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 2020-2022年上
第32章 2020-2022年上
返校後已是大二下學期了，歷經八個多月的“假期”，賀晴都快要想不起來同學們的名字了，但一進宿舍，聽到方筱娅那歡快的大嗓門，學校的熟悉感一下就回來了，兩人趁着其他兩位室友還未到校，叭叭地聊這八個月裏彼此發生的瑣碎小事。聊天以“你今中午吃的什麽？”開頭，以“今晚上咱吃啥？”結尾。
兩人收完行李後，騰出一個小行李箱，拉着空箱子去超市采購新學期的生活物資，這樣就不用費力提重物了，這個好點子她們在接下來幾個學期都一直沿用。兩人一起逛各類生活用品，洗發水沐浴露從來不會買一樣的，她們有各自的喜好，但牙刷總喜歡買一樣的，就像她們倆的性格一樣——看似完全不一樣，但總有許許多多靈魂共鳴之處。
買完物資，兩人拉着行李箱來到雜醬面館，方筱娅總是會點三兩的雜醬面，賀晴點二兩的，然後搭上每次都吃，吃完就蹿稀的老三樣：香芋、澱粉腸、土豆串，她們吃的不是健康，而是快樂。
大二下學期學業繁忙，英語翻譯專業生都忙着考證：四六級、專四、CATTI三級等等，還有各類專業課結課論文、小組作業、小組展示，每天忙得暈頭轉向。賀晴和楊雲帆原本一周一次的見面改成了兩周一次，而由于疫情反反複複，不是這個區封控，就是那個區封控，兩人也很難按計劃見面，最長的時候有将近兩個月都見不上。但兩人都知道，這并不是他們的感情進入平乏期了，而是都有各自的學業要忙，在這樣特殊的局勢下，也權當是在談“異地戀”了。
而古龍吟和尹舒瑤離得較近，同時封控也同時解封，但尹舒瑤也同樣忙着考各類證書，相比之下，讀體校的古龍吟就“閑”得多，經常他約尹舒瑤出去玩，都被以各種理由拒絕。漸漸的，兩人聯系的次數越來越少，以至于趨近冷戰了。尹舒瑤意識到了問題的嚴重性，覺得有必要找一個時間好好梳理一下她和古龍吟的感情。于是她連續熬了四個大夜，只為把原本可以留到周末的事情提前都做完，騰出時間來跟古龍吟相處。到了周五，尹舒瑤給古龍吟打電話。
“喂。”電話那邊的語氣很平淡，聽不出絲毫欣喜。
“今晚一起吃飯嗎？”
“嗯。”語氣依舊毫無情緒起伏。
“好，那我去找你，我們五點見。”尹舒瑤假裝沒有感受到古龍吟的冷淡，反正等下就可以見面了，心想沒有什麽問題是見面解決不了的。
“好，那我先挂了。”
“嗯！”
尹舒瑤收拾好兩天的行頭，早早地來到古龍吟宿舍樓下等他，見到他時，他正和幾個球友抱着籃球走來，滿頭大汗。
“古龍吟！”
尹舒瑤小跑過去，想跟他按慣例擁抱，古龍吟卻後退了一步，甚至用球擋在了兩人身前，這讓尹舒瑤連同他身旁的球友都愣住了，場面一度十分尴尬，空氣凝固了幾秒後，古龍吟解釋道：
“我剛打完球，身上有汗，別弄髒了你的衣服，等我去換身衣服，馬上下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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氣氛這才緩和了一點，球友們馬上解圍道：
“你小子快去換身幹淨衣服再來見你女朋友！禮儀懂不懂？禮儀！”
古龍吟臉上的表情沒有任何松動，只是平靜地對尹舒瑤說：
“你等會兒啊。”
尹舒瑤點點頭，心裏卻被哽住了——明明以前陪他在球場，他從來都不會顧及這些，即使滿身是汗，進了球也是第一個沖過來和我歡呼擁抱，今天是怎麽了？
等了不到五分鐘，古龍吟急匆匆地跑下來了，頭發還濕噠噠的，散發着洗發水的香味，明顯是為了見她而洗了頭，換了幹淨的衣裳。
“走吧。”古龍吟的語氣裏有種強裝無事的輕松。
“頭發還沒吹幹？等下感冒了。”尹舒瑤很溫柔地問詢。
“沒事，一會兒就幹了，去吃飯吧。”
“好。”
兩人并排走着，一路沉默不語，最後兩人同時打破沉默：
“今天怎麽有時間？”“今天打比賽了？”
“嗯。”古龍吟先回答了尹舒瑤的問題。
“我都不知道！不然就早點來給你加油了。”
“沒事，一場小比賽。”
“那怎麽樣？你一定又贏了吧？”
“嗯。”
尹舒瑤心裏更哽咽了：什麽時候她連他打比賽都不知道了？什麽時候他贏得比賽的欣喜也不跟她分享了？究竟是從什麽時候開始的？
她開始沉浸在自己的思想裏，回憶這段時間兩人的相處，大概問題是出在她自己的，是她忽略了古龍吟的感受。
沉默着沉默着，終于到了飯店，他們跟飯店老板已經是老熟人了，每次尹舒瑤來找古龍吟，兩人都會來這家飯店吃飯。一進店，尹舒瑤就直奔櫃臺找老板問有沒有吹風機，老板熱心地去樓上把自家吹風機拿出來借給尹舒瑤。
“古龍吟！”尹舒瑤站在櫃臺處招呼古龍吟過來，古龍吟一下都晃了神——他不知道有多久沒聽到尹舒瑤叫他的名字了，他乖乖走過去：
“怎麽了？”
“到洗手間來，我幫你吹下頭發。”
“不用了，都快幹了。”
“要吹的，快跟我來。”古龍吟嘴上拒絕着，兩條腿倒是乖乖地跟着尹舒瑤來到了洗手間。尹舒瑤踮起腳扒拉古龍吟的頭發，古龍吟見她欠着手，便曲了膝蓋彎了腰。
吹完頭發，兩人坐對桌，簡單交流幾句點好菜後，便全程沒有交流了，只是互相給對方夾喜歡吃的菜。快吃完的時候，尹舒瑤拉開話題問道：
“我們等下吃完飯去幹啥呀？”
“你不回學校嗎？”
“不回啊！我這一整個周末都可以陪你！”尹舒瑤原以為自己說出的這句話對古龍吟來說會是一個小驚喜。
“可是……我明天有安排，班級團建，上一次我就沒去，這次再不去……”
“那後天呢？”還沒等古龍吟解釋完，尹舒瑤就滿懷期待地問後天，想着能一起呆一天也是好的。
“後天還有兩場年級聯賽，雖然都是小比賽，但是已經應邀了，也沒法臨時退出。”
“嗯，我知道的，你不用解釋，沒關系。”但尹舒瑤說這話更像是在安慰自己，安慰自己的滿懷期許卻完美落空。
“那我今天先回去，後天來看你比賽！”
“行！”
古龍吟送尹舒瑤落寞的身影上車，然後獨自來到操場跑圈，心裏極其煩悶：明明見到她很欣喜，為什麽卻要裝出滿不在乎的樣子？是自己的自尊心在作祟嗎？就因為被她拒絕了幾次邀約？不應該這樣的。跑了幾圈，腦袋裏也通透了，他決定等後天尹舒瑤來看他比賽時，跟她好好講清楚自己的想法。
而另一邊的尹舒瑤失魂落魄地回到了宿舍，沒有靈魂地又将書包裏的行頭拿出來，簡單洗漱完後就爬到床上躺着了，就像是努力續了幾天氣的充氣娃娃，興致勃勃地走到人家跟前，卻被無意間紮了一個孔，氣瞬間就洩掉了。她一直睡到第二天快正午，像是把這幾天缺的覺要一并給睡回來。她打開手機，僅有一條消息是來自古龍吟：
早安。
尹舒瑤想：他現在估計正玩得開心吧？那就沒必要發消息打擾他了，自己找點事情幹吧。
吃過午飯，尹舒瑤一整個下午都待在圖書館學習，傍晚出去溜達一下，不知不覺就走到了花店，買了幾朵花，和幾張包裝紙，打算明天一早自己紮一束花去給古龍吟比賽加油打氣。她帶着花美滋滋地回到宿舍，将它們仔細地插在花瓶裏養着水分：
“都多喝點水啊！可不能在明天見到他之前就蔫兒了！”尹舒瑤用指尖輕輕敲打花瓣，對它們說着自己的期許。
然而睡到淩晨，她突然醒了，大姨媽來了！換褲子、換床單，一頓折騰完後，已是快五點了，尹舒瑤想着還有兩個多小時，還可以再睡會兒，一閉上眼睛只覺得天旋地轉，直冒冷汗，漸漸地就沒了意識，等再醒來，已将近十點半——古龍吟的第二場比賽都已經開始了。尹舒瑤慌忙打開手機，只看到古龍吟發來的兩條消息：
你來了嗎？比賽快開始了。（8：27）
是又有什麽事情耽擱了嗎？（9：18）
很明顯，第二條消息是在兩場比賽中間休息發來的，古龍吟寧願相信尹舒瑤是遲到了，也不願說服自己她是爽約了，那個“又”字讓尹舒瑤無地自容。正準備下床，哐一下倒在床上，渾身無力，剛好室友們回來，聽到了動靜。
“你幹啥呀？還打算下床吶？痛經都痛暈過去了曉得不？”
“我暈過去了？啥時候啊？”
“今早上見你到點了還沒起床去看你男朋友比賽，我就叫你，但是根本沒反應，喊了輔導員和校醫過來看，說你是痛經痛暈過去了，哎，不是，你自己沒點感覺啊？”
“不清楚，只覺得渾身都難受。”尹舒瑤面色煞白。
“你還知道難受，難受還打算往哪裏爬啊？老實躺着，飯給你帶來了，就坐床上吃。你看看你，這段時間本來就累，還為了騰時間去見他，熬幾個大夜，看吧，你身體都在反抗了！”
“好啦，我知道了啦！謝謝你們！小天使！”
“把這飯都吃完，還有紅糖水都喝掉，不然你真要上天去見天使了！”
比賽結束，觀衆都陸續離場了，古龍吟還站在球場等，等到只剩他一人，等來了尹舒瑤的消息：
“抱歉，我今天身體不太舒服，沒能去看你比賽，結果怎麽樣？”
“贏了第一場，第二場輸了，因為有隊員心不在焉。”
“沒關系的，至少第一場贏了嘛！”
“你身體哪不舒服？”
“沒事，就有點痛經，現在好些了。”
“嗯，那你好好休息。”
“你也是，打了這麽多比賽，今下午好好休息一下啊。”
“嗯。”
這些文字看着都是互相關切，可總覺得有一層隔膜，讓他們彼此都感受不到對方心底的在意。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