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你會等我十年嗎
你會等我十年嗎
崔宛喬抱着膝蓋坐在一處牆角，周圍沒有一絲光亮，空氣中滿是潮濕的黴爛味道，還有些許腐臭，可能是什麽動物的屍體，老鼠或者鼹鼠之類的死在了附近。
崔宛喬完全不知道自己在哪兒，她不小心跑進了那個曾經張起靈警告她不要接近的機關林，結果踩到陷阱，然後就到了這裏。
地板是木制的，有些潮氣，崔宛喬能夠聽到從地板下方傳來的潺潺水聲，想必這片區域離湖很近。
由于沒有任何照明設備，整個空間黑漆漆的，偶爾會有詭異的聲音從牆外面傳來，可這裏對地面的隔音效果卻異常非常嚴密，她完全聽不見上面的響動，崔宛喬猜測那些張家人，應該在想盡一切辦法尋找自己。
她知道這地方肯定有出口，初時還能聽見滑輪轉動時發出的響聲，只是不敢亂走，崔宛喬很清楚這裏不可能只有一個房間，整座森林下面，都被巨大的迷宮占據。
崔宛喬仍然無法理解為什麽他們要修建這樣一個地方，她剛才粗略的摸索了一下，四壁密不透風，縫隙都用了特殊的蠟油填充。如果整片森林底下都有類似的空間，這不是一個小工程，以張家人目前的居住條件和他們不依靠外援幫助的情況下，迷宮至少要用十年以上才能完成。
如此大費周章，總不能是修起來觀光的，又或者他們需要訓練新來的張家人，測試他們是否有資格加入這地方？
不過，現在也不是考慮這些的時候。
崔宛喬想。
自己算是逃婚了，張起靈會生氣嗎，他一定很想結婚，可張起靈知道結婚的意義是什麽嗎？
不知過了多長時間，也許并沒有很久，只是身處漆黑一片的空間，人在其中沒有時間概念，以為過了很長。
崔宛喬聽到幾聲異常的響動，她探了探身子，卻不知該把注意力放在哪個方向，聲音的來源并不固定，上下左右都有出現。
這時，一束光照到了她身上，由于在黑暗的空間太久，崔宛喬的眼睛有些睜不開。
紅色的人影出現在她面前，對方蹲下來，将崔宛喬抱緊。
“老張。”崔宛喬沒有看來者，但這個擁抱，她太熟悉了，“你來得倒是很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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張起靈先是确定崔宛喬身體無恙，才緩緩開口：“那麽不想嫁嗎？”
“如果你提前告訴我今天晚上的活動跟你我有關，或許，我不會受到驚吓。”崔宛喬打量張起靈上下，他的紅色新郎服完好無損，只是頭發上的飾品留在了祠堂，“不過，我有些後悔逃婚了，你看起來好漂亮。”
“我不明白。”張起靈道，“後悔，為何要逃？”
“那你呢，當初第一天來我家，我什麽都沒做，你不也逃了一整夜？”崔宛喬像是很記仇。
張起靈似乎有點理解了：“我以為你早就知道。”
“知道什麽，和你結婚嗎？”崔宛喬忍不住一笑，“‘崔家手冊’上可沒寫拿到信物的崔家人要立刻跟張家族長結婚，實際上，我真的還沒有準備好跟你組建家庭，你看起來，似乎也不像是準備好了。”
張起靈低了低頭，像是在思考。
“但是，剛才我一個人在這裏想了很多，其實，我願意嫁給你，和你在一起，我很快樂，雖然我們可能并沒有真正達到可以走進婚姻這一步的标準，可是，我們可以慢慢研究，要怎麽做好一對夫妻。”崔宛喬話音剛落，張起靈的頭便擡起來了，“但不是今天。”
“不是今天……”張起靈不解，“明天嗎？”
“明天也可以。”崔宛喬摸了摸他的臉，“老張，你還沒有正式跟我求過婚呢。”
張起靈默默地從衣服內側拿出玉镯。
崔宛喬道：“這是被你放在了杭州的那枚？”
“嗯，托吳邪寄過來了。”張起靈牽起崔宛喬的手，把玉镯慢慢推到了她的手腕上
崔宛喬忍不住笑道：“在這種地方求婚，好像不怎麽浪漫啊？”
張起靈有些無措。
“但是很特別，我想不會有人跟你的求婚儀式撞相同的創意了。”崔宛喬道，“你開始吧。”她有些期待。
張起靈道：“宛喬，我想娶你。”
崔宛喬道：“你應該說，‘宛喬，你願意嫁給我嗎’。”
張起靈頓了一下：“宛喬，你願意嫁給我嗎？”
“願意。”崔宛喬道。
張起靈将她再次抱入懷中，這個男人不善言辭，他只能用行動告訴崔宛喬，自己很開心，他心中所念所想，都得到了滿足。
“老張，知道我逃婚，你有沒有生氣？”崔宛喬靠在張起靈身上，他的身體很柔軟，在沒有繃緊肌肉的時候，張起靈像是沒有骨頭似的。
“沒有。”張起靈道，“我猜到你會拒絕，只是沒想到你會掉進來。”
“既然猜到了，為什麽不事先告訴我張家人的安排？”崔宛喬道。
張起靈沉默良久：“因為，我真的想娶你。”
兩個人就在這黑漆漆的小空間裏相互依偎，似乎沒有比這裏更适合談情說愛的地方了，不會被外人打擾，也沒人上演逼婚的戲碼。
安靜的空間內，只有兩個人緩慢的呼吸聲。
“上去嗎？”張起靈問。
崔宛喬道：“他們都在嗎？”
“嗯。”張起靈道，張家人等不到崔宛喬安然無恙的消息，是不會離開的。
“那就再待會兒吧。”崔宛喬朝張起靈懷裏擠了擠，“我逃婚的樣子大家都看見了，現在上去，有點尴尬。”
張起靈道了聲“好”，并不勉強。
“老張，你現在娶到我了，之後打算怎麽做？”崔宛喬饒有興致地問他，“有規劃過我們的将來嗎？”
張起靈又不說話了，他沒有想那麽遠，迎娶崔宛喬，是他心中僅有的念想，至于結婚之後要做什麽，應該做什麽，張起靈一概不知。
結婚和談戀愛不同，雖然都在一起，但關系會更加緊密，張起靈或許不了解婚姻，但他想和崔宛喬親密無間
“你呢。”張起靈道，“你想要怎樣的未來？”
“真耍賴，竟然把問題還給我了。”崔宛喬道，“我也不知道，正常情況下，好像跟以前的生活差不多吧。”
“好。”張起靈覺得婚姻生活好像也沒什麽難度。
“但這樣的話，會不會太乏味了，總要做點不一樣的事吧。”崔宛喬想了想，“去度蜜月？”
“度蜜月？”張起靈在大腦裏尋找着對應的解釋。
“普通人結婚之後，會選一處地方旅游來圓滿新婚夫妻的二人世界。”崔宛喬解釋，“你有沒有特別想去的地方？”
張起靈倒是認真地思考片刻，他搖了搖頭。
“我有。”崔宛喬道，“帶我去一次張家古樓吧。”
張起靈一怔。
崔宛喬道：“崔家的資料裏，提到了很多次張家古樓，我問過小張哥，他說這是秘密，得由你親自告訴我那是什麽地方。”她頓了頓，“其實我知道那裏是張家人的墓葬，歷代領導者的棺椁都在裏面，我的父母曾經進去過一次，出來後，兩人就患了慢性病。他們應該也是得到了崔家的資料，才一步一步摸索出了張家古樓的信息，但那個時候，他們只是知道古樓與崔家有所聯系，卻無從得知具體的內容，最後留下遺憾去世。我想進去看看，張家古樓到底是什麽樣子，也想知道張家的樣子，就當是完成我父母的夢想吧。”
張起靈遲遲沒有開口，崔宛喬也沒有催促，她知道一直以來，張起靈都不願意自己接觸張家更深的東西，可她現在已經是張起靈的妻子，盡管可能沒有實質性的法律效應，但在張家，崔宛喬三個字便是族長夫人的代名詞，自己沒有理由置身事外。
“好。”許久，張起靈才開口，“我可以帶你去，不過，要等幾天，我先去探路。”他頓了一下，“那個地方，充滿危險。”
“可是我會操控幹屍。”崔宛喬玩笑道，“你說，如果我連張家歷代族長的屍身都能操縱，我是不是就可以當上張家的族長了？”
張起靈嚴肅地思考了一會兒，謹慎地回答道：“不可以。”
“這麽認真幹什麽。”崔宛喬笑道，“你還真在想我謀朝篡位的事兒嗎。”
“……不是。”張起靈不知該如何向崔宛喬解釋，張家起靈人的由來，并非簡單的能力出衆，那是天賦神權的詛咒，他們背負着太多的秘密，是常人難以理解的。
張起靈其實沒有辦法去規劃自己和崔宛喬的未來，他能在這個世上逗留的時間不會很長，時間一到，他就必須進入那扇門，在裏面，時間流速其實很快，可等他出來時，外面的世界已過十年。
他突然意識到，和崔宛喬結婚可能是個不智的決定，自己進入青銅門後，崔宛喬要怎麽辦？
感受到張起靈攬着自己的胳膊越收越緊，崔宛喬提醒他：“喂，不用抱這麽緊，我不會變成蝴蝶飛走的。”
“宛喬。”張起靈開口。
崔宛喬看着他：“怎麽了？”
“你會等我十年嗎？”張起靈道。
崔宛喬迷茫地問：“為什麽要等你十年？”
“我可能要去一個地方。”張起靈艱難地道，“我要在那裏待上十年。”
“是嗎。”崔宛喬不以為然，“那就一起去吧。”
“你不問我去什麽地方？”張起靈道。
“什麽地方都可以，但我肯定不會幹等你十年。”崔宛喬道，“不管你去什麽地方，要做什麽，我都會跟你一起去，一起做。”
張起靈深深地吸了一口氣：“但是那裏，只能由我一個人前往。”
“不可能，沒有容不下兩個人的地方。”崔宛喬語氣篤定，她注視着張起靈，“老張，就算是刀山火海，我們也可以一起趟過去，你絕不可以丢下我讓我等十年，也許以前你這麽做，我會原諒你，但現在，我不允許。”
“為什麽？”張起靈問。
“因為我們是夫妻，夫妻就要共同進退。”崔宛喬義正言辭地說。
張起靈緊緊地握住她的手：“我明白了。”
崔宛喬輕笑：“你一天明白這個，明白那個的，你到底明白了什麽啊？”
“夫妻要共同進退。”張起靈道。
崔宛喬微微松了一口氣，她對張起靈說：“老張，我不管你要去哪兒，就像，我最初認識你，也無所謂你是誰。我一直覺得你會離我而去，所以我都做好了随時和你分開的準備，可是，我們走到了今天，成為了夫妻，盡管沒有法律支持，但在張家鎮，張家的規矩就是律法，所以，我們就是真正的夫妻了。“她停了停，“我已經沒有辦法承受失去你的消息，你選擇了放棄單身，就要承擔沒有自由的後果。”
崔宛喬吸了吸氣：“你不可以一走了之，去那個要讓你待十年的地方，這樣的話，我會認為你死了，我說過，沒有你的世界，我活着毫無意義。我不會等你十年，我只給你一年的時間，你回不來，就別回來了，因為，我不希望你看到我的屍體。”
張起靈的瞳孔在黑暗中收縮，他為崔宛喬的決心感到震撼，一直以來，都是他努力在接近她，崔宛喬擁有更加特立獨行的思維和想法，即便相愛，她也不願意結婚，不願意把自己束縛在某個地方，她總是不遺餘力地探索。
可是，崔宛喬卻比張起靈以為的更堅定。
“讓我考慮一下……”張起靈道。
崔宛喬試探性地問：“你，是犯了什麽事，要坐牢嗎？”
張起靈眨了眨眼，大概沒想到崔宛喬會有這樣的想法：“不是。”話雖如此，青銅門內的生活，也跟坐牢沒什麽兩樣。
等到肯定回答，崔宛喬有些困惑，卻也沒有追問，她知道這個時候的張起靈什麽也不會講。
崔宛喬睡着後，張起靈抱着她走出了機關林，天邊已呈魚肚白，張家人依然等在原地，見族長出來，沉悶的氣氛頓時活躍起來。
張海樓問：“夫人受傷了嗎？”
“沒有。”張起靈道，“都散了吧。”
張海客一邊組織張家人散去，一邊看向張起靈，他很難在族長的臉上找到任何他能讀懂的情緒。正常男人遇到這種事應該是會生氣的，新娘逃跑，聽上去就很令人不快，可張起靈看上去無動于衷。
“海客。”張起靈道，“有些事，要跟你商量。”
張海客點點頭：“那些聘禮……”
“等宛喬醒來後，讓她自己處理吧。”張起靈道。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