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我的腿曾經斷過
我的腿曾經斷過
五月的雨,空氣中彌漫着濕潤清冷的氣息。
林森阖上雙眼,疼痛在滴滴答答的雨聲裏變得無比綿長。
沒事的,再忍一忍就好了!很快就好,雨停了就沒事了……
林森把下唇咬得微微泛白,他在心裏如此安慰着自己。
下一秒,耳畔嘈雜的雨聲裏闖入一道“吱嘎”的剎車聲。
林森睜開眼,紅色的保時捷停在面前不遠處,好似烈焰張揚的劈開了細碎的雨幕。
望着從車上下來朝他走來的男人,林森一時怔怔,一陣無言的凝塞,漫天的風雨仿佛都變得溫柔起來。
古衛恒是去停車場取了車才來找林森的。
他下車拿着傘朝林森走去,離得越近,林森臉上隐忍的痛楚就看得越清楚。
“明明不舒服卻不說,搞不懂你在要強什麽。”古衛恒把傘撐開後塞進林森手裏,不由分說的扶着他就往車子走去,看似簡單粗暴,實則動作溫柔小心,他看着嘴唇發白的林森,“腿疼?”
林森一只手搭在古衛恒的脖子上,一只手撐着傘,大部分都偏向古衛恒那邊,他配合的跟着古衛恒走,兩個人挨得很近,古衛恒溫熱的體溫傳到他身上,讓他的心也莫名暖了起來。
聽見古衛恒的話,林森淺淺的一笑,輕聲道:“有點。”
“那你不說!”
把林森扶到副駕坐好,收了傘,古衛恒繞到駕駛室坐好,他聽見林森清淺的聲音問他,“去哪兒?”
“還能去哪兒。”古衛恒發動車子,“當然是帶你去醫院看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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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用去醫院,我這是老毛病了,送我回家就好,我家裏有藥。”
“你确定?”
有病痛不去醫院?都什麽毛病?年紀輕輕的就有了老毛病,不應該啊!古衛恒狐疑的看着林森。
“嗯。”林森輕輕颔首,微笑着,“送我回家吧,謝謝古少了。”
看見林森眼裏的堅持,古衛恒無所謂的聳了聳肩膀,但也沒遂林森的意送他回家,而是眉頭一挑,唇角勾起一抹痞笑,“行吧,不去醫院就跟我去酒店。”
林森一愣,嘴上微笑着,準備系安全帶的手一僵,“可是,我不想打擾古少你……”
“不打擾。”古衛恒索性直接覆着林森的手,壓着他“咔噠”一聲扣下了安全帶。
“可我的止痛藥還在家裏……”林森還在試圖拒絕。
“沒事,到了酒店我讓人給你買。”
古衛恒直接一錘定音,開玩笑!他一心致力于如何把林森拐上C,這麽好的機會,他怎麽可能錯過,當然,不想爬林森家那個老公寓樓梯也是一個很重要的原因。
“……”林森沒辦法再回絕了,臉上笑容不變,只是笑意不達眼底,手将胸前的安全帶攥得很緊。
車子響起轟鳴聲,朝着前方漸漸駛遠,很快便消失在無盡的雨幕中……
回到酒店,沒有讓任何人幫忙,古衛恒親力親為一路将林森攙扶着進了VIP電梯,一路上碰到不少酒店員工,大家都一副見怪不怪的模樣,由此可見,古衛恒不是第一次幹過這種事了。
林森心裏暗恨,忍着小腿骨傳來的疼痛,眼看着電梯一路暢通無阻的上行,他這會兒覺得自己不止腿疼,頭也在隐隐作痛了。
林森頭皮都是麻的,卻還要咬緊牙關,強顏歡笑,“其實我覺得自己已經好了,真的不敢勞煩古少大駕,害你這麽辛苦,我過意不去。”
“沒事,我心甘情願。”
古衛恒滿面春風,也許是聽多了林森這樣說話,竟然對他的綠茶語錄産生了一定的免疫力,而且還能坦然自若的對答如流。
“……”林森一時噎住。
到了套房,古衛恒本想把林森直接往自己床上扶,但想到林森現在是個病患,于是按捺下了自己化身禽獸的心,腳步一拐把林森扶到了主卧旁邊的次卧床上,然後他又打了個內線電話,問了林森常吃的藥後,吩咐前臺給他買止痛藥送上來。
等藥來的間隙,古衛恒似是看出了林森隐藏在笑容下的不安和防備,他嗤笑一聲,“放心,我還沒那麽禽獸,你要是不願意,我絕對不碰你。”
這點倒是可以打包票,他古大少從來不做強買強賣的買賣。
林森的腿越來越疼,他的額頭上已經滲出了冷汗,面上卻笑靥如花,“我相信古少的人品。”
十分鐘不到,藥就送來了。
古衛恒直接把藥遞給林森,林森接過藥拆開盒子正往外摳藥片。
古衛恒看見林森摳出兩片白色的小藥片,也不就水,就準備仰頭幹咽,古衛恒忽然的就覺得自己的喉嚨幹澀的要命,他一把按住正要把藥塞進嘴裏的林森,“你這麽吃不怕噎死啊!等會兒。”
古衛恒出去接了杯溫水回來遞到林森面前,“喏,水。”
這還是古大少第一次端水伺候人,古衛恒感覺還挺新鮮,倒也不反感,不過如果換成其他人……古衛恒在心裏啧了一聲,還是讓別人噎死吧。
林森望着遞來的熱水,微低着頭,眸光微暗,長長的睫毛下映出一排陰翳,他接過水杯,出口的聲音有些沙啞,“謝謝。”
第一次,有人在他吃藥的時候給他遞上一杯溫水,從杯子上傳來的溫度一路從指尖燎至心口。
古衛恒看着林森用水送了藥咽下去,突然想到了昨晚那個故意找他茬的男人,坐在落地燈旁邊的單人沙發上,他皺着眉頭說,“以後別去十二月了,我包吃住。”
杯子裏的水沒喝完,林森輕輕地把它放在床頭的櫃子上,他看着古衛恒,忽然一笑,眼裏帶上了幾分真切,“古少好心,但我也得給自己掙點零花錢不是。”
這一笑仿佛往古衛恒心中投了個小石子,他心裏一蕩,就……就挺好看。
“那你就跟我在一起啊!”古衛恒幽幽的看着他,“你跟了我,什麽都少不了你的。”
“你确定?”林森挑眉看他。
“我……”好吧,他不确定。
古衛恒覺得自己快自閉了,艹,這個時候他偏偏被他老子停了卡,也許他連給林森買件像樣的衣服都買不起,以前他還敢趾高氣昂地打包票,現在麽,呵呵……他古少現在的名號,也就只夠包林森在自家酒店免費吃住了。
但面子還是要有的,古衛恒幹咳了兩聲,絕不承認自己現在變成窮光蛋的事,于是把話題又生硬的拐到了林森的腿上,問,“你的腿好點了嗎?還疼不疼?”
林森吃的是特效藥,大概是止痛藥起了效果,這會兒他的右小腿倒是不抖了,只是仍有些微微的疼和使不上力。
他斜倚在床上,眉梢微動,“好多了,已經不疼了。”
“你的腿是怎麽回事?”
其實,古衛恒想問的問題很多,比如,你為什麽欠賬?昨晚在會所找你茬的那個男人又是誰?看起來好像跟你很熟的樣子,但話到嘴邊,古衛恒還是問了個眼前的問題,他一向不會打探別人的隐私,只要對方幹幹淨淨就行,他怕知道的越多,到時候跟人分手的時候就越難甩掉,這也是他浪跡情場的準則之一。
林森看着坐的閑适的男人,明明是一張看起來顯得稚氣乖順的臉,身上卻透着模糊而溫柔的氣息,和他之前在電視報紙上看到的浪蕩公子的形象大相徑庭,莫名的就讓人有些安心。
他有些走神,眸子裏的光暗下來。
“我這是老毛病了。”頓了一會兒,林森輕笑,笑容涼薄淺淡,故作無謂,“我的右腿,在我十五歲那年被人打斷過。”
古衛恒聞言一怔,卻聽見林森有些黯啞的聲音繼續說道——
“十五歲,我剛初中畢業,沒錢上高中,所以我就辍學了,正巧那時候我媽生了很嚴重的病,要做手術,我去借錢,哦,就是你昨晚看到的那個自稱我舅舅的人,我去找他借,結果被他喊人打斷了腿,”說到這,林森嗤笑了一聲,淺色的眸子裏聚起冰封的冷然,“後來傷好了,所幸沒有變成瘸子,只是骨頭和韌帶落下了後遺症,一到下雨天就會痛。”
古衛恒心尖一顫,喉頭有些澀,張了張嘴什麽話也說不出來,他看了看林森現在從外表已經看不出任何異樣的右腿,突然就覺得手癢,昨天應該揍那個人一頓的。
斷腿啊,當時一定很痛吧……
他看着林森,想說安慰的話,又覺得沒什麽意義,心裏沒來由的一陣酸澀。
“古少可別嫌我啰嗦啊,我也不知道為什麽就願意跟古少你說這麽多,”林森這個時候卻眨了眨眼,一雙如水的眼睛像罩上一層易碎的玻璃,整個人看上去脆弱又可憐,“我沒什麽朋友,也就古少你對我最好了。”
話是沒毛病,但古衛恒聽了就是覺得怪怪的,這一口綠茶來的猝不及防,似乎是頭痛的嘆了口氣,他揉了揉眉心,“……算了,既然你都這樣說了,以後你也別喊我什麽古少了,叫我……阿恒。”
“好。”林森睫毛輕顫,語氣平靜,嘴上卻揚起燦爛的笑容,看起來倒是很開心的樣子,不過,也僅是看起來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