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章
緊趕慢趕的，籃子和熏肉終于都備齊了。為了編制籃子，一家人白天晚上的加班加點，李惠更是幹脆請了病假，在家裏專門編制籃子。現在東西弄好了，都松了老大一口氣。雖然辛苦，老左家的人都像打了雞血一樣的，各個都覺得特有勁兒。
左單單也趁着伴晚李晨亮從鎮上煤場回來，就用舊籃子提了一點兒熏肉和水果過去給他看。
李晨亮看着紅彤彤的大蘋果，還有綁着紅繩的熏肉，咽了咽口水。不過左單單沒給吃，這雖然是樣品，可沒給錢，才不能讓人吃了。
“行，都是這樣的就行。明年我去鎮上打電話，讓我堂哥在省城郊外的公路上接收。”李晨亮二話沒說。
就這樣的水果和熏肉，在省城都不一定能容易買得到的。不過剩下的錢，就得他堂哥來給了。沒法子，他這邊資金不足，這生意只能搭着他堂哥一起幹。而且他已經決定好了，這些果籃，一個五塊錢太便宜了，至少得六塊錢。
這事兒徹底定下來了，李晨亮就盯着左單單的籃子裏的肉和水果。
左單單将布蓋上，“讓你家裏人給你寄。可別為了一點兒吃的，壞了大事兒。”
李晨亮被訓斥了摸了摸腦袋，心道這丫頭怎麽這麽兇。教訓他的時候，特像管家婆。
第二天左成才就出去聯系熟悉的司機了，等到深夜的時候，他們就要把這些東西送到屯子外面的公路上去，到時候直接拖到縣城去裝蘋果，然後就送到省城去了。
“媽和老二家的，最近到底在忙啥？”
中午吃飯的時候，徐鳳霞忍不住又和左紅軍唠叨。
左紅軍板着臉道，“行了，還想鬧成啥樣呢。上次你扒老三家的院子，媽都找上門來了。你還想咋鬧？”
左紅軍最近也不好過。這些年他一直覺得自己很委屈。被媳婦撺掇着分了家之後，結果過的還不如以前了。現在他媽看着他就沒好臉色。
“我那還不是為了這個家，咱媽現在被豬油蒙了心了，中了邪一樣的，就偏着老二家。你說這些年了，她咋就轉了性子了。家裏那麽多肉也不說給你吃一口。你說咋辦？”
左紅軍心裏也覺得委屈。他自認這些年沒對不起老左家的事兒。反而是老二娶了個媳婦，害他丢了大隊長的的位置。
可現在他媽和老三卻都和老二親，都不和他親了。
“那都是媽的東西，咱還有啥用？”左紅軍吸了口悶煙。
“我明天去鎮上找春紅去，她可是咱媽的親閨女。”徐鳳霞道。
左紅軍聽了這話，臉色就變了，“去幹啥，她哪回回來，不是嫌這嫌那的？”
徐鳳霞撇了撇嘴，“她那是嫌棄老二媳婦，又沒嫌咱們。咱現在分家了，我去找她咋了。我就不信老太太還能不偏着她閨女，跑去偏着老二媳婦的。”
左歡在邊上聽着，連忙道，“媽，你帶我去吧，我好久沒去鎮上了。”
“急啥，明天我先去看你姑，等你姑以後幫你在鎮上找個對象，你以後住在鎮上都成。”
正在埋頭吃飯的左青擡起頭，眼巴巴的看着她。
徐鳳霞看到她這樣子，臉一板，“看啥呢，吃你的飯。你長這樣還想去鎮上呢，以後留在家裏給我和你爸養老。家裏還能給你一口飯吃。”
左青立馬低下了頭。
左歡可不樂意去鎮上，“媽，我想去城裏。城裏人多好啊。”
“去去去，別想那些有的沒的，你不就是看中了那個叫沈一鳴的知青嘛，我可不同意，他們這些知青是回不了城裏的，以後日子苦着呢。就隔壁紅星公社那邊的知青，一年到頭分不到糧食，還倒欠了隊裏的錢。你要找個知青，還指望着咱家給還錢呢。”
“那說不準就回城了。”
“那人家也不會帶着你。這些知青都是沒良心的東西，就黃河公社那兒，有個知青騙了人家公社書記的閨女，說要和人結婚，結果回了城裏就沒回來了。人家現在還大着肚子等着呢。那還是公社書記呢，你爸又不是公社書記。”後面這話就帶着怨念了。
左紅軍的臉色一黑，拍着桌道，“說啥呢，吃飯！歡歡不許去找那些知青了。可別給咱老左家丢人現眼的。你二叔一個人丢人就算了，你要是再丢人，我打斷你的腿。”
吃完飯，徐鳳霞又想去扒左成才家裏的院牆。又擔心被左奶奶看着了，只能咬咬牙去上工。
心道等小姑子回來了，看這老太太還咋偏心呢。
左奶奶這會子可沒心情管其他人了，她在家裏把所有的小籃子都串成一串，又将肉用牛皮紙包着。裝在袋子裏面。想着晚上左成才去交了貨回來，她就能分上錢了，她心裏就熱乎乎的。
好不容易等到晚上，左成才回來了，一家人就圍在一起商量後面工作的安排。左成才提出夜深人靜之後，一家人就将這些東西搬到屯外面的大路上去，那邊有車子來拉。等東西上了車之後，左成才和左單單去送貨，左大成和李惠就和老太太回家去。
左大成道，“要不還是我和你去吧，單單是個女孩子，辦不了事兒。”
左成才心道她辦的才是大事兒呢，“這可不行，單單這孩子算術好，她能幫我算賬呢。要不然咱虧了咋辦。再說了，家裏沒個男人，我不放心。我可不指望大哥。”
左單單也道，“爸，就讓我去吧，有三叔在呢，沒事兒。”
左奶奶眼睛掃了一圈，直接拍板，“就讓單單跟着去，這麽大的姑娘了，也該見見世面了。”不去可不成，三兒說了，單單是他的貴人。這要是不去，萬一出事咋辦。這麽多的貨呢，要是出事了，把老左家賣了也賠不起。
見三人都同意了，李惠和左大成也不好阻攔了。
一家人晚上随便吃了一頓，李惠又另蒸了窩窩頭，讓左成才和左單單帶着路上吃。這一去一來的，只怕得下半夜才能回家了。
晚上一家人都沒睡，等着淩晨十二點了才起身出門。這時候屯裏人睡的正香呢，一家人包括左奶奶都出動了，将東西運到屯裏的大路上。等了大概二十分鐘，一輛帶車車棚的大貨車就開過來了。
左大成幫着一起上了貨，看着車子開走了，這才帶着左奶奶和李惠回去。
上了車之後，左單單才知道，這貨車師傅是縣城運輸公司的，平時跑省城的路線送貨的，現在幫着拉貨算他自己的私活。畢竟誰也不樂意拿那點死工資過日子。
因為他是拉私活的，所以也沒問左成才啥子。都是幹着見不得人的事兒，誰也不會互相打聽。左單單覺得左成才這方面還是想挺周到的，只有找這樣的人，才能更安全。畢竟半斤八兩呢。
這貨車就是開的快，等到了縣城郊外的時候，也才一點多鐘。按着左單單的吩咐，車子停在了一片林子後面。
黑漆漆的，左成才有些不放心自己侄女一個人下去。
“叔，你別去。人家也不敢和別人見面。”
左成才只得道，“成，我就這邊等着，有事兒你喊一聲。”
“好嘞。”左單單就跳下車子，拿着手電筒往樹林子裏面沖去。
過了好一會兒，左單單才拿着手電筒從裏面走出來，“叔，趕緊的，人家已經走了，過來搬。”
左成才和那貨車師傅立馬下車過來。看到地上堆着的幾麻袋蘋果，左成才道，“這些人也真聰明，來這麽個地方交換。”然後趕緊兒撸起袖子搬東西。
東西搬好之後，貨車直奔省城而去。
還沒到省城的地界，就有人在路上接了，對了暗號，趕緊兒卸貨，稱肉和水果，然後交錢和票。整個過程沒要一個小時就搞定了。然後車子呼嘯而去。
這貨車司機是要去省城送貨的，左單單他們還得跟着一塊兒去省城，然後再由那邊回來的師傅帶回來。
左單單挺上道的，給這幫着拉貨師傅留了個禮品籃，司機高興的咧嘴笑。他剛都聽到了，這一個果籃就是四塊錢呢。這還是進價，要在市面上拿錢買，那肯定得不止。再加上左成才給他拿的五塊錢路費，這趟可真是賺了。
拿了東西和錢，這師傅辦事效率也高，路上就安排左單單和左成才坐着另外一個師傅的車子回來了，只說是家裏的親戚，讓幫着帶回老家去。
終于交了貨，拿了錢，左單單和左成才都松了一口氣。兩人坐在車裏，默默的算着這次掙的錢。
除掉老左家的工錢三十塊錢，買山貨花掉六十，再加上運輸費用五塊，還要單單說的蘋果花掉了六十。他們還淨賺兩百四十多呢。
左成才再一算自己的那份，能拿差不多一百塊了呢。
值了，太值了。
回到左家屯的時候，已經是四點多了。兩人在屯外分了屬于自己的那份錢和一丢票證，然後偷偷摸摸回家。摸着回到家裏的時候，李惠和左成才竟然都沒睡，連左奶奶聽着動靜都起床了。
于是兩家人齊聚左成才家裏分錢。左單單噼裏啪啦的一算，左奶奶自己幹的活，加上李惠這邊給的提成，能拿十一塊五毛。左大成和李惠能拿十八塊五毛。
左成才大手一揮，這次幹活都不錯，獎勵五毛湊個整。左奶奶拿着自己分到的十二塊錢，拽着嚴嚴實實的。這心肝砰砰的跳。這都趕上城裏小半個月工資啦。她從來沒想過，自己還能比城裏人更會掙錢的。話都沒說，就直接拿自己房裏去藏起來了。
左大成和李惠也覺得挺滿足的。就幹了這幾天，累是累了，可這錢也是實打實的呢。
回到家裏，左單單就悶頭大睡。
左單單這一覺一直睡到第二天中午。
此時，省城也是一片的熱鬧。省城商場裏面人來人往的。到處擠滿了排隊的人。不排隊沒辦法，也就這麽一天，商場的東西最齊全。大家買東西送禮啥子的，都得了來這地兒挑。平時想買啥買不到的，也只能今天有可能買到。
特別是今天商場進了一批新貨，聽說是從外地運過來的，平時都買不到的。
紅彤彤的大蘋果，還有香噴噴的熏肉擺放在一個漂亮的籃子裏面，上面還用紅綢打了個蝴蝶結，看着特上檔次。東西貴是貴了點，可是限量采購。聽說只有八十個，售完了就沒了。
才八十個！
來買東西的人急紅了眼了，今天來這商場買東西的，陸陸續續的，只怕都不止幾千人了，就算一百個人裏面一個人買果籃，那也不夠分的。
才一會兒功夫，銷售一空。其中一些果籃，還是售貨員私下裏給自家親戚留着的。
“一鳴，你看，就這種禮品籃子，今天在省城都賣瘋了。都在找這種籃子呢。我好不容易搶到一個，來孝敬趙老師的。”
沈一鳴家的院子裏，一個戴着眼鏡，穿着藍色工作服的年輕人坐在院子裏顯擺道。
外婆看着這籃子，板着臉道，“來看我就成了，還帶什麽東西，這麽貴。”
“貴怕什麽，只要老師喜歡就成了。”
“小剛啊，你提回去送別人，咱不講究這個。”外婆揮着手道。
宋剛趕緊從裏面掏出兩個大蘋果出來，“我先去洗兩個蘋果嘗嘗去。”說完一溜煙兒跑廚房去了。過了一會兒，就端着切成片的蘋果走了出來。
“來來，都嘗嘗。買這籃子的人都說，這肉還不是最好的，蘋果倒是吃過最甜的。”然後拿起一塊送外婆嘴裏。
外婆吃了一口，高興道，“甜，一鳴也吃，這蘋果味道真甜。”
沈一鳴也用牙簽刁插起一塊送到嘴裏，吃了兩口，微微一愣，又插起一塊吃了兩口。
宋剛笑道，“怎麽樣，好吃吧？”
“很甜。”沈一鳴點了點頭。
外婆見他喜歡，也就沒說再讓宋剛提走的事兒了，起身去廚房裏面給兩孩子燒飯。一鳴就要下鄉啦，得多做點好吃的給他吃。
等外婆走了，沈一鳴就和宋剛提了給鎮上換車的事兒。
“這個又不是什麽大事兒，肯定沒問題。換最好的車是不行了，不過省城剛換下來的舊車肯定是沒問題的。上次你給咱們和省城煤場牽的關系，給咱們運輸公司解決了大問題呢，領導們現在對我挺器重的，翻了年，沒準就要動動位置了。你說你這小子，下鄉了都能給我解決事情。”
“你之前和我說煤炭供應困難的事情，我一直惦記着，正好有機會，就給解決了。”沈一鳴笑道。
宋剛嘆氣，“本來說好了讓你去我們運輸公司的，我們領導多喜歡你呢，結果上面又不同意……我爸知道這事情之後，氣壞了。也太偏心眼了。你一個親生的，還不如後面帶過來的。你也沒用他的關系，結果他還用關系攔着你有出息。”
沈一鳴一臉無所謂，道，“行了，不提這個了。倒是我外婆，等我回去之後，你平時幫我多看着點。她身體不好，我不放心。”
“你就放心吧，我保證最少每周過來看趙老師。要不是趙老師，我現在肯定還是個混小子呢。”宋剛嘿嘿的笑。想起外婆小時候拿着教鞭抽他和沈一鳴。而且奇怪的是，每次明明是他幹壞事，最後挨打的都是沈一鳴。然後他被趙老師感動了，覺得趙老師疼他都超過了外孫。
左家屯這邊，左單單是被左聰給叫醒的。
今天過節，城裏回來的車子加班，早晚一趟，他坐着早上的車就回來了，然後從鎮上一路狂奔回家裏。結果發現他姐竟然還在睡大覺。跑去見了見他奶，回來發現他姐還沒醒，左聰就幹脆把自己的‘新家’研究了一遍，研究完了之後，又等了老半天，都快吃午飯了，左聰就過來鬧他姐了。
他才放一天假呢，明天一早又要去上學，總不能讓他姐一直睡着吧。
左單單這才迷迷糊糊的起床了，起床穿好了衣服，左聰連洗臉水都給她打好了，見她開門，就放在院子裏的小桌子上，“姐，趕緊的洗臉。媽剛去奶家裏包餃子了，說咱今天都去奶家裏吃餃子。”
左單單當然知道今天吃的是餃子，那面粉還是她拿的呢。只是用的是三叔的名義。所以今天都在三叔家裏吃飯。畢竟老太太也在那邊，一家團圓，肯定都是圍着老人的。現在老太太和以前不一樣了，左單單也不排斥和她老人家一起吃頓團圓飯。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