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5章 古大少嘗到人情冷暖
古大少嘗到人情冷暖
和幾個銀行負責人吃飯并不順利。
倒不是說沒有人來,人都是給面子來了的。
但也僅限于來了而已。
每當古衛恒給他們談起貸款的事情,這些老油條們就一個個顧左右而言他,說天說地說時事,就是不說貸款的事,每每是古衛恒剛起了個頭,話題就被不着痕跡的帶到別的地方去了。
一杯烈酒入喉,古衛恒用力咽下酒精滑過喉嚨的不适,平靜的黑眸裏蘊藏詭谲暗湧,呵,一群老狐貍。
不過,時勢造就英雄,時勢也逼英雄折腰。
古氏現在的情況,可以說是暴雨侵襲,古衛恒也必須放低他古大少的姿态。
古衛恒輕笑了一聲,淡定的給位于自己左手邊國發銀行的負責人倒了杯酒,“關叔,您和我爸算是至交好友,之前古氏也幾次承蒙您照顧,現在古氏遇到了點小麻煩,關叔您可不能不管啊。”
關徳起接過酒,卻也沒喝,只是扯動了嘴邊的肥肉笑了幾聲,“世侄說的倒是容易,只是據我所知,古氏這回遇到的,可不是點小麻煩那麽簡單啊!老古做事就是太固執,之前我就勸過他,得饒人處且饒人,可他偏不聽,現在擺明了你們古氏就是被人針對,種下的因,還是得自己償還苦果。”
“關叔也不必這麽說,我爸做事一生光明磊落!這回是我年輕沖動着了道,我犯了錯,可我不能眼睜睜看着古氏砸我手裏,如今古氏資金鏈繃緊了,我也只好腆着臉來找你們幾位幫忙了。”古衛恒說着端起酒杯又是一口悶,“我敬各位一杯,之前有年輕不懂事的地方,還希望各位海涵。”
空腹喝了兩杯酒,古衛恒這會兒是嗓子火辣辣的疼,腦袋也一陣陣的發暈,他感覺空氣非常悶熱,熱得他身子一波一波的發燙,鼻子也漸漸有點不通氣了,但面上卻還是若無其事的樣子,只是眼尾滲出紅色,本就白皙的臉龐更加蒼白,兩腮也飛上了不正常的紅暈,不知道是體溫燙的還是喝醉了顯的。
古衛恒話都說到這裏了,在場的老家夥們心知肚明,倒也很給面子的喝了酒。
一杯酒畢,衆生銀行的負責人捧着便便大腹皮笑肉肉不笑的開口了,“小古總謙虛了。都知道古氏現在不容易,但小古總也要體諒體諒我們這些老家夥啊,不是我們不想幫你,而是現在貸款政策有變,風頭緊,卡的也死,對企業的審核也比較嚴。古氏現在是內憂外患不少,我看,小古總還是先解決古氏內部的問題再來找我們吧。”
古衛恒眼眸暗了暗,面上卻笑意不改,只是嘴角的弧度還是冷了一個度,他淡聲道:“各位放心,古氏的問題我已經解決的差不多了,剩下的不過是時間問題,只要各位助我一把,日後我也不會忘了各位。”
聞言,其他人都笑笑,各自喝酒不語。
“世侄啊,”關徳起笑得微微搖頭,“漂亮話誰都會說,關鍵是要看怎麽做。時間問題也能可大可小,就說上面對你們的調查吧,說是調查,一天沒結果,古氏就得停業一天,再大的企業也禁不起無限期停業。”
關徳起自斟自飲了一杯,“再說回産業園那邊,本來國家最近就有整改這一塊的想法,你運氣不好,偏偏撞在了槍口上,又碰上上面最重視的文物那一塊兒,這只能廢了!到時候上面清盤,你古氏就一無所有賠的傾家蕩産!”
末了,關徳起還拍了拍古衛恒的肩語重心長地嘆了口氣,“世侄啊,你還年輕,很多事都欠缺歷練,你也別怪關叔我話說的不好聽,古氏現在處于風口浪尖的位置,除非有扭轉乾坤的本事,否則誰沾手誰都得摸一手毛,如果是你,你會就憑幾句話就把錢扔出去嗎?”
說到這,萬利銀行的負責人也忍不住嘆氣插嘴,“唉,小古總,商場就是這樣,起起伏伏,浮浮沉沉,與其孤注一擲,不如及時止損保證東山再起。”
古衛恒被這些人左一句右一句的說的腦袋嗡嗡的,他本來就不舒服,現在心裏更是憋屈的難受,他勉強笑了笑,卻吐不出一個字,這些人說的畢竟是事實,他無法反駁。
說到底,還是他古衛恒太年輕了些,以前只知道吃喝玩樂,根本沒有認真跟他爸學過一點經營管理集團的本事,導致現在他為了借點錢,被幾個人說的啞口無言。
心裏升起一股難以言喻的挫敗感,古衛恒憋悶的又仰脖灌了自己一杯酒,他忍不住想,如果換成經驗老道的楚昱坐在這裏,只怕會把這些老狐貍說的一個個都張不了嘴。
古衛恒只覺得嘴巴裏又苦又麻……
這場午飯最終還是以古衛恒借不到一分錢而告終。
從酒樓出來,古衛恒臉上的笑意徹底斂下,臉色也愈發難看,白的太白,紅的又太紅,一看就不正常。
不能放棄,他還不能放棄。
這麽想着,古衛恒站在臺階上,還是忍不住晃了晃身子,駭得身邊的吳仁耀白着臉趕緊伸手去扶。
一碰到古衛恒的胳膊,隔着薄薄的襯衫,吳仁耀立馬就感受到了古衛恒灼熱的體溫,他大驚失色,“古總,您發燒了!”
“沒事。”古衛恒站定身子。
“要不,我還是送您去醫院吧?”
“不用。”古衛恒搖頭,他想了想,啞聲道:“幫我約幾個人出來。”
約的都是曾經和古衛恒吃喝玩樂的富家子弟,地點選在熟悉的“十二月”。
晚上八點。
即是私人局也是公事。
所以古衛恒只讓吳仁耀把他送到會所門口就走了。
天已經黑了,“十二月”富麗堂皇的大門口來來去去各種衣着光鮮的年輕人,閃爍的霓虹燈晃的經過的人臉上五彩斑斓。
晚風徐徐,帶着夏季的悶熱,吹得人郁結煩躁。
古衛恒腳步漂浮的從裏面出來,原本整齊的衣衫有些淩亂,他兩頰酡紅,黝黑的雙眼黯然桀骜,嘴唇泛白幹裂,哪怕喝了不少酒也難以滋潤半分。
他在以往的包廂裏足足等了半個多小時,竟是一個人都沒有來,等到最後,只有兩三個人給他打來抱歉的電話——
“古少,真的不好意思,我爸不讓我出門,如果我敢偷跑就打斷我的腿!對不起啊古少……”
“古少,不是我不幫你,而是我家這小打小鬧的産業,實在拿不出手,對你來說也只是杯水車薪,抱歉……”
“古少,我家給我報了國外的深造,我明天就走了,所以,對不起……”
“……”
諸如此類,盡是些虛僞之言。
下了臺階,古衛恒不慌不忙的給自己點了顆煙,緩緩地吐出一口煙霧,他突然用力将打火機甩了出去,“去他麽的!”
一個個的平時一口一個古少的捧着吹着,真到關鍵時刻,特麽的跑的比誰都快!
他早就知道這其實沒有什麽用處,只是心裏的不甘,竟還天真的抱着試一試的想法。
呵,古衛恒譏笑一聲,嘴唇和臉頰都泛起一陣麻意,太過用力扔東西讓他的身子忍不住向前踉跄了一下,眼前一陣陣發黑。
他閉上眼,用力的吸煙,大腦一陣暈眩的疼痛。
被晚風一吹,混着酒精,古衛恒自己都感覺自己的身體在發燙,簡直和白天挂在天上的火球有一拼。
大概是發燒又嚴重了。
真是煩透了,古衛恒面色漠然的想着。
拿出手機,古衛恒本想打電話叫吳仁耀來接他,可看着列表置頂上熟悉的“阿森老婆”四個字,他半阖上眼睛,他當初是真的想和林森好好過日子的,他買了房子,訂了家具,面面俱到,把他和林森的未來安排得井井有條。
他知道林森心裏一直很不安,小時候缺失的太多,所以造就了林森清冷的性子,但林森實際上看上去并沒有他表現出來的那麽冷漠灑脫。
林森很自卑。
這一點在古衛恒認識林森的第一天就看出來了,那種自卑不是物質上的,而是精神上的,林森看似對什麽都一副溫和的态度,實際藏在溫和表面下的,是冷漠的疏遠。
他融入不進任何人群,卻又不得不在人海裏尋找一席生存之地,他和林森,就是兩個世界的人。
所以,古衛恒在觸到林森內心一角的時候,鋪天蓋地而來的是綿綿的心疼,他喜歡林森,對這個人動了心,有了情,越是了解,他就越是心疼,所以他竭力所能的想要對這個人好。
古衛恒竭盡全力的想把林森拉到自己的世界。
愛他,毫無保留的信任,到頭來卻換來這麽一個結果。
古衛恒心裏很壓抑,只覺得嗓子很疼,堵的很難受,可笑他還以為能給林森一個家,狗屁!全特麽的都是他自作多情,自以為是,人家壓根就不在乎。
酒意伴着發燒的不适在體內上湧,古衛恒漸漸地有些站不住了,他走到牆邊,把整個後背靠在牆上勉力撐着,握手機的手微微顫抖。
最後,古衛恒還是沒有任何猶豫的删除了林森的電話。
兩個世界的人,本就不該交集,是他想當然了。
指尖傳來灼熱的痛意,古衛恒抿着嘴掐滅煙頭。
頭很痛,往前幾步就是一家藥店。
古衛恒腦袋泛空,虛浮的朝着藥店走去。
買了點退燒藥,古衛恒站在藥店門口,木着臉機械的把白色的藥丸摳出來,張嘴就要往嘴裏扔。
“你不要命了!”
關鍵時刻,一道熟悉的聲音沖過來打掉了他手裏的藥,“你不知道剛喝了酒不能亂吃藥嗎?”
古衛恒愣了兩秒鐘,繼而臉上的神情乍然冷下來,烏黑的眸光透着冷冽清明,他是喝了酒,但還沒醉到看不清人的地步。
他怎麽也沒想到林森會突然出現在他面前。
古衛恒彎下腰,若無其事的撿起地上的藥盒,周身氣壓很低,他寒着臉看着林森,“你怎麽會在這裏?你跟着我?”
林森聞言身子僵硬了一瞬,他卑微又貪婪的看着古衛恒的臉,“我……我只是想看看你。”
再開口,林森的聲音變得些微的嘶啞低沉。
這些日子,他一直默默地跟在古衛恒身後,看到他給人賠笑臉,看到他為了古氏東奔西跑,甚至不惜放下身段請求別人,也看到他明明生病了卻還要硬撐着與人周旋,更看到他眼裏隐忍的憤怒和不甘,可林森不敢。
古衛恒說的話太過絕情,林森根本不敢站到他面前,連日來的懊悔已經快把他折磨瘋了,他的心就像被人狠狠地攥成一團使勁揉捏,痛的他恨不能殺了自己。
所以,他只能像個癡漢一樣每天都偷偷摸摸的跟在古衛恒身後,只是遠遠地看着他。
我只是想看着你,哪怕一眼。
最起碼你的身影映在我的眼裏,我的心不會那麽涼。
林森心裏難受的發悶,他曾經得到過溫暖,這溫暖融化過他冰封的心,驅散過黑暗,可是當他下定決心脫離泥潭的時候,卻已經配不上這溫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