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媽，這事兒你得做主，我大嫂整天鬧，我連家都不想回了。你看誰家像咱家這樣的，有啥好的都扒拉她房裏去。這樣弄下去，我咋娶媳婦？再說了媽，這都分家了，還這樣不清不楚的幹啥，就大嫂那個樣子，我要是以後掙錢了，她指不定還得鬧着要合在一塊兒來，那我可不答應。我以後掙錢都得給你養老過好日子的，咋能讓大嫂給霍霍了。”
左成才滿臉的不滿，一副都是大嫂害自己變成大齡男青年的模樣。
左奶奶沒好氣的敲着飯碗，“分了家了你就老實了？你這小兔崽子，我咋養了你這麽個東西。”
“哼，我可不管，反正這大門我就是要另外開，省的以後我蓋了大房子，來占我的便宜。媽，你要是不同意，我以後就還是整天不着家。反正家裏鬧哄哄的，回來幹啥？我一個大老爺們了，可不想和娘們鬧。我也不想媽你整天受氣，傷身體啊。只要咱分開了，我娶媳婦了，家還是媽你當。”
左奶奶板着臉沒說話，她覺得自己兒子說的都是屁話。
指望他？自己得喝西北風！
見左奶奶不吭聲，左成才郁悶的臉都歪了，狠了狠心，從兜裏掏出十塊出來。“媽，你瞧，我這幾天不着家，掙錢了。”将錢遞過去的時候，他愣是心疼的沒舍得看。
左奶奶看着手裏的錢，老眼都瞪大了，“真掙錢了？咋來的？”
左成才可不會說這是倒賣糧食賺的。這可是實打實的投機倒把，老太太會打斷他的腿，讓他再也不能出門的。
他道，“還不是之前的認識的跑長途的貨車司機，前幾天又聯系上了。這次換了個路線，可比之前安生多了，我這才跑兩趟，十塊錢到手了。”
聽到左成才這話，左奶奶連忙把錢塞自己兜裏，心眼裏也熱了，“咋賺錢這麽容易呢，你才出去幾天啊。”
“媽，那是我有門道，一般人能成嗎？”
“那能不能把你大哥二哥也拉上。”左奶奶道。幾天就掙這麽多，以後老左家這日子得多紅火啊。看着小兔崽子也覺得順眼多了。
“媽，我大哥二哥能辦那事兒嗎。這得腦子活。再說了，這事兒人家也不缺人。”聽老太太這話，左成才更加堅定都要分清楚了。要不然以後老太太肯定要讓他給大哥家裏好處。
左奶奶有些失望。
左成才趕緊兒道，“媽，我現在能掙錢了，以後你跟着我過日子，肯定能過好日子。幹啥要和我大嫂鬧。現在不分清楚，以後我掙錢了，得鬧更大動靜。反正你要是不答應分家，我就不娶媳婦，也不出去掙錢了。”說到後面，幹脆耍賴皮了。
左奶奶盯着他，半響兒沒說話，心裏倒是活絡開了。要說她最疼的，那肯定是小兒子。老來子，從小沒爹疼，能不疼嗎。以前是擔心三兒子沒能耐，她總放不下，想讓兩個兄弟搭把手。現在小兒子也能耐了，老大家的反而不安生了。這樣下去可不成。
第二天一早，左奶奶破天荒的在分家之後，給一家人都做了早飯。
現在田地裏的活該種的種，該收的收，也沒啥活了，也不用上早工。一家人難得坐在一塊兒吃頓早餐。
不過沒一個人稀罕這頓飯的。也就左單單和左成才都憋着興奮勁兒，一副老老實實的樣子坐在凳子上面，準備聽老太太發表講話。
左奶奶看着大夥這樣子，覺得自己的選擇還是明智的。都不是一條心了，綁在一塊兒幹啥呢，該散了散，分的幹幹淨淨的。當初左家的老祖宗不就這麽幹了，才有了左家屯這些子子孫孫嗎？
“我最近尋思着，咱這都分家了，這總在一個鍋裏燒飯也不成。我看屯裏其他人家裏不都各進各的門嗎，咱家也該這樣了。我這正屋是以前的祖屋，老大是長子，就給老大了。老大家現在住的那屋，我去住。”
聽到這話，徐鳳霞臉上一喜。老左家的祖屋是最寬敞的，能隔成小兩間呢。左歡也高興，只要隔成小兩間了，她就能單獨住一個屋了。
左奶奶一早兒就盯着徐鳳霞了，看她一聽這消息就高興，心裏更是咬碎了牙，占便宜占老人身上來了。可不這麽分又不成，當初修房子的時候，正屋就是單獨的，其他房子都是圍着正屋兩邊修的，要想再蓋院子隔開，就得這麽分。反正她三兒說啦，要蓋大房子給她住。
想明白，心裏又舒坦了，她又道，“東屋給老大家了，這廚房就給老三了。”
聽到這話，徐鳳霞的臉色就變了。左紅軍臉色也沉了。不過開口的還是徐鳳霞，“媽，我這哪兒去做飯去？”
“老二家的都沒開口呢。你咋就這麽着急了？”
左大成道，“我和惠沒問題，我自己蓋就成了。”他老娘跟着老三住，他總不能和老娘搶廚房用。
左大成開了這口，老太太底氣就上來了，“就這樣定了。這堂屋我琢磨着就拆了，反正都不在一起吃飯了。料子就給老大和老二家裏蓋廚房。”她覺得這麽分很公平。
左單單聽這些東西都分清楚了，知道重頭戲來了，眼神發亮的看着老太太。
左奶奶咳了咳，“以後我就和老三過日子了，老三該成家了，我琢磨着以後就把這邊的門封了，另外開個門，以後他自己就頂門立戶了。”
左大成聽到左奶奶這話，看了眼自己閨女。真神了，被他閨女說中了，老太太還真是這麽安排了，和他閨女說的一模一樣。
左紅軍卻有些慌，不知道咋的，聽到老娘要另外起院子，他突然覺得自己不是留在祖屋了，而是被趕出家門了。
老太太可沒工夫管他們想啥子，反正事情定下來了，該分的分清楚啦，管他們咋想的。“行了，都去上工吧，可別耽誤了。”左奶奶說完，就進屋去收拾東西去，她可不用上工啦，三兒說了，讓她在家養老，以後掙錢都交給她管着。
“三叔啊，你可真行。”出了門，左單單就和左成才貓在一塊兒了，她興奮的拍了拍自己三叔的肩膀，給左成才豎了個大拇指。
被親侄女給誇了，左成才倍兒有面子，“那可不，老太太那可是我親媽，我還不了解她？”啥不舍得一家子人，還不是擔心沒人養老。給她好日子過，看她樂不樂意。
“叔，這事兒得趕緊的，可不能拖了，早點幹完，咱也好放心去掙錢去。”左單單激勵道。
“放心吧，咱明兒就請假。”左成才覺得自己有底氣了，工分不夠，年底用錢湊，怕啥。
這邊和左成才說好了，左單單又去找左大成兩口子說這事兒，“三叔說了，明天就動工，我看就一塊兒算了，省得到時候不自在。”
左大成和李惠也覺得一塊兒好，老太太都不住正屋了，他們可不想和老大家的擡頭不見低頭見的。
于是上工後，左大成就和左水生請了假。左水生還挺驚訝的，左大成這些年可沒請過一天假呢。等聽了左大成的話之後，左水生二話沒說就給批了假，“你們家老太太可算是明白了一次了，這事兒早就該辦了。孩子都這麽大了，住在一塊兒幹啥呢？”
左大成不好意思的笑了笑，水生叔能說他老娘，他可不能說。
老左家要徹底分的幹幹淨淨了，左單單心情挺好，連帶着對李晨亮也多了點好臉色。
李晨亮就沒啥好臉色了，一直板着臉看左單單，活像左單單欠了他的錢了。
哦，欠了他的細糧。之前左單單答應給他的細糧，結果一直沒看到影子，倒是今早塞了個條子在他兜裏了，是郵局開的寄貨證明。四百斤的細糧，全都給寄走了。
左單單扛着鋤頭走到水溝邊，李晨亮也跟了過去。
看着這一幕，蘇雪氣的咬了咬牙。
左單單小聲道，“急啥，你直接變那麽多細糧出來，不讓人懷疑啊。讓你家裏人給你寄過來多好。”她才不會說是三叔激動的只想着一股腦兒幹完活回來分錢，把這事兒給忘了。
李晨亮聽到這話，眯着眼想了想，臉上立馬露出笑臉了。說得對啊，這樣他就可以光明正大的吃細糧了。
又覺得自己腦袋瓜子竟然還不如一個鄉下丫頭活絡，心裏又有些不服氣。哼了一聲，拎着鋤頭走開了。
不遠處，徐大鵬和沈一鳴在幫着養殖場割豬草。現在沈一鳴是老隊長眼裏的可造之材了，可不用整天下地了，就去養殖場去割豬草，算是半個飼養員了。
徐大鵬因為确定了要去公社煤場的事兒，所以這兩天沒人管，跟在沈一鳴一塊兒混。他剛剛趁着休息的空擋，就一直盯着左單單他們這邊。很快就得出結論，“李晨亮和那丫頭鬧別扭了。”
現在他每天的樂子就是盯着李晨亮和左單單了。誰讓左單單和李晨亮走得近，又和沈一鳴走得近。他擔心這丫頭是不是替李晨亮打入敵人內部呢。徐大鵬一直覺得自己适合做偵察兵，善于捕捉敵情，這會子自然不會放過一丁點的蛛絲馬跡。
沈一鳴頭都沒擡，“行了，你都要走的人了，管那麽多幹什麽？”
徐大鵬這才收回視線，“說起來我就奇了怪了，這麽好的機會，你就讓我一個人去了，你怎麽就留這地兒。”這次沈一鳴給公社出主意，結果啥好處都沒要，就讓煤場那邊安排個技術工的位置，給了他了。他現在都覺得占便宜了。
沈一鳴無所謂道，“我沒那技術，去了也沒用。對了，你得記着，回頭和你舅舅聯系，技術方面照顧點煤場。你在煤場的日子也更好過了。”
徐大鵬道，“放心吧，我不說我舅舅都會這麽幹的，沒準還會下來指導呢。”沒當成兵，好不容易能有個好差事了，他舅舅還能不照顧點他這大侄子？又有些不放心沈一鳴，“你一個人在這裏可當心點，別被那丫頭給騙了。”
“嗯。”沈一鳴眼角掃了眼左單單的方向，嘴角微微的翹了翹。
左單單也瞄了眼沈一鳴這個方向，她倒不是偷窺狂，只是琢磨着，這割豬草好像是挺輕松的。改天她得和老隊長聯絡一下感情，看能不能混到養殖場去。嗯，冬天就不能去了，太冷了，等開春了去。
對于這次改換大門的事兒，左大成和左成才都挺積極的，請了假，第二天就在家裏開了工了。
這時候左大成兩口子的人緣就發揮作用了。下工後，屯裏一些熱心的鄉親們就過來幫忙了。
幫了左大成，總不好不幫左成才，順道也搭把手。于是一天的功夫，兩邊房子原先的大門給封上了，又另外開了門。通俗點說，以前是兩邊是臉對臉，現在是屁股對屁股。左紅軍家裏就在兩屁股中間。
左大成家裏的廚房也修好了。就剩下院子慢慢修。左大成也不着急，每天下工回來，自己修一點兒，院子很快就能修好的。
等廚房修好了，左水生就把生産隊大食堂裏面原先煮飯的大鐵鍋借給了左大成兩口子。
“還是得自家買口鍋，就是差工業票。”左大成邊刷着大鐵鍋，邊道。
左單單正在自家新大門前面種樹。聽到這話，立馬道，“爸，沒事兒，上次我看小聰，在城裏遇着一個供銷社的，人家樂意用工業票換糧食。我琢磨着明天我去城裏一趟，換一口鐵鍋回來。”她果園裏面還有一口新的大鐵鍋呢，這下子可算派上用場了。
聽左單單這麽說，左大成高興道，“單單，人家真的這麽說的？”
“可不是，城裏就差細糧吃。不過爸你可別和別人說，可別害了人家供銷社的大姐。”
“爸才不會說出去呢，咱單單就是有本事。”左大成誇獎道，覺得心裏挺自豪的。咱閨女不止自己能進城，還能和人家城裏人處得好呢。連工業票都能弄來。
李惠正在廚房裏面切菜，聽着外面兩人說話，臉上露出溫柔的笑容。這日子真的越來越好了。
又想到自家爹媽，心裏又有些惆悵。不知道家裏人啥時候才能離開那地兒。等地裏的活幹完了，不用下地了，她得去看看爸媽了。上次說老人病了，也不知道現在咋樣了。
還有小雪那孩子，也得和大哥說說。這孩子現在性子倔，她也管不上，看大哥那邊有沒有啥要交代的。
“連個廚房都沒弄好，咱家這咋做飯啊？”
牆後面，傳來徐鳳霞的聲音。左大成和左單單聽到了，楞了一下，然後都當做沒聽見。
今天修廚房的時候，老太太那邊就把廚房的門給封了，另外開了門，徐鳳霞就是想進廚房也進不了了。
因為徐鳳霞的人緣差，今天大夥幫着左大成修廚房的時候，也沒搭理左紅軍他們這邊。所以到現在，左紅軍這邊的廚房都沒修好。
左紅軍沒法子，只能搭了個簡單的竈臺。可家裏連口鐵鍋都沒有。徐鳳霞就想着鬧一鬧，看老二家的會不會送鐵鍋過來給他們用用。
結果左大成一點反應也沒有，倒是左奶奶隔着牆罵開了，“嚷嚷啥呢，還讓不讓人清淨呢，都分家了還你不讓人安生，幹脆搬出去得了。”
徐鳳霞沒法子，又讓閨女去借鍋。今天總不至于不吃飯吧。左歡死活不樂意去。她在沈一鳴手裏吃了虧之後，對左單單的怨念更深了。知道沈一鳴寧願扣他自己工分，也要讓老隊長給她工分之後，她就不覺得沈一鳴是故意欺負她的，而是怪左單單之前不把事兒幹完了，才讓自己替她幹那又髒又累的活。她現在一句話都不樂意和左單單說，更何況是去求人了。
左歡不樂意去，只能讓左青去。這孩子是個任勞任怨的，平時和李惠關系還不錯。去了肯定能借着。
“二嬸，你就可憐可憐我吧，我要是借不回去，我媽肯定要打我的。”左大成家門口，左青哭紅了眼睛，就差給李惠給跪下了。
左大成和李惠都不大想借。他們可知道徐鳳霞的性子，這要是借回去了，那是肉包子打狗，一去不回。
可看着孩子這樣哭着求，心裏也不好受。
說起來，徐鳳霞這人也不知道是咋了，對兩個孩子差別特大，左青這孩子打小就是打罵着長大的，幹活也多。才二十的孩子，這會子看着都帶着點老态了。
左單單可不管那麽多，不管是原主，還是她，和左青交集都不多。兩人談不上啥感情。“青青姐，我大伯娘萬一拿去了不還咋辦？”她直接了當的問道。
左青一愣，“不會的，肯定還。”
“要是不還咋辦，你要是讓她還，她打你咋辦？”左單單擔心道，然後看着左大成兩口子，“爸媽，這借不借鍋，和我青青姐挨不挨打沒啥關系。這要是不借，頂多是一頓小打。要是借了到時候催着還，我青青姐肯定要挨一頓大的。我看着鍋不能借。”
左大成點點頭，他其實也不大想借。現在好不容易攀扯幹淨了，可不想因為一口鍋又鬧騰起來。
“青青，你和你爸媽說，咱家這鍋是老隊長借給咱的，不能随便借。”
左青臉上露出失望的神色。
左單單提議道，“青青姐，你去找老太太借。或者大伯娘打你的時候，你和她鬧兩句，她以後肯定不會随便打你了。”她這可是真心的提點左青了。這日子是自己過的，可不是別人施舍的。別動不動就求人可憐，得自己撐起來。
可惜左青壓根沒聽進去，見左大成和左單單鐵了心的不借，她又看着李惠，“二嬸，你知道我的苦……”
李惠看了看自家的新廚房，低下了頭。她真的不想再吵架了。
左青見狀，擦着眼淚就跑了。
“爸媽，咱去吃飯了，明天我還得進城呢。”左單單催促道。
提起吃飯，兩人心情也好了起來，都一起進了廚房吃飯。這還是自家廚房燒的第一頓飯呢。
一家人吃着正高興，隔壁傳來雞飛狗跳的吵鬧聲，有徐鳳霞的打罵聲，還有左青的哭聲。
“沒用的東西，借口鍋都借不回來，生你幹啥用？”
左大成和李惠沉默了一下，李惠嘆氣，“等嫁人就好了。”
左單單倒是搖了搖頭，都到這份上了，都不知道反抗。以後還有啥指望。就左青這個性子，嫁人就是入了另外一個虎口了。
晚上，左單單又在果園裏面摘了幾十斤的水果，準備着明天找機會進城裏賣掉。
第二天一早，左大成就裝了十斤的細糧，就為了換工業票，買鐵鍋的錢還要另外算。雖然有些心疼，可想到馬上就有屬于自家的大鐵鍋，心裏還是挺高興的。
左大成還準備送左單單去鎮上坐車，才出屯裏呢，就碰到左木根趕着馬車，車上坐着沈一鳴和徐大鵬，兩人身邊還放着棉被和一些生活用品。
這不是要回城了吧。左單單心裏驚訝。
左木根聽左大成說要送左單單去鎮上，笑着道，“正好呢，我送他們去公社，單單跟着一塊兒去就成了。你就不用去了，可別誤了工。”
“那感情好，木根叔，可就麻煩您老了。”左大成笑呵呵道，将糧食放到車上，又和沈一鳴打招呼。
左大成也看到了車上的行李了，倒是沒問沈一鳴去幹啥。這一大早的出門，肯定是不想讓人知道呢。
等左單單上了馬車了，左大成就放心的回家了。
左木根輕輕的抽打老馬，車子又被拉起來。
左單單道，“可真是趕巧了，每次進城都碰上順道車了。”然後裝作不經意道，“你們這是去幹啥呢，這一大早的。”
徐大鵬有些謹慎的看着左單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