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媳婦
六點多的時候祁圓爸媽回來了,平時他們要回來得要更晚一些。
有時候檔口不忙,祁圓媽媽陳曉夢女士會提前一些回家給他們做飯。雖然陳女士手藝頗佳,不過他們吃到的機會不多,很多時候要麽是給錢倆兄弟自己解決,要麽是讓他們去外公外婆家蹭飯。
陳女士夫妻給她爸媽買的房子就在他們小區附近一個樓盤,離得很近。
陳女士和祁圓他爸祁東當年,那又是另外一個可歌可泣的愛情故事了。
祁圓一直覺得他爸和他從未謀面的爺爺一樣,起名的時候肯定都沒翻字典。什麽方啊圓啊東啊的,要多沒新意就有多沒新意。
他爺爺估計是個音樂愛好者,起初想給他爸取名叫祁東強,被他一樣未曾謀面的奶奶堅決否定了。
說你怎麽不幹脆叫祁德隴東強呢,這不光是個洋名,以後還怎麽也得是個演奏家。
後來大概是爺爺想想也對,不能這麽早就給兒子規劃好人生,得讓他自由發展,上戶口的時候就給報了個祁東。
祁東的爸媽是在50年代末鄉村大建設的時候結識的,但還沒等祁東長到上小學,就因為面粉加工廠一次嚴重的安全操作事故引發的爆炸雙雙遇難了。
走了的人已經走了,留下個懵懵懂懂的小蘿蔔頭。組織上經過調查,發現祁東他媽的不少親戚都還在W市,遂把小祁東送到了他外婆家。
60年代中期,最困難的三年雖然已經過去,但是連地主家都沒有多少餘糧。更何況是擠在一個兩層樓私房裏,三代同堂拉拉雜雜有二十幾口人的大家庭。
小透明祁東東家一口飯西家一口粥地長到了十幾歲。好歹他外婆還是給他上了學的。
只是這貨初中還沒上完,就開始滿腦子惦記着怎麽找路子弄錢花了。等到十六歲初中肄業,已經是個打過零工擺過攤兒,賣過襪子倒過票的主。
他舅覺得年輕人還是應該學門手藝,就給介紹去了他朋友陳曉夢女士的爸媽家做學徒。
陳曉夢的父親是油漆工出身,木工、水電、泥瓦活也都會做,手下有好幾個學徒,俨然一個現代小包工頭。那會兒做學徒是沒有工資領的,在師傅師娘家吃飯,師傅給安排住處,純幹活,不拿錢,順便學手藝。
祁東剛去的時候頗受師傅師娘喜歡,這小子好歹讀過幾年書,人聰明,不是一味地死幹,師傅做事的時候他盯得賊緊。
十八九歲的少年,人長得挺精神,嘴也甜,師傅也想好好帶着他。不曾想這厮學着學着竟把人家的獨生閨女給騙了去。
居然還暗度陳倉珠胎暗結。把他師傅氣得差點拿鏟牆的鏟子鏟了他。
誰家父母不希望女兒嫁個好人家。倒不是說他們嫌貧愛富,只是這個祁東說得不好聽點就是個小光棍。
無父無母的,沒哪家放心把女兒嫁給這麽個人。好歹是自己從小疼到大的女兒,總是怕她以後會吃苦。更何況是不聲不響地就把他們寶貝女兒的肚子搞大了,你說氣不氣!
老兩口苦口婆心勸不動閨女,只好揚言要麽你們倆斷了關系,要麽跟我們斷了關系。奈何陳曉夢女士也是頭倔驢,毅然跟這個一無所有的貨走了。
祁東這邊也只是學了個半吊子手藝,小兩口商量了下,把祁東前幾年混社會攢下來的一些錢盤了個小煙酒店,就這麽做起了小生意。
平時他去進貨,陳曉夢看店,他回來了就他忙着。日子過得快,沒多久祁方就來了。陳曉夢他爸媽畢竟舍不得女兒,期間已經偷偷來看過好幾次,這回見外孫都生了,趕緊地過來照顧,雖然還是不待見這個準女婿。
幾年之後小兩口生意做得着實不錯,雖然住得不怎麽樣。
房東租了個慷慨附送小閣樓的貨倉給他們,平時下面堆貨,閣樓就一家三口住着。陳曉夢她爸媽有意叫他們搬回去住,但是陳女士想了下祁東的處境,決定還是維持現狀,等祁方大一點租個正常點的房子就行。
再後來祁圓又意外來臨,兩家的關系越來越緩和,直到今天。
照理說這麽個俗套的我家長工愛上我的故事,一般都得以“可恨長工飛黃騰達秒變心,癡心小姐任勞任怨慘遭棄”這麽個結局收尾才科學。
可惜天不遂人願,陳姑娘大概是骨骼驚奇。祁長工不僅兢兢業業地為這個小家奮鬥,20年來不斷地致力于宣揚自己妻管嚴的偉大形象,撒起狗糧來從來不分時間地點場合。
就連當初反對他們的陳家爸媽都看不下去。直言小東啊你注意點,別把我們家曉夢寵壞了啊,這之前多懂事的孩子啊,現在這脾氣怎麽跟每天含着個摔炮似的。
陳曉夢女士今天是買了菜回來的,他老公提着,進門就喊了一聲:“祁大祁二,我們回來啦。”
祁圓聽到開門聲就從房間裏竄了出來:“爸!媽!”
響亮地喊過之後看了眼他爸手上的菜:“诶不錯,今天有口福了。”說完接過拎去了廚房。
等祁圓從廚房走出來看見祁方才剛到大門口,頗為斯文地微笑着喊了一聲爸媽。
有時候祁圓都覺得他們不是親兄弟。
祁方從小克制內斂,在外人面前永遠一副臉上寫着:我是好孩子我超乖的表情。性子也是不急不慢,做什麽事情都很有計劃。
只有在他面前的時候才會展現出毒舌和暴躁的一面,有時候他覺得他哥就是個變态,專以折磨他為樂。
跟他們打過招呼之後陳女士就去廚房大展身手了,祁長工負責打下手兼陪聊。反正他就喜歡待廚房裏,遞個鹽罐子剝根蔥什麽的也好。
祁圓看着他哥,他們兄弟倆長相都随媽,膚色倒是一人挑了一個随。
祁方生得早,挑了他媽的白皮,祁圓生得晚,沒得挑了,只好随了他爸的小麥皮。
祁圓覺得大概這智商也是被祁方挑剩下的,從小到大祁圓學習都不怎麽拿得出手。小升初的時候是學區直升,中考前被迫突擊一百天加上上蒼的眷顧,居然吊車尾進了個市重點。
全家人直說要去靈山大佛燒個香磕個頭捐點香火錢。
于是他哥在他小學的時候就開辟了一個新思路,說你反正學習也學不進去,你就學點才藝吧。
搬了新家之後就叫爸媽給他買了架鋼琴,還給他報了個業餘街舞班和美術班。號稱以後你不能靠智商騙到媳婦,就靠賣藝吧。
他還記得他哥那會兒拍着他的肩膀,是怎麽一本正經地胡說八道的:“你看那個傑克不就是靠畫個畫騙到肉絲的?哥相信你,好好學,以後你也可以的。”
關鍵他哥盯着他為以後的賣藝事業獻身這件事,比盯他學習還嚴格。
他彈琴只要停頓超過三分鐘,他哥就能像無處不在的教導主任一樣,從門後探半個面無表情的頭進來:“你在幹嘛?怎麽不彈了?”
愣是逼着祁圓認真彈了好幾年。還好後來祁方上了大學去了S市,他才能放松一些。
不過時間長了他自己也覺得這些事情挺有意思,雖然都是學了個二五眼,只會不精,倒也能唬唬外行。
祁圓一度覺得,自己以後說不定還真只能靠這些騙個媳婦了。
作者有話要說: 祁圓:“看我以後怎麽給你們花式騙個媳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