地被男人抱在懷裏,耳邊傳來砰砰的聲音,像是爆竹煙花的響聲。
男人迅速拉着霍水蹲了下來。
霍水大腦還處懵然狀态,喃喃道:“怎麽了,是誰放煙花?”
“放煙花,是槍聲。”
一聽槍聲,霍水臉色頓時蒼白起來,身子止不住發抖。
這時,又是幾陣砰砰槍聲。
霍水驚得大叫,男人拽着霍水:“上車。”
霍水哆嗦地點頭,手忙腳亂地開門,忽地大腿傳來劇烈的痛。
那陣痛火辣辣,像是皮肉被大火燒爛,痛得鑽心。
她尖叫出聲,栽進了車裏。
男人飛速繞過車頭回到駕駛座,再次駕車狂飙。
車內,霍水冷汗如雨,全身凍得戰栗,大腿部位鮮血淋漓,痛感早已麻痹了她的意識。
男人抿緊了唇,壓低聲:“你中槍了……”
霍水絕望地歪下頭,氣息變得潺弱。
她從來沒想過有一天自己會經歷這些槍林彈雨的場景,而且還中了槍。
霍水忽而意識眼前這個男人得罪的人不是一般人。
如今已經是法治社會,而且明令禁槍,但追殺他的那些人居然大槍,而敢在光天化日下開槍。
如此行徑,何其猖狂。
這讓霍水不由猜測,他得罪的人是□□的人,還是黑勢力很龐大的那種。
如果真是這樣,霍水只怕是要被牽連上了。
痛楚再一次襲上心頭,霍水猝然暈了過去,再無意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