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三十二
三十二
第二天,催歸睡醒後,全身酸痛,尤其是腰,痛得動也不能動。孟章不承認自己昨晚孟浪了,只說是騎馬所致。
催歸也明白騎馬是主要原因。因為他大腿內側肌肉前些天就有些酸疼,但還能忍受,今天是徹底不行了,感覺撕裂一般,連地都下不了。
孟章拿藥酒給催歸推拿,催歸趴在床上,覺得腰骨都要被按斷了:“三,爺……輕,輕點啊……”
“輕就沒效果了。”孟章到底還是收了點力,“怎麽樣,還騎馬嗎?”
“騎!好了……就騎……”催歸咬牙切齒的,好像和馬有深仇大恨似的。
孟章就喜歡催歸這不服軟的性子,笑着小心翼翼地抱他翻過身躺好,又拿了個小軟枕墊在他腰下。
催歸已經痛到不自覺流淚,青白的盲眼紅了,嘴唇也咬出了血。孟章那顆冷硬的心好像突然被撞了一下,裂了道縫,漏出一絲柔情,還有一點點疼。
“三爺去忙吧,剩下的我自己來就行。”催歸摸索着要去拿藥酒,他聽見外面雁陣的聲音,是來找孟章的。
“不差這一時半刻。”孟章還是很耐心地給催歸的腿擦藥酒。白晳的腿上有昨夜留下的痕跡,讓人心發癢。“外面有人守着,你若有事就喊,別逞強。”
孟章的體貼令催歸一時間有些酸楚,他趕緊收斂心神,笑着答應。孟章沒再說什麽,拍了拍催歸的肩就離開了。
自從孟章出宮,服侍他的人就從原來的紅蓼和紫堇變成了布白三人,所以平林山莊裏除了幾個負責洗衣打掃的老婦人,其他都是男的。這會兒守在屋外的是莊裏的大夫,他早上送藥酒過來,本想為催歸推拿,但被孟章婉拒了。
催歸沒什麽事,一個人靜靜地躺在床上,想起了他母親绾萂,那是多深的感情與期盼,才能讓她在人走後崩潰瘋癫。催歸覺得若是孟章戰死,他應該還是照常過日子,畢竟孟章從未向他表示過什麽,一切不過是他自做多情,明知無望還要投入。
孟章回來時已是未初,知道催歸都沒叫人,也沒吃午飯,眉頭皺了一下,讓人把飯送過來,就進屋去。
催歸不知何時睡着了,還沒醒。孟章見他睡得并不安穩,好似被困在夢境裏,俯身在他耳邊輕輕地叫了兩聲。
催歸猛地睜開眼,眼眸左右晃動,可以看出非常緊張,已經瞎掉的雙眼顯得更加無助。在孟章的手觸碰到他的臉時,他整個人受驚般瑟縮了一下,張着嘴卻沒喊出來,只是發出沉重的喘息,仿佛被扼住脖子。
“醒醒,催歸。”孟章收回手,不想再次驚到他,“我是三爺。”
催歸反應了半天整個人才松懈下來,喊了聲三爺,嗓音喑啞無力,仿佛歷經磨難,剛從地獄歸來般精疲力竭。
孟章去倒了杯熱茶,托起催歸的頭,讓他喝點水潤喉。
“多謝三爺。”喝過茶水,催歸已經完全清醒了,掙紮着要下床。孟章按住他,問他要做什麽,他也不尴尬,很直白地說:“去一下西閣,一早上沒排解了。”
“不必如此麻煩。”孟章讓催歸躺好,取了個銀質馬子塞進被窩給他,然後出去叫人再送些熱水來。
沒一會兒,午飯和熱水就送到了。
這下催歸不管孟章如何勸阻,執意要起來:“沒那麽嬌貴,和以前比這點痛算不得什麽。而且再讓三爺您服侍,我非折壽不可。”
“就那麽怕死嗎?”孟章笑了,見催歸痛得氣喘籲籲還起不來,幹脆扶着他的肩用力讓他一下坐起。
雖說長痛不如短痛,但動作幅度這麽大,催歸的腰又不受力,壓根坐不住,他痛呼一聲,整個人對折,上半身趴在了腿上。
就像不倒翁似的,被孟章再次扶起的催歸東倒西歪,最後靠在孟章拿來的圓枕上,雙臂還不得不撐在床上保持平衡。
催歸覺得不用等将來折壽,現在就要命了。等緩過那陣疼勁,喘勻後,他嘆了口氣道:“我是真怕死啊,三爺!還有好多東西沒吃過呢,可不想這麽早死。”
“哦?你想吃些什麽?”孟章覺得催歸這會兒的痛呼也挺有意思。昨夜他的求饒讓人興奮,想要進一步蹂躏他,霸占他。而現在,則讓他想要憐惜他,甚至哄他。
“蟹粉獅子頭啊,文思豆腐、軟兜長魚啊等等,反正挺多的。”催歸在孟章的幫助下披上外衣,簡單洗漱了一下。“雖然這些菜樓裏都有,但我娘說味道不正宗。”
“不同的地方,飲食習慣不同,菜品自然也會有些變化。”孟章盛了碗湯想喂催歸,但催歸還是接過去自己吃。
沒了雙臂的支撐,催歸坐得很辛苦,上身伛偻着匆匆扒了幾口飯就說飽了。孟章可以想象得出他被折磨的那幾年,大抵也是沒怎麽吃的,畢竟那會兒沒人伺候他。
吃過飯,催歸以為孟章會像前幾日那樣去忙碌,等了一會兒,卻感覺他沒有要走的意思,于是一邊小心翼翼地挪動身體,想多騰出些位置給孟章,一邊說:“三爺上來休息會兒吧。”
“我不睡。”孟章嘴裏這麽說,卻脫了鞋上床。雖然還有些事等着他去做,但這會兒他就想摟着催歸偷懶片刻。
兩個人躺在床上有一搭沒一搭地聊着,孟章問催歸是否想知道他父親家的情況,催歸搖頭表示不想。
他清楚孟章不僅能查到他爹的信息,他娘這邊也能查得一清二楚。但知道了又如何,他的出生經歷只會讓人感到羞恥,避之唯恐不及。既然改變不了命運,何必自尋煩惱。
在床上躺了兩天,催歸好了些,孟章也要回城辦事,所以早飯後他們就要離開平林山莊。
孟章交待完事情回屋時,催歸已經收拾妥當靠在床頭。一聽見孟章進來,他就一手抓着床柱,一邊撐着床沿,慢慢站起來。
腰還是疼,催歸沒法站直,只得曲背彎腰,大腿也疼,躺了兩日還有些發軟,對空間又不熟悉,所以一時間他也不知該往哪走,還是緊緊抓着床柱。
“能行嗎?”孟章上前扶住他。
“行。”催歸咬着牙,感覺每一步都有千金重,像個飽經風霜的老人,在孟章的攙扶下,廢了半天功夫才挪到門口。
門檻有點高,不待催歸擡腳,孟章二話不說将他打橫抱起,然後再沒放下,就這樣出了院子,穿過回廊,一路走到大門外的馬車邊。
催歸看不見,不知道莊裏的人都不可置信地看着他們,驚訝于他何德何能有這樣的待遇,更震驚于他們的三爺竟有這柔情的一面。
布白三人見孟章連馬都不騎了,抱着催歸直接進入預備好的馬車,面面相觑後各自上馬開路。
馬車裏鋪了羅衾錦褥,還燃了熏香,催歸心裏感嘆不愧是國公爺啊,連馬車都布置得如此奢華。
“路上颠簸,躺着對腰好。”孟章不講究這些,但他想讓催歸舒服些。
“還是三爺周到,謝三爺。”催歸打心眼裏高興。
“別總是嘴上說謝啊。”孟章手指撫弄了下催歸的雙唇,笑着說:“等你好了,可得加倍還我。”
催歸也不知道自己怎麽就突然興起,好像回去後再也見不着似的,決絕地拉住孟章的衣領,不顧腰疼,挺起身就吻上去。
轅座的仆禦聽見車裏傳來低低的□□,緊張得繃緊了身子,生怕自己一不留神,有個磕碰颠簸就完蛋了。
布白三人也聽見了,驚愕地看了看車輿,向前快走兩步。他們的爺浪是浪,但從未如此不顧場合。
“爺對那瞎眼的樂師是真好啊。”雁陣性子簡單,比較不通人情世故,“不會是真的看上他了吧?”
布白也覺得他家爺這幾日的表現不同尋常,于是看向經常跟着爺出入萬香樓的散水,卻發現他面色有異,心裏一沉,問道:“怎麽了?有什麽問題嗎?”
散水什麽話也沒說,皺着眉頭甩了一馬鞭,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