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賜禮(捉蟲)
第7章 賜禮(捉蟲)
因為盛媗救了十七公主,第二日宮中就有賞賜送來國公府。
盛媗謝了恩,送走了宮裏的人,剛一回桐華院,流蘇就圍着屋子裏堆放的禦賜之物轉圈:“這些綢緞和釵環一看就是極貴重的上品,宮裏的東西果然非同一般,我們在滄州見都沒見過呢。”
盛媗在桌邊坐下,桌上堆着的東西将她擋住,只冒出一個腦袋頂,她埋在一堆賞賜後頭看了流蘇一眼:“你克制着點,別像沒見過世面似的。”
流蘇望向盛媗,很認真地看着她:“可是我們本來就沒見過什麽世面啊。”
盛媗:“……”
盛媗挪了挪凳子,将半截身子從堆放的東西後頭解救出來,她朝裏屋看去,腦子裏想着放在裏屋的那根軟鞭。
多虧了那根軟鞭,她才及時救起了十七公主,這才能得到這麽多貴重的賞賜,所以算起來,這些賞賜裏也理應有衛衍的一份功勞,而且他幫她縫補衣裳,補得天衣無縫,她也沒好生謝謝他。
盛媗想了一會兒,站起身:“走,帶上那匣金子,我們去鶴山院。”
盛媗到了鶴山院,外院的大門大開等着人進去似的,她就沒等玄風或是玄羽出來接她,自己帶着流蘇進了院子。
有了上回被獵鷹攻擊的經歷,兩個人這次格外小心,四只眼睛八方警惕,生怕一會兒又從天下沖下來個突襲“刺客”,但果真和衛襄說得一樣,她們用了衛衍送的香料後,這回沒遇到飛禽的攻擊。
安安生生穿過外院,盛媗到內院的時候,看見玄風居然已經站在門口等着她了。
她有點驚訝:“你在等我們?”
玄風點點頭。
“你知道我們進來了?”
玄風一臉“這還用問”的表情,他反問:“屬下要是這都不知道,月例銀子豈不是白拿了?”
盛媗被他的話逗笑,跟着他進門。
一進門,盛媗就看到衛衍正在躺椅上睡覺,重點不是“衛衍”和“睡覺”,而是“躺椅”——這是盛媗在鶴山院看見的第二張椅子。
盛媗好像又發現了一件寶物似的,盯着那躺椅看了片刻。
躺椅邊上有張長條桌,桌上正在烹茶,爐火燒得旺,茶壺裏的水咕嚕咕嚕響,聲音很催眠。
盛媗這才想起來自己有正事,看了衛衍一眼,小聲問玄風:“世子哥哥是在睡覺嗎?”
“喝茶麽。”
玄風還沒說話,躺椅上的人冷不丁開口,盛媗吓了一跳,轉眼一看,衛衍不知什麽時候睜開了眼,他大概是在閉目養神,沒有真的睡着,這會兒眼底一片清明,蕩着小圈的輕輕淺淺的笑意。
“喝、喝……”該死,真是不争氣,怎麽又結巴了,盛媗飛快地蹙了一下眉,又飛快舒展。
她看了看長條桌上的茶,又看了看腳邊,也沒個坐的地方,她怎麽喝茶?
站着喝?那就像是路過進來讨水的了。
“玄風。”衛衍道,“去拿張椅子來。”
玄風于是搬了那張明顯獨屬于衛衍的太師椅來。
衛衍從躺椅上坐起身,指了指桌邊他的太師椅:“坐吧,我這裏少有人來,疏忽了。”
“……沒事。”盛媗在太師椅上放下一半屁股,總有種鸠占鵲巢的感覺,坐得不怎麽踏實。
衛衍倒了杯茶遞給她,盛媗接過來,茶水還燙着,熱氣直冒,她輕輕地朝茶杯裏吹氣,咕嚕咕嚕的滾水聲中,夾雜進她呼呼的吹氣聲。
衛衍看着她一下一下噘起的小嘴,粉嘟嘟潤了一層水霧似的,他目光落了一會兒,慢慢移開,問:“妹妹今日來是為何事?”
盛媗一聽,趕緊将茶杯放下:“是這樣的,之前世子哥哥幫我縫補了衣裳,又費心給我做了一根輕便的軟鞭,昨日在宮裏,恰巧我用那根軟鞭救了落水的十七公主,為了這事,今日宮裏送來了許多賞賜。不管衣裳還是鞭子,我都應該來道謝,所以宮裏的賞賜,我想轉贈給世子哥哥。”
衛衍聽前面的話沒什麽反應,聽到最後一句的時候長眉挑動了一下:“轉贈?你不知道禦賜之物不可私自轉贈麽?”
盛媗瞪大了眼睛看衛衍:“金子也不可以嗎?”她招招手,流蘇捧着匣子上前,她說,“皇上應該不會管金子到底是不是從我手裏花出去的吧?”
“……”衛衍張了張嘴,一時竟無話。
過了一會兒他才說:“我不缺錢。”
盛媗是打定主意要将金子送出去的,她不喜歡虧欠別人,她偏了偏腦袋看着衛衍,語氣有點固執:“可是你連買凳子的錢都沒有。”
衛衍:“……”
衛衍:“有沒有一種可能,我不是沒錢買,而是不需要呢。”
盛媗眨眨眼,看着他。
衛衍道:“我方才說過,我這鶴山院沒人來,所以沒有坐的地方。”
盛媗蹙起眉:“我不是人嗎?”
衛衍:“……”
盛媗見衛衍一時沒說話,轉頭朝流蘇使了個眼色,流蘇立馬将一匣子金子塞進了玄風手裏:“拿着吧。”財大氣粗的語氣好像後頭還跟着半句“賞你了”似的。
盛媗将金子脫了手,沒在鶴山院多待就離開了。
玄風只将人送出內院就回來了,他回了屋抱起擱置在一旁的小匣子,望向衛衍:“世子,這些金子……”
衛衍擡眼看着匣子,看了一會兒低頭笑了一下,他擡起頭說:“先收着吧。”
玄風打算去将匣子收起來,剛轉身走了兩步,又被衛衍叫住。
衛衍吩咐玄風:“去叫人送幾張凳子來鶴山院,要最好的。”
*
每年的四月初七,衛家都要上山祈福,據說這個規矩是從衛家老夫人在世的時候就傳下來的。
衛家祈福的地方在興陵城外不遠的平慈山,山上有個雲歸寺,香客阜盛。雲歸寺占了大半個山頭,往山上走共有四段大階,又各自分一千多小階,真要從山腳走上去,恐怕要兩三個時辰。
衛家的馬車走了林道,到了第三層階才往上走,到雲歸寺的時候大家都很累了,各自去歇息。
盛媗在自己的寮房坐下不久,衛南霜就來敲門。
“這雲歸寺有一棵神樹,據說已經長了兩百多年,向它許願很靈驗的,媗妹妹想去看看嗎?”衛南霜站在門口沒進屋,只探進半截身子,看起來她是要去拜神樹的。
衛南霜多數時候是個文靜溫柔的人,剛一到就急着去拜神樹這種事,不太像她做出來的,何況她又不是第一年來了。
盛媗若有所思地看着她,還沒說話,衛南霜的臉先紅了,小聲跟了一句:“他也來了。”
“他……”盛媗蹙眉想了一下反應過來,“池公子?”
衛南霜低下頭點了點。
池公子,池弈修,是衛南霜的未婚夫婿,兩家已經定了親,池家在興陵也是世家大族,雖然這幾年逐漸沒落,但底子還是在的,又是書香門第。盛媗也遠遠見過那池公子一回,只記得是個溫文爾雅的公子,像個書生。
盛媗倚在門邊,笑道:“南霜姐姐一定是要去求姻緣吧,那拜神樹這事該叫池公子一起啊,我陪你算怎麽回事。”
衛南霜嗔了盛媗一眼:“到底沒成婚,我不想失了身份,所以想着你陪着我會好些,卻沒想你倒要打趣我,再說姻緣的事三分緣分七分經營,若求神拜樹就全靈驗,天下何來那麽多失意人,我邀你去,其實只是想……想見見他,說幾句話。”
盛媗陪着衛南霜離了寮房,去拜神樹,池弈修已經等在佛殿外的廊檐下。
衛南霜牽着盛媗進了佛殿,從小沙彌守着的長案上求了一個系着紅繩的木牌遞給她:“這是祈願用的福牌,你将願望寫在福牌上,再将福牌挂到神樹上,神靈就能看到你的願望并幫你實現。”
盛媗接過福牌,衛南霜低聲說:“那我去外頭和他說兩句話,就在旁邊,你出來就能看見。”
“嗯,姐姐放心去吧。”盛媗看着衛南霜出了門,低頭摩了摩手裏的福牌。
鬼神之說她向來不太相信,但來都來了,有句話說“信則靈”,盛媗拿了筆,還是伏在長案上在福牌上寫了一個願望。
“呵,你好大的膽子,聖上欽判叛國之罪,你居然敢說冤屈,你是意指聖上不辨忠奸,冤枉了你哥哥麽。”
身後冷不丁一個女聲響起,一開口就是一個天大的罪名兜下來,盛媗急忙将福牌扣進手心,轉頭看,見是個不認識的女子。
“你是……”盛媗蹙眉。
“你管我是誰,你一個鄉野蠻俗之人,本小姐就算道明身份你也不知,哼,來歷粗鄙不說,竟還心懷異心,憑你這樣的人也配做太子妃?”
“郦小姐!”衛南霜聽見動靜急忙趕了進來,她快步走近擋到盛媗面前,“你與我不和是我們之間的事,何苦牽扯我妹妹。”
盛媗看了衛南霜一眼。
那被稱作“郦小姐”的女子哼笑了一聲:“你妹妹,你倒是急着攀關系,緊趕着把太子妃認作妹妹,可是衛南霜,我看你這“好妹妹”是當不成太子妃的,你敢叫她把福牌拿出來嗎,看看她寫了什麽大逆不道的話!”
“吵什麽!”這時,門口陡然又響起另一個清脆的女聲,“佛門清淨之地,豈容你在這裏叫嚣!”
幾個人循聲看過去,一時都瞪大了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