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玩什麽英雄救美
第4章 玩什麽英雄救美
我從小學開始就會打架,無師自通,雖然沒有任何章法,但是知道什麽地方能打,什麽地方要避開,什麽地方能打得人一時半會直不起身來。這多虧了以前我經常挨揍,挨揍的多了不僅皮糙肉厚,還能知道舉一反三。
舒悅在我喊出來的時候愣了一下,然後很快地往回跑走。我聽見她留下的過快的心跳,無風的巷子裏,站我面前的精瘦男人眼睛裏露出怒色,他吐出口香糖朝我揮拳,嘴唇蠕動說了些什麽我反而有些聽不清。
這一刻其實很短暫,但也許是腎上腺素,又或者是其他什麽,讓我能聽清也能看得清他的動作。
我躲過了第一拳,但他身後的那兩人不是吃素的,也都向我沖了過來。我的目的不是為了打倒他們,我的目的是為了讓舒悅快跑。
下一秒,我的腹部傳來一陣劇痛,三人中有人打中了我。那痛一下子就在我身體裏散開了,我卻咬着牙抱住了兇手的腰。
“別浪費時間!追那個女的!”他們也不傻,比我想象中反應要快。
“回頭!”我大聲喊了一句,然後用力揮出一拳将那個精瘦的男人打翻在地。
打猛了,靠。
我的右手疼得要命,拳頭上還留有一些濕漉漉的感覺,不是我的血。地上那人捂着鼻子嚎啕出聲,另外兩人丢不下同伴,只好又過來揍我。三打一我毫無勝算,二打一我還是很難抗衡。我估計他們已經不在讀書了,這打架鬥毆的方式野蠻又狠厲。
“你還玩英雄救美?你他媽的!傻x!打不死你!”精瘦男人站起來了,一鼻子血,龇牙咧嘴地踢我。
我頓時用手護住頭,嘴裏說道:“大哥,我不敢了,我不敢了。”
人一旦上頭了,有些時候就控制不住自己。比如說他們明明應該是去追舒悅的,現在被我這麽一攪合,也顧不上舒悅了,就想揍我,我一求饒揍的還更狠。
這樣挺好。我在心裏算算時間,怎麽着舒悅都該跑到人多的地方了,她要是機靈一點兒,就得在路邊攔輛車,趕緊走了算了。這三人可能也知道今晚這一趟被我攪混掉沒法再繼續,對着我的怒氣越發高漲。
舒悅這不得請我吃一個月馄饨,我一邊挨揍一邊想。
可讓我沒想到的是事情有了另外的轉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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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們幹什麽!”有個聲音在我耳邊響起。
“砰”的一聲,有個人應聲而倒,從巷口那兒竄出一個拿着棍子的黑影,直接幹翻了毆打我的其中一人。我努力擡起頭,像是離了水的魚一樣呼吸着,胸口卻傳來一陣陣的疼痛。
誰?幫我的?幫他們的?暫時看好像是幫我的……他把人家都打暈了一個。我借着夜色嘗試去看那到底是誰,可是什麽也看不清,只能看到扭打在一起的人類彼此糾纏着發出動物一樣的聲音。
結果來幫我的這人除了剛上來得手了一下,後面居然也是被人按着打,叫得比我還慘。我都差點想說你們別打他了,過來打我算了。但我這話同樣沒來得及說出口,就聽見舒悅哭哭啼啼的聲音以及更多的腳步聲。
“謝然!謝然!”舒悅嚎得我胸口更痛了。
她的确不傻,還很富有愛心,跑走之後立刻叫了人過來。我也猜不到她怎麽對別人說的,總之是幾個大人跟着她跑了過來。打人的那三人看了有人過來,立刻什麽也不管了,丢下我和另一個倒黴鬼就跑。
舒悅把我半抱起來,眼淚跟大壩決堤了一樣哐哐往外噴。我說你行了吧,別哭了,我還沒死呢。舒悅回答我的還是哭聲。
有大人問,報警嗎?另一人說,這得送醫院了吧。我連忙站起來,笑着說沒事沒事,小問題。
這些人好像是在附近飯館吃飯的,猛地被舒悅喊過來飯都沒吃好。我說謝謝了叔叔們,我真的沒事,等下就走了。
他們聽見我這麽說,就又轉身回去吃飯。
然後我走過去,把另一個躺在地上的人翻了個身,接着看到了一張有些熟悉很有記憶點的俊臉——
我忍不住道:“見鬼了。”
舒悅也挪到我身邊來,有些驚慌失措地問:“他誰啊?”
“楊舟,楊舟。”我輕輕拍了拍他的臉。
這神經病!怎麽!又來了!跟蹤我?他媽的不會打架卻非要逞能是吧!
楊舟其實是清醒的,但是不知道是疼還是怎麽回事兒,眼睛半眯着。我摸到他的腦門,破了皮正往外流血,我拿衣服給他擦了下,他終于看清是我,舔了舔幹燥的嘴唇,問我,謝然,我把他們都打跑了吧。
我說你想多了,你就剛開始那一下歪打正着,後面全在挨揍好不好。楊舟忽然笑了一下,說哪有。我和舒悅一起把他從地上拽了起來,楊舟說謝謝。他看向舒悅,灰頭土臉的,腦門上的血還沒止住,看上去瘆人的很。
楊舟說:“這位妹妹是?”
舒悅這時候不怎麽哭了,但是有些打嗝,一邊打嗝一邊說:“我……呃!我叫……呃!我叫舒悅。”
我說:“她是我朋友,走了。”
我要帶楊舟去醫院,我自己身體我有數,但是不知道楊舟的情況。我覺得他本來有點神經質,萬一被打出個好壞來怎麽辦。誰知道楊舟死活也不去醫院,一直說自己沒事。
我看着他:“你知道你在流血吧。”
楊舟伸手摸了摸腦門:“沒事沒事,會止住,我相信我的血小板。”
我無語了,我說:“你對你的血小板好一點行嗎?”
楊舟又在黑暗裏沖我傻笑。
他低聲,像是在解釋着說:“謝然,我沒身份證也沒有醫保卡。”
我知道了。他還在離家出走。但是離家出走連個身份證也不帶,厲害。舒悅看起來對楊舟很好奇,不哭鼻子之後一雙眼睛總是盯着他看。
我說:“行,我知道了,你信我嗎?”
楊舟毫不猶豫地說:“我信啊。”
我說:“你幫了我,我還是不能放任你腦門一直流血,走吧,我帶你去找一個我認識的醫生。”
舒悅問:“那我呢?”
我斬釘截鐵地說:“你回家。”
舒悅拉住我的胳膊,說:“我要報答你們。”
我說:“沒不讓你報答,明天再說。”
舒悅在街邊攔了車,我和楊舟滿身狼狽站在路邊兒看她上去,我沖她揮手,對她說:“回家之後在qq上給哥哥發條信息。”
車門關上了,也不知道她聽見沒有,應該還是聽見了,因為她隔着玻璃對我比了個ok的手勢。
我跟楊舟在街上沉默地走着。先是我走在他的前面。
沒過一會兒,他加快了一些腳步與我平行。我看看他,問還疼嗎?楊舟說不太疼,不知道怎麽回事。我發現他放在身側的手還在有些微微顫抖,他看我注意到了之後就把雙手插在口袋裏。
“你應該沒怎麽打過架吧,第一次?怕嗎?”
楊舟用一種很誇張的語氣說:“怎麽可能,我經常打架的,我在我們那地方是打架高手。”
我聳了聳肩,沒拆穿他。楊舟過了一會兒又問:“哎那三個人為什麽要打你,是跟剛剛那妹妹有關?”
我點點頭,淡淡地說道:“嗯,差不多吧。”
這事兒其實不複雜,我三言兩語地對楊舟說了一遍,楊舟說那個級級級級草……真不是個人。
我說你怎麽忽然結巴了。他說他也不知道。我說本來看你長得還不錯,剛剛那妹妹是想認識一下你的。楊舟聽了眼睛又瞪圓了一些,說真的啊。
我也不知道我在這跟他瞎聊什麽,總之就是跟楊舟這個人聊起天來其實要比我想得自然許多。
這路越走越偏,路燈稀稀拉拉地少了一半,路邊傳來惡臭,不知道哪裏來的狗在喝陰溝裏的水。楊舟跟着我,也不問我具體去哪兒,只是在夜裏跟着我。
城中村樓間距狹窄,進來後兩邊都是握手樓,夜空被遮住了一半,發着熒光的“住宿”兩個字在前方閃爍。
楊舟說,這不都快到你家了嗎?我有點驚訝,我說你方向感還挺好。楊舟說,這大概是我為數不多的優點了吧。我說,你別,你這張臉也算優點。
這地方跟我家确實是一個方向,但還算有點距離。
我帶着楊舟熟門熟路地在裏面穿行,最後從一家麻将館的後門進去——裏面跟外面截然相反,大燈照亮一切,叔叔阿姨們圍坐在一起打牌,十幾桌人鬧哄哄的。楊舟在我身後咳嗽起來,捂着嘴避開煙。
之後我們離開了麻将館,又去到另一邊,那裏有個小診所,不過已經關了門。
我站在窗邊敲窗戶,我說王醫生,王大夫,有事要找你,我肚子疼。接着我聽見細微的拖鞋走動的聲音,“啪”的一下燈亮了,鎖轉了兩圈,門被打開。王醫生穿着睡衣,眉毛扭成了兩條毛毛蟲。
“打架了?小然然?”王醫生胡子拉碴,三十好幾,曾經結過婚,但老婆前幾年跟別人跑了。他是我的熟人,偶爾我會順路給他跑腿買點鹵菜。
我說:“嗯,找你來看看。”
我把楊舟拖過來,王醫生一看就喲了一聲。
“他也打架了?”王醫生明知故問。
“也給他看看。”我要求着。
“進來吧。”王醫生讓開了道,我抓着楊舟進去。
小診所裏邊兒小,但是東西一應俱全,有診臺,有可以挂水的椅子,藥片整整齊齊地碼在牆上的架子上。
楊舟進來後就在打量四周,嘴巴微微張着。我把他按到椅子上,王醫生套上了白大褂。
楊舟忽然攥着我的手,把我手指都捏得有些微痛,他說:“謝然,這靠譜嗎?”
我沒忍住,真心實意地笑了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