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饞雞,快跑
第十一章
眼前的男子扶着腰杆子,一副站不直的模樣。。
禪機上前一步,擋在阿緋的身前,“這位施主可是有何誤會。”
那男子桃花眼對禪機一瞪,“沒誤會!就是她,把老子的腰都快踹斷了!”
幂籬後,阿緋眨了眨眼睛,扯了禪機的僧衣,“饞雞,我好像真的不小心踹到什麽東西。”
不成想,這話被那男子聽見了,登時不樂意,“你說誰是東西?誰是東西?”
阿緋心想也對,怎麽能說別人是東西呢,難得誠懇的說一句,“對不住,你不是東西。”
看得出來,這男子一身金玉,性情驕縱,應當是官宦人家的公子。他脾氣不好,一聽這話就要上前,禪機擡手格住此人,“阿彌陀佛,這位女施主并非有意,還請施主你稍安勿躁。說說腰的事。”
“哦對,老子的腰。男人的腰,是你能随便踹的嗎?老子要是有個三長兩短....說吧,臭丫頭你要怎麽賠?”
阿緋不明白,這腰和三長兩短有什麽關系?
她問,“怎麽個長法?又如何個短法?”
這一問,不僅對面的男子氣沖腦門,男子旁邊的仆從亦是面面相觑要笑不笑,就連禪機也是對她無語,低聲道,“施主少說兩句。”
她不明就裏,“這不是不明白嘛。我瞧他精神的很,要賠償總得看看傷吧,萬一是瞧着你一個和尚好說話趁機來訛我們呢?就像那個屠荪。”
她這話被男子聽見了,氣得胸口直抖,“我訛你?來人!告訴她我是誰!”
站在公子身後的瘦高個站出來,“你們倆,聽好了,站穩喽,別吓着。”
阿緋噗嗤一聲笑,“饞雞,他還會念三字經呢。”
禪機讓她別鬧,“那不是三字經,回頭貧僧拿真的三字經給施主看。”
男子見他們竊竊私語,全然不理會自己,心生氣惱,“喂!你們倆閉嘴。”
禪機:“阿彌陀佛,施主請講。”
阿緋則捂了唇,做了個“請繼續”的動作。
那瘦高個兒清了清嗓子,“我們公子乃三公之首岳太師——”
阿緋沒有注意禪機在聽見岳太師時猛然擡眼的瞬間。
男子踹了瘦高個兒一腳,“說重點!”
“...的二公子——岳君成。”
阿緋被瘦高個兒高高吊起的一口氣總算是呼了出來,她弄不太清楚官職,便問禪機,“饞雞,岳太師的官很大嗎?”
那漂亮的男子身形一晃,“連我爹都不知道?!”
禪機點頭,輕聲簡言,“岳太師年輕時出使外交數十載,為皇上開疆拓土立下汗馬功勞,曾險些被選為驸馬。如今年邁,更為太子老師,教授未來天子課業,官确實不算小。”
對面的男子一時間像是出了氣,哼一聲,“鄉巴佬。”
阿緋受教了,“饞雞你知道的真多。可是他的腰和他爹又有什麽關系?”
那二公子看着頭戴幂籬的阿緋,覺得她簡直不可理喻,“本公子不管,我這腰,必須有個說法。”
禪機看着岳君成,眸光不親不疏,情緒不濃不淡,“貧僧可一觀施主所傷之處?”
岳君成一愣,其實他也不怎麽疼,就是被人踩了兩腳他不出出氣心裏不舒坦,“那當然不行!本公子是什麽人,你們倆又是什麽人?憑什麽給你們?”
“就是,我們公子身嬌肉貴,看壞了你們可賠不起!”
阿緋挑了挑眉,推開擋在面前的禪機,才要說什麽。就聽見有人喊,“丞相府的大小姐來了,快看啊。”
阿緋就見對面的岳君成登時雙眼放光,“唐衣?!”
腰不疼,腿不酸,跑的比兔子還靈活。
阿緋指着岳君成的背影,一臉懵,“饞雞,他不是腰疼嗎?”
禪機往岳君成跑開的方向看了一眼,“興許是剎那間自愈了吧。”
一駕象牙為飾、玉為綴、彩繡作帷的雙馬辇車緩緩行來,從阿緋的角度可以看到半透的帷幕內端坐着一名華衣的女子,那輪廓,清瘦側顏美姿容。
很多人都站在路邊,踮起腳尖渴望能透過縫隙看一眼丞相千金的神仙容姿。
阿緋聽見有人說,“聽人說啊大小姐美是美,可對比起三小姐還是略有遜色。”
“嘁,你見過三小姐真人?”
“哎,還別說,有人見過。據說當真是天上有地上無的美人。只是可惜了出身....”
唐衣的辇車駛過,眼前的這幾人掂着腳尖,掙紮着看美人最後一眼。後又擠在一起低聲,“聽說那三小姐的親娘是官妓出身.....”
“別胡說,唐家三小姐那可是被...看上的人。”
“怎麽能是胡說呢......”
“成了,人都死了還議論什麽?”
吵鬧聲太多,阿緋掏了掏耳朵想聽個明白,卻還是聽不清楚了。
她仰頭問禪機,“什麽是官妓啊?”
禪機愣了愣,她的嘴裏總是吐出些令他為難的問題,“你這是又從哪裏聽來的?”
阿緋指了指人群,“他們在說啊,說唐家三小姐出身不好,娘親是官妓。禪機,什麽叫官妓?”
禪機瞧了瞧自己這身僧衣,罷,權當自己給她當老師了。他擰眉略思,“凡被抄家者,男子流放充軍,女子則入教坊司。”
阿緋仰頭聽得認真。
禪機繼續說,“女子入教坊司,學習音律詩書畫等技藝。每遇官宴之時,則其中優秀者入場。她們便被稱為官妓。宴會飲酒,俱有官妓承應。”
阿緋點頭,“懂了。”
禪機知道她是真懂還是假懂,見她不再追問,禪機便松一口氣。若是再要追問下去他可不知道如何解說了。
轉頭,阿緋瞧見那岳君成帶着人又返回來了,“他怎麽沒完沒了的?饞雞,我們快走。”
岳君成眼見着那和尚與女子要跑,頓時大喊一聲,“抓賊啊——抓住前面的和尚和女賊——”
“失竊啦——”
“抓賊啊,抓住前面的和尚和女賊——”
人群一陣慌亂,這時正有五成兵馬司巡城,一見喊抓賊的是太師府二公子,不問三七二十一還是二十四,提刀便追。
阿緋拉着禪機邊跑邊喊,“我們不是賊!”
巡衛邊追邊叫,“抓住再說!”
禪機被阿緋拽着跑,“施主,停下。再跑就變成默認了。”
“不跑也要被抓,你不知道官官相護嗎?你這個和尚太單純了!”
她犯起橫來,力氣特別大,拉得禪機一個趔趄,“三十六計走為上。岳君成是吧,我記住他了!君子報仇,過兩天也不晚!”
向來淡色淡容,坐看紅塵的禪機,與阿緋相識了幾天就被她拽下神壇幾次。
岳君成在原地叉着腰,大喊一聲,“誰先抓住他們,公子我重重有賞~~~~~~~”
有賞?有賞抓的更賣力。
有不知情的行人起哄,“喲,快看吶,和尚帶着姑娘私奔啦——”
七拐八繞,進了一處葫蘆肚子一樣的胡同,這裏極僻靜。人稀少,只聞鳥鳴。阿緋的腳步慢了下來,回頭看,不見人影,“好像沒人追來。”
禪機額上見了汗,一低頭,看見他的手不知道什麽時候将阿緋的手緊緊包住。
忽聞有動靜,阿緋擡手将一旁半開的院門推開了,拉着禪機閃身進去,反手挂上了門栓。禪機看着空空的掌心,漸漸收攏五指,阿彌陀佛.......
阿緋秉着呼吸趴在門縫上外看,果真有巡城衛追過去。
阿緋回頭見禪機的臉色不太好,以為他跑累了,擡起廣袖便給禪機擦額上的汗。禪機卻一個激靈地躲開了,阿緋不解,舉着廣袖停在半空。
她的幂籬跑脫了,被她拿在另一只手裏。阿緋的眼睛裏有疑惑,那雙流光異彩的眸子,禪機不能多看,仿佛望一眼便會被她吸進去,從此再也出不來。
禪機對她行了一個佛禮,便往院裏面走去了。
阿緋的廣袖,被她慢慢收回。
這間宅院種滿了枇杷樹,枝葉蔥茏,彩鳥點枝頭。百花在春日齊放,争奇鬥豔,但枇杷卻在冬日綻放白花,夏日黃果累累。阿緋看着這些亭亭如蓋的枇杷樹,不禁伸手摸一摸那粗糙的樹幹。
禪機說裏面沒有人。
宅院沒有人住,看得出曾經很雅致。可是現在卻狼藉滿地,像是被盜賊搜刮過一樣的淩亂。
阿緋在枇杷樹下撿到一把琵琶,琵琶曲項,四弦皆斷。琴身滿是泥塵,阿緋用手撫過,鼓起兩腮吹一吹上面的輕塵,她拿給禪機看,有些讨好的意思。因為她不知道為什麽禪機忽然有些不高興,“你看。我認得這個,這個叫琵琶。枇杷,琵琶....這裏以前一定住着一個精致的女主人。就是不知道這琴為什麽斷了。”
禪機沒有接,轉過眼去看別處,“興許是不要了吧。”
阿緋去扯那斷掉的琴弦,“不要也不至于把琴弦都扯斷吧?你會把你的持珠扔掉弄碎嗎?我看像被打劫了。”
禪機抿着唇沒有說話,往裏屋去,“等一會兒吧,等巡城衛走了咱們再出去。”
阿緋嗯一聲,跟着禪機往裏面去,腳下忽然被咯了一下,“什麽東西?”
禪機回頭,“怎麽了?”
她蹲下去扒拉開枯葉,“有什麽東西咯腳。”扒開一看是個翻倒的木牌子,她拿起來一看,“饞雞——你看。”
禪機快步過來,“阿彌陀佛...是靈位。”
這是一方靈位,不知道被誰扔在了地上。牌位被埋在枯枝敗葉裏,風吹雨打了不知道多少時日。
阿緋拿衣裳擦了,上面有字,“顯妣方津津之靈位....生于慶元元年,卒于慶元三十四年...”
慶元是如今的年號
阿緋看禪機,“才三十四歲。”
作者有話要說: 這幾天沒睡好,碼字的時候感覺腦袋漏風。情節寫東漏西,我得出去吃點好吃的補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