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左右不分
徐成文先給其他幾個要住校的學生做了登記,基本上都是離學校很遠來回要倒好幾趟公車的,按着平時六點五十就要開始早讀的時間來算,估計他們要是不住校每天五點不到就得起床,是有點辛苦。
幾個學生登記完就陸續走了。他們班估計情感交流的時間有點長,這會兒辦公室裏也沒個人,整個高一教學樓都很安靜。徐成文知道顧為軒情況有點特殊,特意留他到最後一個準備和他聊聊,了解一下他的大致情況。
“顧為軒啊,你的情況你們初中王老師大概跟我說了一下,有什麽需要老師幫忙的,盡管來找我啊,都是我的學生,不用不好意思。”徐成文笑眯眯地盯着他說到。
顧為軒沒什麽反應,大概是不知道怎麽接話。
徐成文非常貼心地自己接了下去:“我看了下你的成績,是可以上省重點的分數,怎麽會第一志願報考我們學校呀?”
D中雖然建校時間頗為久遠,但是在這幾年的各類各級複雜的評選當中,只挂了個市重點的名頭,分數線和省重點國家重點高中比起來,還是低不少。
徐成文以為顧為軒又不會回答,沒想到顧為軒這次接得很快:“因為D中可以免費住宿。”
“……”
徐成文覺得他即使不說些冠冕堂皇的:D中歷史悠久、師資力量雄厚、校園風景美如畫之類的胡話,至少也會說因為老王和他是大學同學兼舍友兼死黨,老王推薦的不會錯。
沒想到這孩子這麽直白,只好呵呵幹笑了兩聲:“啊,對,也對,這個學校硬件設施,也是擇校的一個重要參考條件嘛!”
“嗯,老師,我想申請一下這兩天就開始住校,”顧為軒說着擡頭看了一眼徐成文的表情,見他依舊笑眯眯等着他說下去的樣子。
“我暑假打工的小吃店,我跟店主夫婦說過了,明天開始要軍訓,沒辦法再全天幫忙,他們已經把工資結給我了。雖然讓我不要擔心住到開學能搬宿舍了再走,但是不幹活還每天晚上去占着他們店裏的地方睡一覺,總是不太過意得去。要是可以的話,麻煩老師幫我申請一下,可以讓我這兩天就住校。”
顧為軒說着微微彎了彎腰,“謝謝。”
“哎哎,沒問題,我待會兒就跟學校說一下。這個問題不大,本來也是要給你們住的。”徐成文說着又想到另外一件事,想開口又怕傷了他自尊心,但想想還是問了:“你那個,學雜費,我聽老王說……要是有困難,你跟我……”
徐成文這幾句話說得有點颠三倒四,一點沒有一個語文老師的樣子。
不過還沒等他說完,就被顧為軒打斷了:“不用,謝謝徐老師,這個您不用擔心,我自己會處理好,那住宿的事情,就麻煩您了。”
“好好好,對了,你的書就不要搬來搬去了,先放我辦公室吧,等安排好宿舍,你再拿回去。”徐成文想了想對顧為軒說道。
顧為軒把書搬到了辦公室,又道了聲謝,說先走了。徐成文跟他說完再見,看着這位少年離去的背影,眼神有點複雜,微微嘆了口氣。
今天軍訓,大家早上來都是統一着裝,所以他一早也沒認出來誰是誰。況且昨天才第一次碰面,班裏同學要說他記住了,也不太可能。
早上教官叫大家按身高排隊,他是他們班最高的,自然站在了最後一排最後一個。至于身邊站着誰,他不關心。
郁悶就郁悶在,他身邊站了這麽一位。
早上祁圓第一遍問他時間的時候,他就聽了出來。本來覺得也無所謂,沒想到這家夥每隔十幾分鐘就要問他一遍,他從沒遇見過這麽喜歡找存在感的人。
為了他自己的名聲,他決定無論如何都要忍一忍。
明天不戴手表了。
中午的時候教官一喊解散,顧為軒就快步走出了校門。随便找了個地方吃了點。
就在他下午把他那塊九塊九的手表藏到迷彩褲口袋裏,準備在祁圓再問他時間的時候好說手表丢了。他旁邊那位同學,倒是沒什麽機會問他了。
因為他被教官盯上了。
“最後一排右手邊倒數第二個同學,”教官指了指祁圓,“你怎麽回事,向左轉向右轉分不清嗎?錯了多少次了?!”
“我……”祁圓我字剛出口就被教官打斷了。
“有事要說之前先說報告教官!”
“報告教官!我盡力了,我的身體不聽我靈魂的指揮,我也很苦惱!”祁圓一臉正經又無奈地喊了一聲。
隊伍裏竊笑一片。
“安靜!”
教官用食指點了點祁圓:“待會再錯一次就大家休息,你單獨到隊伍前面來給我練!”
同學們內心OS:“這位同學請你趕緊錯。”
“向右轉!向左轉!向左轉!”
教官一邊喊口令一邊在隊伍前面來回巡視,這幾次祁圓倒是終于都沒錯。
“向後轉!”
顧為軒:“……”操!
祁圓:“……”我也不想的。
當祁圓的鼻子差點杵到顧為軒嘴裏的時候,這位面部表情單一,回話盡量精簡的同學,終于露出了祁圓沒有見識過的一面。
“你他媽左右不分也就算了,現在連前後都不分了?”顧為軒咬牙切齒地說道。
今天他這個新同學要真敢把鼻子戳他嘴裏,他覺得自己也顧不上名聲不名聲了。怎麽也得讓這位同學血濺當場。
他連明天報紙的标題都想好了:我市某中學高一新生因軍訓矛盾發生流血沖突。
所有同學都朝着一個方向站得筆直,就祁圓和顧為軒面面相觑。
“哎卧槽,我就想着左右左右一定別搞錯,怎麽突然就給我來了個前後。一下子沒反應過來,然後就——站着沒動了。”
祁圓腦袋微微往後,心虛地瞪着整張臉離他不超過三公分的顧為軒。
看着他眼底壓不住的火氣,覺得自己大概下一秒就要死于非命。雖然他還很想再問一句找死的話:哎你原來說話能超過十個字啊?
“你!出列!其他同學原地休息!”教官終于受不了了,“臉都被你氣黑了!”
“噢——”歡呼聲和笑聲一片。
祁圓望着教官那張由于常年操練,乍一看只能分得清眼白和牙齒的臉,伸出一只手捂了捂眼睛,老老實實站到隊列前面開始他的單人專場表演。
“原地休息二十分鐘,有要去方便的都去一下。”
在祁圓結束完單場solo,同學們又練了一個多小時之後,教官終于良心發現讓他們休息一會兒。
“方什麽便,我這汗出得都快成脫水蔬菜包了。”
一位小胖墩同學走到了他們後排,對着祁圓旁邊那位戴着厚厚圓框眼鏡的抱怨了一句。一屁股坐到地上,敞開了上衣扣子,手裏拿着他的迷彩小帽一個勁地拉着裏面的短袖T恤領子往裏扇風。
“你頂多是脫水蔬菜包裏的那兩顆牛肉粒,蔬菜跟你不沾邊。”圓框鏡推了推架在鼻梁上的眼鏡,語調平緩地說道。
“……”小胖看了他一眼,一邊繼續扇着風,一邊嘆了口氣搖了搖頭。
祁圓看着倆人的互動嘿嘿樂了兩聲。
“祁圓。兩位同學怎麽稱呼?”
像他這種愛好交友,聊上三分鐘就可以自來熟地性格,對于他覺得有趣的同學,都非常樂于結交。
“蘇穎。”
祁圓看着蘇穎同學回了他話之後,食指微曲,無名指和小拇指完全勾向掌心,用右手中指推了一下他的黑框大眼鏡,乍一看以為是柯南附體。
因為鏡片實在太過厚實,祁圓沒看清他的視線到底飄向何方,更別說想看清他的眼睛。這一刻他覺得這位同學充滿了神秘的氣息。
“陳昊。”
陳昊同學一看就是挺爽朗的性格,眯着眼睛微微擡頭朝蹲着的祁圓笑着回了一聲。
“哎別問我為什麽不叫陳浩南,我的是日天昊,是不是三點水的浩。”
陳昊同學大概是曾經被問出了經驗,報完名字之後迅速補了一句。
祁圓:“……好的浩南哥,啊不是,日天同學。”
陳昊:“……”
“你們喝什麽?我去小賣部買幾瓶水,我請客。”祁圓對着他這幾位新朋友說。
當然,陳昊和蘇穎不知道,顧為軒肯定沒把他當朋友。
祁圓目光在幾人臉上轉了一圈,最後停在了顧為軒臉上。見他已經恢複了之前那種面無表情的表情,覺得自己今天的命大概是留住了。雖然他也不知道自己到底在怕什麽。
陳昊一聽有人請客讓他泡發自己的肉體,頓時不哀怨了,笑呵呵地回道:“謝謝祁哥,冰可樂。”
“客氣,別哥不哥的,都不知道你們幾個多大,叫我祁圓就行。”祁圓一邊說着一邊看向另外兩個,“你倆喝什麽?”
“冰紅茶,謝謝。”蘇穎推了推眼鏡。
“顧同學你呢?”
祁圓覺得,人與人之間要建立純潔的革命友誼,最有效而快速的方法就是用食物收買對方,并以此為宗旨認真貫徹了十幾年。
年輕人在一起吃幾頓飯,撸兩次串,KTV裏吹兩瓶啤酒,基本上只要不是實在三觀不和,很快就能玩到一起去。
況且家裏每月給他的零花錢不少,爸媽和他哥也一直叫他對同學不要小氣,所以請客吃喝這種事,他向來挺積極。
“不用,謝謝。”顧為軒坐着沒擡頭。
祁圓挑了挑眉,不置可否。
那待會兒就看着買呗,誰叫自己剛剛得罪了這位。
祁圓同學的新宗旨:适當地示好不等于示弱。
作者有話要說: 祁圓:“這位同學你有點暴躁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