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章 未來
第40章 未來
一個人的年三十我過了很多個。
每回我都喜歡下面條吃,年三十晚上的面條是謝然特制豪華版。加各種蔬菜、火腿、雞蛋和香腸,冒着熱氣的一大碗。
所以楊舟真的不用擔心我,我會照顧好自己。
在他沒來我的世界之前,我一直是一個人。
大年初一我被鞭炮聲吵醒,賴在床上和楊舟聊了一會兒天,又迷迷糊糊地睡了個回籠覺。
再醒來後已經是下午了,屋子裏沒有開空調,冷得不行。我起來後喝了一杯水,打開門往小黃的飯盆裏丢了點吃的,它“嗷嗚嗷嗚”地對我着我撒嬌了一陣,然後埋頭吃了起來。
我蹲下來,看着它笑道:“野狗,真好養活。”
前些陣子雪下的多,最近倒是一點兒雪也沒有了。我回到屋裏,在抽屜裏無意間翻出了楊舟之前買的那包煙。
我們在樹下輪流抽完其中一根後,這包煙就被人遺忘了。此時此刻,我低着頭抽出一根,想了一會兒拿着打火機點燃了手裏的這根煙,我輕輕咬了一下過濾嘴,爆珠的甜味四溢出來。
“咳,咳咳……”我吸了一口煙,然後毫不意外地被嗆到。
我還是不會抽。
但我還是讓它燃燒着,煙灰落在了桌子上。
楊舟他哥的話像是一根刺,狠狠地刺進了我的皮肉裏。
我沒有和楊舟提起,是因為我覺得楊帆的話是十分理性的。他哥對我的态度已經非常好了,一個不知道從哪兒來的窮學生,還是個男的,就想拐跑他們有錢人家的弟弟?
這怎麽可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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喜歡,愛。
說這些又有什麽意義?
我和楊舟是兩個世界的人。
只不過這半年的時光太過美好,我差點忘了,楊帆只不過又讓我回到了現實裏。
楊舟需要上學,回到他原來的大學,或者考別的,但不管怎麽樣,我不能總是讓他陪着我瞎玩。
這個道理我明白,我也問過他,只是楊舟逃避了,我也跟着他一起逃避。楊帆說他弟弟任性,我又何嘗不是呢?
至于以後……
以後會發生什麽?
我這個專業出來了能做什麽?我一點兒也沒認真學,也不是學習這塊料,畢業了能找到工作嗎?就算能吧,我一個月掙個三四千?我能給他好的生活嗎?楊舟會一直和我在一起嗎?
不會的。
他現在需要愛情,以後未必。
我在家待了兩天,除了自己吃點東西,喂喂小黃,其他的時間都在考慮未來。我越想越覺得,我沒有未來。這種虛無缥缈的東西不是為我準備的,像我這種人,只是活着。
這個想法吓到我了,真的。
我開始坐立不安起來,在家裏不斷地走來走去。我看着姥爺給我留下的這個家,發現它是如此逼仄、陰暗與潮濕,像一個老鼠洞。
我開始害怕起來,我不知道到底為什麽楊舟能在這裏住下。他買的那些好看的家具放在這個家裏就是一種糟蹋和浪費!
他為什麽要這樣……
為什麽。
然而無論我的內心怎麽想,我都不能表現出來,所以我依然在手機上和楊舟聊着天,假裝一切都好,什麽也沒發生,假裝着假裝着,我又獲得了另外一種平靜。
有一天我在家裏待着煩了,便打算出去轉轉,穿羽絨服的時候發現雖然那天吊牌剪了,但衣服背後貼着的一塊透明尺碼膠帶忘記了撕。
有人看見了嗎?楊帆的朋友們看見了嗎?楊舟也忘了嗎?我……我怎麽會犯這種錯誤。
我的臉頰頓時燒了起來,手裏動作粗暴地撕掉了那塊透明的膠帶。
我到了外面,冷風對着我迎面吹來,吹得我耳朵疼,我把帽子戴上,小黃在窩裏露出一個頭來看我。我低着頭說,小黃,要不要散步。小黃“汪”地一聲,然後又縮回去。
狗都不在外面走,這大冷天的,我比狗還倔。
我還是去城中村逛了逛,王醫生不在,不管我怎麽敲門,都無人回應,那是真的沒人了。我猜想他是不是現在和他前妻在一起,也許兩人突然回憶起了過去的日子,決定再給彼此一次機會。
城中村夏天裏我打工的飯館也沒開門,玻璃門上貼了紙條——老板回家過年,過完正月十五才回。再往前走,我走到地鐵站,這裏面倒是人不少,我沒地方去,但是外面散步又太冷,只好坐地鐵玩兒。
從終點站坐到另一個終點站。
然後,是新年的第一個爆炸性消息。
我正好坐到市中心那站的時候,舒悅在qq上建了個群,裏面有我、她和張塵涵。
月兒彎彎:【謝然。】
月兒彎彎:【告訴你一件事,我決定吃一下回頭草。】
我:【?】
春風沉醉:【我又把舒悅給追回來了。】
春風沉醉:【我是張塵涵。】
我:【我他媽知道你是張塵涵。】
春風沉醉:【……】
春風沉醉:【你冷靜一點。】
我直接打了電話給舒悅,她那邊鬧哄哄的,背景音樂放得很大聲。我問她你在哪裏,她說她在商場裏逛街,馬上想去上網了。我說,張塵涵現在和你在一起嗎?她說,嗯,在,你來嗎?我說,來。
我在網吧找到了舒悅和張塵涵,兩人正在笑着聊天,看見我來了紛紛獻殷勤,一個幫我買可樂,一個幫我開電腦。
“我又沒有要棒打鴛鴦。”我說,“不至于吧。”
舒悅有點兒尴尬扣扣手,說:“嗯……反正……就和你說一下。”
張塵涵很認真地對我說:“之前的事絕對不會再發生了,謝然,你放心。”
“你腳踩兩條船的事兒?”我好笑地看着他。
他還是很認真地點頭:“嗯。”
我嘆了口氣,打開游戲玩了起來,說道:“随便你們吧。”
“小楊呢?”舒悅忽然想起了什麽。
我說:“他回家過年去了。”
“他離家出走結束了?”
“嗯,差不多吧。”
“那什麽時候回來?”
“不知道,可能……多待幾天。”
楊舟說初四或初五回來,但現在已經初十了也沒個人影。他跟我在電話裏解釋了很久,說是爸媽和親戚都留着他不讓走。我說這肯定的,都多久沒見你了,你好好再待幾天,不要老想着回來,我會等你的。
他說:“你想我嗎?”
我說:“那當然,但是家人同樣重要,你不要任性。”
他說:“好,我知道了。”
我還是沒有理清自己的思緒,那根紮在我肉裏的“刺”并沒有被拔出來,反而陷得越來越深。但我決定等楊舟回來,一定要和他好好談一談,讓他先回去上學。
我們在網吧消磨了一陣時間,舒悅和張塵涵說要請我吃飯。有免費的飯我當然不會拒絕,于是便跟着他們一起去覓食。
期間張塵涵談到下半年要去實習,我問他去哪兒,他說是他們學院統一安排的實習,是一個動畫公司。
張塵涵說:“說不定能留用呢。”
舒悅說:“那挺好啊。”
“嗯。”我說,“怎麽這麽快就要實習了。”
“下半年秋季開學就是第三學年了。”張塵涵掰着手頭算了算,“其實也差不多,過得很快的。”
舒悅又跟着算了算,說:“我靠,再算下去要畢業了。”
真的很快,我都沒有意識到,我所剩下的完整的學生時代也就是即将到來的春天和夏天,再之後便沒了。但我感覺自己什麽也沒學,也一點兒也不知道要找什麽實習。
我到底在做什麽?
楊舟是在過完元宵節之後回來的,那天我沒起床便聽見了車的聲音,他又把車開到那片荒草地上。我打開窗戶對外看,楊舟按了一下喇叭。
我笑着喊:“你沒有素質!”
他走下車,穿了一件我沒見過的黑色羽絨服,頭發似乎又長了一些,之前臉頰上吃出的一點點肉又瘦沒了,五官輪廓清晰又鋒利。
楊舟擡起頭,對我笑道:“你這回穿衣服了啊。”
我說:“這麽冷的天我不穿衣服我是傻子嗎?”
他就在那兒看着我傻笑,然後從後備箱裏拖出一個行李箱,說道:“不好意思,小然,我媽非要我帶的。”
楊舟從正門進來,呼吸之間還帶着外面淩冽的冷空氣。他一下子抱住我,把我抱得很緊,嘴裏念着:“冷死了冷死了,給我親親給我親親。”
“啊!”我笑着一直躲他,“你嘴巴好冰。”
我提前開了空調,沒過一會兒楊舟緩過來了。他給我打開行李箱,那一箱子都是吃的,還都是好東西,光人參就有兩包。
“我媽。”楊舟邊拿邊笑,“養生第一人。”
“這也不怕給你補出鼻血來。”
“她說見到我覺得我太瘦了。”楊舟說,“但其實我比之前胖了,回家待了幾天才又瘦了。”
我說:“真的啊?”
他說:“真的啊,因為想你嘛,想的日漸消瘦。”
“哎,對了。”楊舟拿出一個紅包往我手裏塞,“這個給你。”
那紅包沉甸甸的,我不打開看我都覺得數量驚人,我推辭着:“我不要,你拿走。”
“你怎麽不要啊!”楊舟板起臉,“你老公給你的紅包都不要。”
我笑道:“太多了,我不要。”
楊舟非不聽,追着我要把紅包塞給我,我一直躲,躲到二樓他把我困在床上,低頭親了我鼻子一下,笑道:“你再躲,我看你能躲到哪裏去。”
我被他鬧得有些氣喘籲籲,但還是不服輸地拿頭撞了撞他。
那紅包不知道被楊舟扔到哪裏去了,他盯着我的臉看了一會兒,然後開始有些沖動地吻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