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4章 大結局篇
第54章大結局篇
由于賀晴堅持守在楊雲帆身邊,賀媽媽便也陪着一起守着,大家都坐在病房外走廊上的椅子上等着,也不知道能不能等到楊雲帆醒來,病房裏只留賀晴陪在他床邊,這會兒她已經換了自己的衣服,并拜托楊媽媽給她帶了支素顏塗的口紅塗上了,這樣才看不出她的病态。午飯時間,古龍吟給大家買了午飯打包帶來,賀晴坐在楊雲帆床邊打開盒子吃起來,思緒重重,味同嚼蠟,賀晴正發着呆,突然聽到了微弱的聲音說:
“好香啊!”
“雲帆!”賀晴意識到這聲音是楊雲帆發出來的,她立馬放下手裏的餐盒,撲到他面前仔細聽,楊雲帆慢慢睜開眼睛看她,用幹澀的喉嚨發出低低的聲音,輕喚她的名字:
“晴寶。”
“雲帆!你終于醒了!”賀晴激動得流下了眼淚:“你怎麽樣?有沒有哪裏不舒服?”
楊雲帆微笑着輕輕搖了下頭。
“你等會兒,我去叫醫生。”賀晴在他耳邊溫柔地說。
賀晴走出病房,跟外面等着的爸爸媽媽們還有古龍吟說:
“雲帆他,醒了!”
“真的!?那太好了!”大家都如釋重負。
“叔叔阿姨你們先去看看他,我去叫醫生。”古龍吟說。
醫生檢查完後,大家終于聽到了這些天來唯一的一個好消息:病人一切正常,再住院觀察幾天就可以出院了。
大家輪流看過楊雲帆,便放下心了,待衆人離開後,賀晴仍坐在床邊守着。
“雲帆,你這回可讓我們擔心死了。”
“吓到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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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沒事。”兩個人都極盡溫柔地與彼此說話。
“你這幾天身體怎麽樣?寶寶沒折騰你吧?”
“沒有,它乖得很。”賀晴極力掩飾自己的悲傷。
“我摸摸它。”楊雲帆說着就伸出手來,賀晴拉住他的手:
“你別動,先好好休息,背上還有傷呢,等你好了再跟寶寶說話。”
“好。”
賀晴今天特意穿的寬松的毛衣,這樣楊雲帆才看不出來她的肚子已經沒了。
“晴寶,我剛剛在醒來之前做了個很有趣的夢。”
“哦?做了什麽夢?”
“我夢見寶寶了!”
“啊!”賀晴聽到“寶寶”這兩個字心裏一緊:“夢見寶寶什麽啦?它長什麽樣?”
“是一個男寶寶,皮膚好白好白,眼睛亮晶晶的,像我們那次在海邊碰到的大魚的眼睛一樣,而且很神奇的是,他也站在海裏。”
“這麽神奇的夢!那他在你夢裏說什麽了嗎?”
“沒有,就看着我笑,然後就往海裏跑去了,然後我就醒了。”
“你肯定是想我們的寶寶了,昏迷了也牽挂着他。”
“我最牽挂的是你。”楊雲帆拉起賀晴的手,深情地望着她的面孔:“你都瘦了。”
“你也一樣啊!”
賀晴和楊雲帆兩人前後兩天出院,賀晴出院楊雲帆自然是不知道的。待兩人都回到家中,大家一起吃過飯後,便都離開了,家裏又只剩下賀晴、楊雲帆和楊媽媽。
晚上,兩人躺在床上,賀晴背對着楊雲帆側躺着,楊雲帆從身後摟住她,溫柔地耳語:
“這幾天是不是累着了?看你情緒不高。”
賀晴沒有說話,拿起楊雲帆摟着她的手,放到自己的小腹上,賀晴能感覺到他的手明顯僵住了,過了好一會兒,楊雲帆才問:
“這是怎麽了?”
賀晴轉過身來面對着他:
“我們的寶寶沒了。”賀晴鑽到楊雲帆的懷裏,把頭埋進他的胸脯:“你出事的那天晚上,我流産大出血,寶寶也沒了……”賀晴說着這幾天的悲傷一并傾瀉而出,她哭得不能自已,楊雲帆沒有回答,只是将賀晴摟進懷裏,也流下了眼淚。
“對不起,我搞砸了你的禮物。”賀晴埋着臉邊哭邊說。
“不是你的錯,別這樣說。”楊雲帆摟着賀晴,撫慰她,自己的眼淚也止不住。
那一晚,兩人沒有再說些什麽其他的事,背對背承受着自己的悲傷。
接下來的一個月,楊雲帆和賀晴都在家中休養,而賀晴說是休養,實際上還是要為了畢業的事情而瘋狂燃燒腦細胞,為論文答辯做準備,此前的悲傷還未得以妥善處理便被強行裝進了盒子,進行塵封。每天晚上賀晴獨自在客廳裏研究論文、處理臨畢業的各項瑣事,楊雲帆就在房間裏躺着,沒有睡着,也沒有做其他的事情。自“劫難”以來,賀楊兩人之間像是隔了一堵無形的冰牆,誰也沒有主動破冰。
直到答辯完的那天晚上,賀晴寫完答辯記錄,已經是晚上十一點多了,她關閉文件之後,面對着電腦桌面發呆,過了一會兒,這半年來的回憶像放電影一樣在她腦子裏呈倍速播放:尹舒瑤古龍吟婚禮、她和楊雲帆的海邊歡愛、懷孕、辭職、孕反、流産……她這才想起她還沒有給逝去的孩子一個交代。
她關閉電腦,輕輕地回到房間裏,走到衣櫃前,拿出了她給之前給寶寶織的小毯子,都還沒織成,寶寶卻沒了。而這些動靜,裝睡的楊雲帆都躺在床上靜靜地聽着。
賀晴拿了小毯子又坐到客廳沙發上,她撫摸着柔軟的小毯子,又捧到臉上蹭蹭,然後把織針抽出來,扯着線頭一點點把毯子扯散,邊扯邊流眼淚,直到扯散最後的線頭,賀晴這才崩潰大哭,但她極力遏制着聲音,無聲地痛哭着。這時楊雲帆從房間出來,走到賀晴面前,把她抱進懷裏,什麽也沒有說。賀晴越哭越猛,突然一下在楊雲帆懷裏癱軟了——她暈過去了。這可把楊雲帆吓到了,趕緊抱起賀晴往樓下停車場跑,開車去醫院急診。
一番檢查過後,賀晴被安頓在病床上,楊雲帆跟醫生交涉着情況。
“病人這是産後抑郁症,流産後沒有好好休養,身體沒有恢複,再加上剛才的劇烈情緒波動,一下沒轉過來,便暈過去了。”醫生說。
“她以前是有過抑郁症,但是産後是……?”楊雲帆對産後抑郁症不理解。
“産後抑郁症不一定是生産之後才會得,流産對産婦的身心都是極大的摧殘,如果不及時幹預、妥善處理,就容易給産婦留下創傷,現在很明顯她就是這種情況。”
近段的事情這才在楊雲帆腦子裏有了清晰的條理:他跟賀晴同時出事,賀晴拖着自己的病軀為他擔驚受怕,好不容易等到他平安無事地醒來,她又整天為畢業的事情勞累,自己卻沉浸在失去的孩子的悲痛裏無所作為,失去孩子他固然悲傷,但他的悲傷又怎敵賀晴的十分之一?寶寶在她的肚子裏待了四個多月,她就真真切切地已經當了四個多月的媽媽,孩子溘然離世,丈夫又遭此劫難,對她本就脆弱的身心來說無疑是雪上加霜。
“但好在發現得早,你們家人應該給予她更多的關心與照顧,能理解你們的心情,但是流産并不是她的錯,你們還是要幫她盡快地走出來。”
“好,我知道了,謝謝醫生。”
跟醫生了解完情況後,楊雲帆心情沉重地守在賀晴床邊,沒過多久她醒來了:
“我這是在哪?”
“晴寶,我們這是在醫院,剛才你暈過去了。”
“你好久沒這樣叫我了。”自那天晚上賀晴跟楊雲帆坦白流産的事情之後,兩人就沒有那麽親密了,賀晴是出于愧疚,楊雲帆是出于不知所措,而被賀晴誤解為了對她的責怪。
“是嗎?”楊雲帆說:“對不起。”
“為什麽說對不起?”
“我這段時間只顧着自己傷心了,沒有照顧好你。”
“我以為你……是在……怪我。”
“怎麽會這樣想?我怎麽會因為這個事情怪你?要怪也是怪我自己,你懷寶寶的時候我也沒能好好陪在你身邊,寶寶沒了我還要你為我擔驚受怕,我不是一個好爸爸,也不是一個好丈夫。”
“但你是一個好隊長,是一個好搜救員啊!”賀晴說道,但她不知道為什麽會這樣安慰他,難道從內心深處,她也只肯定她是一個好隊長、好搜救員,而對于他爸爸和丈夫的身份不予置評?也許是這樣的,這麽些年,賀晴總是擔心着他的安危,而他從未想過自己的偉大理想給愛他的人,包括父母,帶來了多少心理負擔。
“你說我是一個好隊長,是一個好搜救員,但剛剛你沒醒來的時候,我一直在想,我是否應該繼續這樣做?我為了他人的性命和利益去搏命,從來都是義無反顧,但經此一遭,如果我當真一去不還了,留你們怎麽辦?這樣想想,我真是個自私的!”
“這是你的夢想,不是嗎?”
“是。”
“那怎麽能放棄呢?人能找到自己真正喜歡的事不容易,能做自己喜歡的事更不容易。”
“那代價就是犧牲我愛的人嗎?”
“你不用考慮我的。”賀晴停了一下說:
“但的确,每一次你出任務,我和媽都擔驚受怕,提着心等你報平安,爸媽再年紀大了,經不起再有這樣的沖擊,但盡管這樣,我們也是都做好了心裏準備的,你做的事情很偉大,我們都為你感到驕傲。”
“為我感到驕傲?”
“當然。”
“但是晴寶,你對我來說不一樣,只有你好好地,我才能夠放心,你有沒有看過我給你的求婚戒指裏的字?”
“嗯?看過啊,‘晴空萬裏,揚帆起航’,怎麽了嗎?”
“你知道我的用意是什麽?”
“我們倆的名字,賀晴,楊雲帆,不是嗎?”
“這是一層,還有一層。”
“是什麽?”
“你還記不記得我們初中的時候流行一句話:你若安好,便是晴天?”
聽到這非主流的一句話,賀晴在這沉悶的氣氛中突然“噗嗤”笑出了聲。
“什麽啊!”
“你若安好,便是晴天,晴寶晴空萬裏,楊雲帆才能安心地揚帆起航,每一次出海,我之所以義無反顧地沖在最前線,是因為我知道你好好地在家等我,我有最堅強的後盾和最溫暖的港灣,每次想到這兒,我就有很多很多的勇氣。”
“所以,你更不用遲疑啊!因為我會一直是你最堅強的後盾和最溫暖的港灣。”
“這不行……”
“怎麽不行呢?你每出一次海,就會救幾個人于水火之中,而你不僅僅是救了這幾個人,更是救了好幾個家庭,讓他們不至于承受喪親之痛,而我們,”賀晴繼續說:“我們作為你的家人,固然不希望你受傷甚至丢掉性命,但這是我們的選擇,你不必為了我們而放棄你的夢想,我們會一直支持你、守護你,就像你守護海上的安全一樣,這個世界上總要有人負重前行不是嗎?”
“晴寶,謝謝你。”
“我們是夫妻,不用說這些的。”
“好了,你再睡會兒吧,明天早上我們再回去。”
“你上來。”賀晴拍拍床:“你跟我一起睡。”
“好。”
楊雲帆脫鞋上床,把兩邊的護欄拉起來,抱着賀晴擠在小小的病床上,這時,兩人之間的那堵冰牆終于是被溫暖的體溫融化了。
之後的幾個月,楊雲帆帶着賀晴去看中醫調理身體,每次輪值回來休假就帶她去複診,按照醫囑悉心照料她的身體和情緒,一朵蔫了的花終于漸漸恢複了往日的生機。
2026年七月底,尹舒瑤誕下一對健康的龍鳳胎,賀晴和楊雲帆接到消息後一起回到湖南老家給他們道賀,給他們的幹兒子和幹女兒包了兩個大大的紅包。這會兒,他們都在尹舒瑤的房間裏,她頭上戴着薄薄的月子帽,手裏抱着一個女娃,還有一個男娃躺在旁邊手舞足蹈。
“舒瑤!”賀晴用小而激動地聲音叫着尹舒瑤的名字,進到房裏。
“晴晴!”尹舒瑤也同樣歡喜,把寶寶遞到古龍吟手裏就起身迎她的好姐妹,但随即臉色驟變:“你寶寶呢!?”
包括楊雲帆和古龍吟在內,在場的四人臉色都沉了下來,一聲不吭,賀晴握住尹舒瑤的手,露出淺淺的笑容說:
“他回去給我拿禮物了。”
“唉!”尹舒瑤楞了一會兒後重重地嘆了口氣:“怎麽會這樣!”
“沒事的,都過去了。”賀晴反而還來安慰尹舒瑤,楊雲帆走到她身後摸摸她的背。
“你身體恢複得怎麽樣?小産也是極傷身體的。”尹舒瑤拉賀晴在床邊坐下,古龍吟和楊雲帆識相地一人抱一個娃往客廳走去,并替他們把門帶上。
“已經恢複得差不多了,你呢?生兩個娃可遭罪了吧?”
“我還好嘞!這兩個娃可懂事兒了,順産,也沒讓我痛太久,哥哥先出來的,妹妹沒一會兒也出來了。”
“真好!”賀晴由衷地羨慕。
尹舒瑤看着賀晴那眼神,知道她在懷念自己那還未謀面的孩子,但她也不好再提起,只得聊一些與孩子無關的話題,讓她不至于有那麽大的心理落差。
回到賀晴的婆家,也就是楊雲帆的家裏,兩人像高中的周日下午那樣,泡了花茶,坐在客廳的圓桌喝茶聊天。
“今天還好嗎?”楊雲帆試探着問賀晴,他擔心賀晴會因為看到了尹舒瑤的孩子而傷心。
“沒事的。”賀晴沖他淺淺地笑了下說:“你知道今天我為什麽跟舒瑤說寶寶回去給我拿禮物了嗎?”
“嗯,為什麽?”楊雲帆認真地聽賀晴說話。
“我也夢到過寶寶,這是他在我夢裏跟我說的。”
“什麽時候的事?怎麽沒聽你說起過。”
“因為有些愧疚,不好提起,是我們出事的前兩天,我因為晚上頻繁起夜而很煩躁,心裏又在後悔為什麽要懷孩子,睡着之後就夢見他了,他笑眯眯地跟我說:‘是不是我沒有帶禮物,所以你不喜歡我?我來的時候太着急忘帶了,我回去拿!’我在夢裏急得不得了,忙跟他解釋不是這樣的,可是他頭也沒回地就跑走了。”
“唉!”楊雲帆摸摸賀晴的頭。
“所以寶寶他還會回來的,對嗎?”賀晴問楊雲帆。
“你還想要孩子嗎?”楊雲帆想起賀晴那段時間的狀态,心裏有些後怕。
“想,但是這次我想做好萬全的準備了,再好好迎接他的到來,不能再讓他傷心了。”
“嗯,我們慢慢來,先把身體養好,不着急,寶寶挑禮物估計也要挺久呢,他肯定要精挑細選的,選一個最好的禮物給他最愛的媽媽。”楊雲帆寵溺地哄着賀晴。
“他也會挑禮物給他最愛的爸爸的!”
“嗯!”
八月底,賀晴正式入職上海一家大型外貿公司,擔任總裁翻譯助理一職;尹舒瑤考上了湖南老家市裏的教師編制,在一所市高中擔任高一英語老師;古龍吟的俱樂部在市裏開了第二家連鎖店,并在尹舒瑤的學校附近買了一套房子;而楊雲帆,仍在海上踐行着他的理想,依舊沖在最前線,但更懂得保護自己了,他知道自己有後盾,更有牽挂。
兩年後的夏天,賀晴休假,來到楊雲帆的基地陪他幾天,這時做為中隊長的楊雲帆已經有了自己的單人宿舍。這天晚上,兩人歡愛之後相擁而眠,然後賀晴便做了個夢:
夢裏賀晴穿着白色的連衣裙,光着腳在海邊的沙灘上走,一個皮膚白皙的小男孩張開雙臂向她跑來,她穩穩地接住他,并将他抱在自己懷裏,小男孩笑眯眯地看着賀晴喊了句:“媽媽”,賀晴笑得滿臉幸福,然後他說:“你叫上爸爸,我們一起去海邊看日出吧!”
然後夢就結束了,賀晴醒來時感覺整個人都被幸福脹滿了,她看了下手機,是淩晨五點多,剛好是海邊日出的時間,她趕緊叫醒身邊熟睡的楊雲帆。
“雲帆!你快醒醒!”
“怎麽了?”楊雲帆一臉懵。
“我們去看日出吧!”
“現在幾點了?”楊雲帆盡管不知道賀晴為什麽這樣做,但還是準備起身陪她做想做的事情。
“五點十九分,剛好是日出的時間!我們快一點!”
“嗯!你把我襯衫穿上,早上出去會有點冷。”楊雲帆邊揉着眼睛,邊拿起自己的長袖襯衫給賀晴,自己也從衣櫃裏拿了件一模一樣的穿上。
“好!”
賀晴興沖沖地向碼頭的甲板跑去,她的長發和白色的裙擺在夏日的海風裏飄蕩着,楊雲帆跟在她身後快步而又慵懶地走着,迷糊的睡意也漸漸被清涼的海風吹走了。兩人在甲板上坐下,海平面那邊已經有淺淺的紅暈和微弱的亮光了。
“冷不冷?”楊雲帆說着把賀晴摟在懷裏。
“不冷。”賀晴沖他開心地笑。
“為什麽突然想看日出?”
“做了個夢,醒來剛好是日出的時間,就把你叫起來了,很困吧?”
“還好,已經醒了。”
兩人正說着,太陽就悄咪咪地升起來了,露出了她完整的面目,賀晴和楊雲帆都望着她所在的方向,突然不遠處打起幾個水浪——是大魚!
“你看!那裏有魚!”賀晴驚喜地指給楊雲帆看,楊雲帆順着賀晴手指的方向看去,是一條潔白無暇的大魚在水裏撲騰着迎接初升的太陽,跟他們那年在海南的海邊看到的那條擱淺的大魚顏色一樣。
——《晴空萬裏,揚帆起航》完結——
2024年3月2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