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章 琥珀裏的昆蟲
第43章 琥珀裏的昆蟲
我需要一個解決方法,需要做出一些行動,否則我就會像是不小心被困在琥珀裏的昆蟲,永永遠遠動彈不得。
新學期開始後,我終于不再是臨時抱佛腳地學習,每堂課上我都坐在班長旁邊,認真地去看書上的內容。但我學的很少,老師的講課也多半是照本宣科。
我問起班長我們專業實習的事情,她說其他學院有的是統一安排,但我們應該沒有,要自己出去聯系公司,到時候還要蓋實習證明的章。
班長的話沒有緩解我心中日益增長的焦慮感。
蓋章這事很簡單,我随便找個熟悉的人就可以給我蓋。但歸根結底,這不僅是糊弄別人,還是糊弄自己。我的人生一大半的時間都在各種糊弄,但這次我不想再被糊弄。
我試着自己上網搜了一些實習生招聘,投了幾次後都沒什麽回應。
于是只能先把這學期的課上好再說。
我在qq上跟舒悅聊天,問她以後想做點什麽,她說不知道,也許開個淘寶店。我說,賣什麽?她說,賣衣服吧,我自己當模特,讓張塵涵給我拍照。
這也許是個賺錢的思路。
我學着注冊了一個淘寶賬號,試着網購了一次,結果那快遞員業務不熟練迷路迷了個徹底,給我打了八個電話才找到我家。
“嗯,我學會網購了。”我跟楊舟打電話,“我買了雙鞋,我感覺是盜版的……就說它怎麽這麽便宜。”
楊舟在那邊聽得很好奇,說:“你拍給我看看。”
我拍了照片發他qq上,過了一會兒他說:“你想要這個牌子的?我給你買,周五帶給你。”
“不用。”我立刻說,“我就試試怎麽網購,而且這盜版的也能穿。”
楊舟說:“你學網購幹什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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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說:“沒什麽,就看看。”
開淘寶店要交錢,進貨也要錢,還要上架寶貝,寫各種文案……我幹不來,說真的,我沒法承擔失敗。
接着我又尋找了很多賺錢的方法,還差點被網上刷單的騙了,對面說要我留姓名和身份證的時候我察覺到了不對,直接拉黑了對方。
我最終發現,找個地方給人打工反而是風險最小的途徑。
可惜我這學期還有課,排除掉楊舟過來找我的時間,我在課間找了個兼職先幹着。但這地方離我學校有點兒遠,我一下課就得立刻趕過去,有時候也來不及吃飯,只能随便吃點面包湊合一下。
舒悅抱怨最近又找不到我人影了,但好在她和張塵涵剛談戀愛不久,注意力還在張塵涵身上,也沒多少時間找我玩兒。
我就這麽堅持了一段時間,攢了一千多塊錢,想着楊舟來的時候帶他去吃點好吃的。
不過,有一個楊舟應該來的周末他缺席了,他在YY裏跟我說是這周末要趕作業,實在沒辦法飛過來了。
“對不起啊,小然。”楊舟說,“下周我一定去。”
我一點兒也沒怪他的意思,甚至松了一口氣,我說:“沒事,你忙你的。”
“那周末你陪我一起寫作業吧。”他說。
“行。”我答應得很爽快。
周末我跟他挂着線上聊天,然後在家做家務,之後我也坐在電腦面前看我的書。楊舟寫作業的時候一直在敲鍵盤,有一陣子不敲的時候就是在查資料。
“小然。”他有時候會莫名其妙地叫我。
我應道:“嗯,怎麽了?”
“沒事,就看看你在不在。”他笑道。
我說:“也許我會中途睡着。”
他說:“你睡覺能不能開個視頻給我看。”
我想也不想,說:“不能。”
晚上我躺在床上的時候,我換了手機和楊舟語音,但等我洗完澡的時候,我發現網斷了,他就給我打了好幾個電話。我一邊擦頭發一邊給他回撥:“喂?小羊。”
楊舟說:“吓死人,你怎麽突然不見了?”
我說:“我網斷了。”
楊舟沉默了一會兒,突然道:“我真是不應該寫這個作業,不然現在就能抱着你一起睡覺。”
我哄了他很久,說道:“小羊,別任性。”
那天晚上我們聊了很久的電話,直到耳機都把耳朵塞得有點兒痛,才戀戀不舍地挂斷。
我看着安靜的房間,坐在床上用毯子緊緊地裹住自己。即使是這樣,那種不斷蔓延的寂寥如水一般包圍了我。這一刻我意識到,我也很想楊舟。
我做了一個夢。
那是一個很不好的噩夢,我一個人在荒草地裏跑來跑去,天空是暗紅色,沒有風,沒有人,沒有聲音,什麽也沒有。
我一直在奔跑,到處在找楊舟,最後在一口井旁邊發現了他的一只球鞋。我朝井裏看去,怎麽努力都看不清裏面有着什麽。
再之後我被吓醒了。
我在床上蜷縮起來,左邊身體中間的肋骨傳來了一種很奇怪的、似針紮的痛。我的心跳如鼓,喉嚨裏幹燥得像是有一團火,不斷地喘着氣。
沒過一會兒,那痛緩解了下來。我打開燈,然後下樓去給自己倒了杯水。
淩晨四點多,失眠找上了我。
我再次上了二樓,打開窗戶,屋外春天的風淡淡地吹着。那夜空的黑暗濃稠,像是翻掉的墨水。我等待着,太陽出現,日光一點點地驅散掉夜色。
也差不多快到了我遇上楊舟的那個季節。
日月交替,四季輪換,已經有一年了。
我不知道還能擁有他多久,也許沒有多久了,所以每次見面我都無比珍惜。
這之後的那一周,我照舊去做我的兼職。失眠不止找上我一天,而是反反複複纏上了我。有次我做完兼職,在回來的末班車上睡着了忘記下車,最後是被司機大叔叫了起來。
已經沒車了。我只好一個人慢慢地走回家,幸好我回家也睡不着,所以走回去只是幫助我多消磨了一點時間。
楊舟又開始飛過來找我,他給我講在學校裏好玩兒的事。我問他之前的作業如何了,他說挺好的,得了90多分。
“那還得有小然的功勞。”他說。
這是我沒有想到的。
我有些無奈地摸了摸他的頭發,說:“我什麽也沒做。”
“你一直在陪着我寫啊。”楊舟笑道,“那當然有你的功勞。”
他短暫地回來和我待上兩天,然後再次飛回去上課。幾個月下來,我已經為楊舟感到了一絲疲憊。
有一天,我在兼職的那家炸雞店裏上晚班,有個西裝革履的高個子男人拉開店門走了進來,我只看一眼便認了出來,是楊舟的哥哥楊帆。
我愣了幾秒,只覺得有一盆冷水當頭朝我澆下,但還是很克制地微笑起來:“楊帆哥。”
“小然。”楊帆也笑着對我打了個招呼。
“你……怎麽會來這裏?”我遲疑着問。
也不怪我問出這種問題,楊帆這種精英的打扮,出現在一家普普通通的炸雞店裏,實在是太違和了。
楊帆說:“無意中聽到朋友說在這裏見到你,我就來看看。”
他很自然地擡起頭看了看招牌上的東西,問:“有推薦的嗎?”
“招牌的不錯。”我說,“微辣點的人最多。”
“那給我來一份。”楊帆說。
“行。”我點點頭。
我動作麻利地給楊帆打包了炸雞,幫他在袋子裏放了很多塑料手套和醬料。
“你什麽時候下班?”他似乎不打算馬上離開。
“快了,還有半個小時。”我看了一眼牆上的鐘,說道。
“那我在這兒吃了,然後你下班了過來跟我聊會兒,方便嗎?”楊帆朝着四周看了看,非常禮貌地問道。
“啊……行。”
我回頭看了一眼領班,領班也在楊帆進來的時候注意到了他。領班拍了拍我的肩膀,十分善解人意地說:“你下班吧,是你朋友?”
“嗯。”我去換了衣服,點點頭說,“謝謝你,林姐。”
“小事兒。”林姐對我笑了笑。
我出去的時候,楊帆坐在靠窗的一個位置,竟然真的戴上塑料手套開始吃炸雞。
“楊帆哥。”我說,“我提前下班了,有什麽事嗎?”
楊帆把嘴裏的東西咽下去了才回我,他笑道:“這麽快,我本來還以為得等你一會兒。”
我笑了笑沒說話。
楊帆慢條斯理地脫下了塑料手套,我掃了一眼他的手腕,發現他換了一塊表。
“上次謝謝你,小然。”楊帆看着我的眼睛說,“小舟回去上學了,我爸媽懸着的心也落了下來。”
“他……”我小心地組織着語言,“他本來也應該去上學,他都懂的。”
“嗯,你們現在經常見面嗎?”
“周末的時候。”
我躊躇地等待了一會兒,卻聽見楊帆說:“那正好,這周我也要去北京開會,你跟我一起飛去北京怎麽樣?我們一起去看看小舟?”
聽到這句話,我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我愣了幾秒,說道:“我跟你去北京?”
“嗯,對啊。”楊帆溫和地笑了起來。
“我……”
“就當做給小舟的驚喜?”他挑了下眉頭。
我還沒來得及認真地想到底要不要去,楊帆便仿佛默認了我的回答,帶着不容拒絕的态度對我道:“那就這麽說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