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節課
第18節課
十二月的下午，空氣清新，午後溫暖的陽光明媚，蔚藍的天空和朵朵白雲映照在北城大學計算機科學與技術學院樓一排排明亮的玻璃窗上，美得像畫兒一樣，讓人看了就覺得心情舒暢。
計算機學院樓前的長青松下站着一個男生。他的個子很高，一身黑色的大衣顯得身材更加挺拔，黑白格子的柔軟圍巾圍在脖子上，襯得那張俊美的臉更帶一絲斯文氣。然而在這麽晴朗的天氣下，男生的臉色卻分外陰沉，像是要下雷暴雨似的，死死地盯着學院樓門口的方向。白嫩嫩的小胖子站在他的旁邊，戰戰兢兢的安撫他：“熠哥，熠哥！冷靜！這肯定是個誤會！”
宋熠牙齒咬得“咯咯”響：“誤會？是誤會的話他倆為什麽湊得這麽近？她為什麽對他笑得這麽甜？！”他心裏酸澀得厲害，宋北檸都沒有對着他笑得這麽燦爛過。
只見計算機學院門口大廳處，宋北檸和蔔昊兩人站在一起，不知是說些什麽，一直低着頭嘀嘀咕咕，時不時綻放出開心的笑容。
宋熠想起這大半個月來宋北檸對自己的不聞不問，還有微信上空蕩蕩的聊天界面，再看着宋北檸此刻對蔔昊露出的笑容，只覺得心都要碎了。
另一邊宋北檸和蔔昊好不容易說完了話，卻不知蔔昊又對宋北檸說了什麽，拍了拍她的肩膀，轉身進了院樓，宋北檸卻沒有進去，反而在門口等着，一臉期待地望着他的背影。
這樣的情形，只讓宋熠覺得，這兩個人馬上就要出去約會，蔔昊上去實驗室拿東西，宋北檸在翹首以盼地等着他。
得虧他比預定開會的時間提前了過來，否則是不是就看不到這樣一場好戲了？宋熠心底像是結了冰，冷的厲害。
“熠哥，熠哥！你冷靜一下，我馬上去給蔔昊師兄打個電話問一下！”林木森多了解他呀，看着他的樣子生怕他發瘋，趕緊扯住他的胳膊想拉住他。
然而就他這手無縛雞之力的，哪裏栓得住發瘋的宋熠，不過一個不留神，宋熠已經甩開了他，大步往宋北檸那邊走去。
“不好！這下慘了！”林木森面色難看，連忙跟着後頭追過去。
宋北檸這時候也看到了宋熠，她想起大半個月前他的表白，忍不住地緊張了起來，眼神不由飄忽了一下，不敢面對他灼灼的目光，側頭想要避過，卻被他一把握住手腕。
宋北檸的面頰和耳尖瞬間紅了，她睫毛顫動着，咬唇想從他手裏溜出來，卻只換來更用力的緊握，她終于擡頭望向他的眸，色厲內荏地瞪他：“你幹嘛？放開我…”
她這麽說，此刻妒火中燒的宋熠卻只以為她在拒絕他，心中疼痛更甚，眼睛都有些發紅了：“宋北檸，被我告白對你來說是一件這麽難堪的事情嗎？讓你大半個月都這樣躲着我？”
“你…你！你瞎說什麽！！！”宋北檸整張臉都紅了，她急忙看了一眼四周。雖然現在是午後休息時間，但院系樓是所有研究生和教職工的辦公所在，更別提還有保安和管理等等工作人員了。她剛剛還看到一個保安大叔從旁邊溜達去了保衛室放東西，馬上就要回來了，便連忙推他，“宋熠！你先放開我。”
Advertisement
宋北檸那點力氣，跟小貓撓得差不了多少。宋熠咬着牙任她推，就是不肯放手。
兩人正僵持着，宋北檸餘光遠遠地看到剛剛離開的蔔昊正捧着一個箱子往這邊走過來，又推不開宋熠，氣極了，伸出兩根手指狠狠在宋熠的腰上掐了一把。
“嘶……”宋熠被她掐得一抖，理智才略微回來些。
宋熠理智回籠的第一反應就是怕把她的手腕捏疼了，趕緊悄悄放輕了力氣，面上卻還在強作冷厲，冷笑着看向蔔昊：“怎麽，比我更符合你擇偶标準的師兄來了，就怕他誤會了？”
宋北檸又狠狠用力掐了他的腰一下，臊得用手捂臉，恨聲道：“宋熠！你是豬嗎！”她都看到那個保安大叔走回來的時候笑了！
“宋熠？你小子來這麽早？跟北檸說什麽呢？”蔔昊剛才離得遠，沒聽清他倆說了啥，捧着個箱子傻乎乎地走過來，獻寶似的遞給宋北檸，“北檸，這是我最近買的貓玩具和貓罐頭，你帶給百香果玩啊，等回頭你租的房子那邊收拾好了，我再過去看它。”
宋熠此刻臉上的陰郁散得一幹二淨，只剩下一片空白的茫然，追在他後頭趕過來的林木森湊巧聽了這一耳朵，也是一頭的疑問：“昊哥，這咋回事兒啊？百香果是誰啊？怎麽北檸姐出去住了？”
“嗨呀！這事發生得突然，你們最近不是項目剛開始進度比較緊嗎？我和北檸怕影響你們也沒跟你們說，想着等收拾好再告訴你們的。”蔔昊撓了撓腦袋，解釋說，“其實是這樣的，上周我在教學樓門口的花壇裏撿了一只小貓仔，它剛出生沒多久就又是貓藓又是眼睛發炎的。我不知道該怎麽處理，剛好北檸之前在學校寵物之家社團幹過，就打算先把它偷偷帶回宿舍養幾天，等把病治療好了再找人領養的。”
他說到這裏，臉上顯出幾分無語，“因為博士宿舍是三室一廳一人一間，北檸帶小貓回去之前還問過其他兩個舍友是否介意，介意的話就不帶回去另想辦法處理，倒是沒想到，有一個舍友口頭說着不介意還催北檸趕緊帶回來照顧，轉頭就把北檸舉報了。”
蔔昊嘆了口氣，有些沮喪：“後勤處找到北檸，北檸沒辦法，就只能暫時先出去住一段時間，等小貓痊愈後續處理好了再住回來。這事兒也怪我，本來是我爛好心撿回來的小東西，倒是讓北檸背了鍋。”
他感嘆着拍了拍宋熠的肩膀：“最近北檸被我拖累了事情不少，可能項目那邊不能特別關照到你們，老弟你多擔待啊，有什麽事及時反饋，要是她不在找我也一樣的。”
宋熠渾身僵硬，握着宋北檸的手早已經被她掙開，只能尴尬地摸了摸自己的鼻尖，從臉頰到脖子再到耳朵，一陣一陣的熱度湧上來，他的臉色越來越紅，用盡全力才扯出一抹微笑，顫抖着聲音回答：“好，好的。”
“你怎麽回事？臉怎麽也這麽紅？”蔔昊滿臉不解地看着這兩人的大紅臉，“難道北檸發燒傳染給你了？”
宋熠聞言臉色更加漲紅了，有生之年第一次，他體會到了什麽叫極致的尴尬和心虛。
感受到身旁宋北檸冷飕飕的怒視，宋熠剛剛已經蠢過一次了，完全不敢再惹宋北檸第二次，連忙擺手：“不是不是，呃，就是院樓暖氣開得太大了，我剛進來不太适應。北檸…北檸姐剛才也出去了一趟，應該也是不太适應冷熱差導致的。”說完，他趕緊讨好地沖着宋北檸笑。他知道宋北檸喜歡他臉頰兩邊的酒窩，便使勁用力把酒窩凹出來。
宋北檸此刻已經冷靜下來，也不管什麽淑女形象了，翻了個白眼，看都不看他一眼。
宋狗啊宋狗，你也有今天！！！
林木森在旁邊憋笑憋得艱難，肚子都笑得疼了，一張臉因為強行忍笑都扭曲了。他笑夠了，假模假樣地咳嗽了幾聲，拍了拍蔔昊的肩膀：“師兄啊，我倆今天來早了點，要不我們先讨論讨論項目進度吧？這樣一會兒給方老師彙報還能流暢一些。”
蔔昊一聽，眼睛一亮：“可以啊老弟，這麽積極認真啊！不錯不錯，我們走吧讨論一下！”他轉頭照顧宋北檸和宋熠，“你們要不要也去研讨室準備一下？”
宋北檸抱着箱子說：“你們先去吧，我先把東西放儲物間，一會兒就來。”
“Ok！”蔔昊和林木森點了點頭，哥倆好地勾肩搭背着走了。
去研讨室和儲物間要搭的電梯不一樣，宋北檸便抱着箱子往另一邊走，剛打開電梯門走了進去，一個身影就跟着擠了進來。
“北檸…”宋熠低着頭輕聲喚她。
宋北檸就當看不見身邊這個人，自顧自按電梯。
“北檸姐…”
“姐姐…”
“北檸小姐姐…”
眼前的大男人哪裏還有方才的氣勢，低着嗓音可憐巴巴地叫着她，一聲比一聲奶。
眼看宋北檸還是不願意理他，他不願意放棄，又小心翼翼地試圖把她手上的箱子接過來：“姐姐，這個箱子這麽沉，我來幫你拿吧。”
宋北檸別過身不讓他拿，輕聲冷笑着說：“別，這可是更符合我擇偶标準的師兄給我的，還是我自己拿吧。”
宋熠：“……”怎麽辦！他死了他死了他死了！他把自己作死了！！！
整個項目報告會開會之前，宋熠都亦步亦趨地跟在宋北檸後面伏低做小，看起來可憐得不行。宋北檸全程懶得理他，冷酷的臉色活像是對待灰姑娘的惡毒後媽。
蔔昊剛想問出什麽事兒了，便林木森拉住了胳膊。林木森對着宋熠的方向挑了挑眉，用嘴型說了一句：“自作自受，別管他。”蔔昊想起在門口時那兩人的大紅臉，不由心塞地“啧”了一聲，也不管了，全當沒看到。
幾人讨論了一會兒，等老方揣着手進門，創新項目的第一次報告會就正式開始了。
等到了宋熠報告的時候，與昨天在酒館時候的頹廢不同，這時候的宋熠仿佛變成了一只開屏的孔雀，用盡全身解數地展示着自己的成果，時不時便用亮晶晶的渴望誇獎的目光朝着宋北檸看一眼。
然而宋北檸對他一個眼神都懶得奉送，只嚴肅地盯着他的PPT看，眉頭皺得越來越緊。等宋熠報告完，老方倒是覺得挺滿意，誇獎了幾句提出了些意見，而等到宋北檸的時候，她開口就問了他好幾個問題。
這幾個問題尖銳得不行，宋熠勉強答了前幾個，等到了最後一個問題，已經被問到啞口無言了。
宋北檸直接扔了筆，面無表情：“除了之前搭好的接口和爬蟲代碼不變，模型內部的算法全部重做。”
明明是一張軟乎的臉，生氣的時候卻讓整個房間的空氣都凝固了。
除了宋熠這個被訓的當事人，學渣林木森的恐懼最盛，他熱淚盈眶地拉着蔔昊：“師兄！我現在才發現，你真好！”宋熠的代碼都寫成這樣了還被痛批！而他最基礎的框架都沒搭起來呢，蔔昊居然一點都不生氣。
蔔昊安慰地拍了拍他的腦瓜：“沒事沒事，你安心打基礎就行，別害怕。”他也不是不想生氣，主要是自家這小老弟就是個菜逼，越着急反而越得不償失，他的心态還是穩的。
雖然說項目最大的導師是老方，但老方只負責整體方向的把握，更具體的細節還是宋北檸這個助教在管。因此，老方只能使勁咳了幾聲：“北檸啊，宋熠已經做的算不錯了，要不就這樣吧。”
宋北檸搖了搖頭，認真地回答他：“老師，以他的水平明明可以做的更好。現在的模型代碼雖然可以跑通，但不夠精準安全，可維護性和可拓展性也特別差。”
宋熠站在自己的PPT前，臉色微微泛白，說：“方老師，北檸姐之前提的問題，的确是我沒有認真考慮，我願意重新來做。”他的确最近有些放縱了，雖然項目按時做，但沒多用心，沒想到她這麽敏銳，直接就指出來了。
他又為自己的懈怠覺得羞愧，又為宋北檸的優秀覺得驕傲。他下決心，一定好好完成這一次的項目。
項目報告會結束之後，宋北檸先行告辭，到儲物間的櫃子去拿箱子。等她想離開的時候，卻發現宋熠堵在了儲物間的門口。
他用可憐巴巴的小奶狗似的眸光看着她，卻動作利落幹脆地關了儲物間的門。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