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節課
第14節課
宋北檸輕輕推開門，第一眼便看到了那個坐在鋼琴邊的男生。
練琴房裏沒有開燈，橘色的夕陽光透過落地窗全部傾灑在鋼琴和他的身上，因此并不顯昏暗。
宋熠擡眸看向她，琥珀一樣漂亮的眸子在夕陽的映射下，像是會發光。也許是落日之輝太動人心，他唇邊的溫柔的笑意也深深印刻在她的心裏，耳畔是他清朗的聲音：
“我彈琴給你聽，好不好？”
“…好。”宋北檸不由自主地點頭，輕輕坐在了一旁的軟椅上。
宋熠修長白皙的手指再次落在鍵盤上，随之響起的，卻不再是剛才那首海盜的主題曲。
宋北檸聽不出來這是什麽曲子，只覺得旋律輕快而溫柔，像是在夏夜的星空下，伏在心愛之人的懷中，被他輕撫發頂那樣安心又溫暖。
她的目光一直追随着彈奏的人，被溫暖的音樂包裹着，她的心神不由自主地放松下來，奔波了一天的疲憊趁虛而入。
等宋熠彈奏完回頭看向她的時候，卻見到軟椅上的女孩兒竟然已經睡着了，她似乎進到了十分幸福的夢境，眉眼放松，唇間還挂着淺淺的笑。
她的手上還拿着要交給他的材料。宋熠走近她，輕輕拿走那沓蓋過章的表單，俯身注視着女孩兒沉睡的面容。
她長得真的嬌小，白皙清秀的臉似乎還沒有他的巴掌大。纖長的睫毛柔順地垂下來，看起來明明乖軟得不行，但當那雙杏眸睜開的時候，卻又永遠充滿堅定和自信。
因為皮膚很白，她眼下泛起的青色便很明顯，顯得有幾分疲憊。宋熠忽然想到，蔔昊有一次說起過，宋北檸的睡眠一直不好，甚至經常會失眠。
難得她睡得這麽香，他都有些不忍心叫醒她了。
他剛想起身離開，宋北檸櫻色的唇突然微微動了下，似在夢中小聲呢喃着什麽。
宋熠猶豫了一下，還是微微低了頭，俯身湊近了些，聽她到底說了什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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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耳畔只剩下女生淺淺的呼吸，還有清新的檸檬香水的氣味萦繞着他。耳廓似乎被一道淺淺的溫軟的氣息撓了一下，宋熠的心跳的厲害，他連忙直起身子，耳根滾燙。
他凝視着她，輕輕嘆了一口氣，片刻又笑了，唇畔開合，無聲地說：“好夢。”
宋北檸感覺自己已經好久沒有睡得這麽舒服了，沒有沉重費腦的夢魇，只有黑甜的休憩。當她從睡夢中醒來，睜開眼的幾秒鐘內，她都已經忘了此刻身在何處。緩了好一會兒，她才清醒過來，猛地想起，她剛剛不是在聽宋熠彈鋼琴嗎！
她連忙看了眼四周，發現鋼琴房裏只有她一個人，鋼琴房亮着燈，窗外已經黑了。她趕緊看了眼腕表，居然已經晚上七點半了。
宋熠…是回去了嗎？
琴房的燈是冷冰冰的白色，照亮着一室的空寂。一覺醒來，當意識到只有自己一個人待在陌生的環境時，宋北檸不由地有些不安。
她再次打量着四周，卻見身旁的桌子上還放着宋熠的書包，還有一張紙條。
“等我一下，馬上就回來。”宋熠的字很好看，筆鋒淩厲，和他本人似乎不太一樣。
宋北檸下意識把紙條收進口袋，不知道怎的，突然就松了一口氣。
沒過一會兒，琴房外傳來腳步聲，房門被人從外邊推開，宋熠提着一個袋子走進來，笑着說：“姐姐，你醒啦。”
宋北檸有些不好意思，小聲說：“對不起，你給我彈琴，我卻睡着了。”
宋熠笑得更加燦爛，俯身看着她的臉，認真地看着她說：“不需要道歉的。如果我的曲子能讓姐姐放下壓力，安心休息的話，那就是對我最好的鼓勵。”
“宋熠，你彈得真好。”宋北檸不知怎麽的，感覺臉有些熱，往後微微退了一步，“那個，這首曲子叫什麽呀？我回去搜搜看。”
宋熠豎起食指放在唇邊，兩頰的酒窩随着笑意又顯出來：“暫時是個秘密，還不能告訴你。”
“诶……？”
他不管宋北檸的驚訝，又拎起手上的袋子晃了晃：“這都快過飯點了，餓不餓？”
一聽他提起來，宋北檸這才感覺到一陣饑餓感襲來，肚子非常應景地“咕嚕”叫了好大一聲。
好家夥，淑女形象全沒了。
宋北檸內心有個小人在瘋狂捶地，仰天長嘯，恨不得有個時光機來個時間回溯！！！
然而面上，她只能強行當作什麽都沒發生過，努力維持着淡定：“那，那個，是餓了。”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在帥學弟面前肚子叫得震天響！！！蒼天啊為什麽要這麽對她！！大型社死現場有木有啊啊啊啊！！！
宋熠看着她強作鎮定的臉，目光從她泛紅的耳朵上飄過，心裏頭被她可愛到，卻也怕她臉皮薄不敢逗她，只是把塑料袋打開給她看裏頭的東西，低聲問：“吃不吃？”
一股甜甜的溫暖的味道竄進鼻子裏，宋北檸眼睛一亮：“烤紅薯！”
她有些猶豫：“咱們學校鋼琴房讓吃東西嗎？”
宋熠看着她小心翼翼的樣子，又忍不住笑：“可以，只要不靠近鋼琴就行。”
紅薯的外皮被爐火烤得硬硬的，甚至有些焦黑，但當宋熠隔着塑料袋把外皮撕開一個口子，裏頭橘紅色的細膩的地瓜肉就露了出來，絲絲地冒着熱氣。
宋熠怕她把手吃髒，遞給她一個一次性的小勺子，讓她挖着吃。
宋北檸挖了一勺吃進嘴裏，甜得眼睛完成了月牙：“這個好好吃！你在哪裏買的呀？”她怎麽不知道活動中心附近有這麽好吃的紅薯賣。
宋熠把鋼琴房的窗戶開下來通風，順口回答說：“最近天氣變涼，晚上校門口會有一個賣烤紅薯和烤玉米的大叔在。”現在時間也不早了，食堂的飯菜應該也不熱乎。宋北檸腸胃很敏感，上次中秋節因為喝酒吹風還鬧肚子了，現在天氣沒有夏天暖和，他怕她吃冷飯菜又肚子疼。
“校門口……”宋北檸忍不住地擡頭看着他。他們學校面積不小，從學生活動中心到校門口，步行的話，得将近半個小時。
宋北檸握着紅薯的手指緊了緊，她又想起一件事：“對了，你不是說今天只約到六點的琴房嗎？怎麽現在還沒有人來呀？”
宋熠開了窗，也從袋子裏拿出一個紅薯吃，回望着她：“今天運氣好，六點到八點的時間段沒有人約，我們就剛好可以繼續用下去，下次不一定就有這個好運氣了。”他說着，嘴角故意勾出壞笑，“所以姐姐下次要是再睡着，我到點兒可是會把你叫醒的喲。”
一聽他說起這個，宋北檸就有些心虛，連忙點頭：“嗯嗯，下次再也不睡了！”
雖然說鋼琴房允許吃東西，但兩人都只是捧着啃完紅薯，沒有碰到鋼琴房的任何東西，等吃完擦幹淨手，宋北檸把琴房的窗戶關上，宋熠收拾好桌上的東西，就關了琴房的門出來了。
“宋熠，宋熠！”要出活動中心的時候，大門旁的保安大叔卻把兩人叫住了，看着宋熠道，“你小子，過來簽個字。”
宋熠愣了一下：“叔，簽什麽字？”
保安大叔白他一眼：“你是一直預約218琴房的對吧？剛才你不是跟今晚六到八點用琴房的張林調了時間嗎，因為你是拿下周三和下周四兩天的六到八點跟他換的今晚的時間，你得簽兩次，還差一次，趕緊過來确認下。”
大叔沒注意到宋熠瞬間變得局促的目光，還在絮絮叨叨：“你們這些學生啊，真是不知道珍惜預約琴房的機會。好不容易連約到兩天的練習時間，非要拿來和人家換今晚，也不知道為了什麽？”
“叔，叔，您別說了。”宋熠趕緊上前，“我這就來簽字。”
宋熠發現，自己在宋北檸面前真的很容易出岔子，明明剛剛還在跟宋北檸說今晚沒人預約的事，轉眼保安大叔就來拆穿了個底朝天。
他又是洩氣又覺得尴尬，走到宋北檸面前的時候，手腳都是僵硬的：“姐姐，我……”
“為什麽要跟人家換時間呀？”宋北檸擡起頭，望向他的眸，“明明可以直接叫我起來的。”
宋熠垂下眸，像個被主人教訓的小狗狗，聲音有些失落，語氣卻很認真：“我想讓你睡個好覺。”
宋北檸看着眼前的大男孩兒，心忍不住地撲通撲通地跳，她下意識地就想開口問他：“為什麽對我這麽好？”
為了她大老遠地去校門口買烤紅薯，用雙倍的時間換下今晚的琴房，就為了讓她睡個好覺，一開始練習的那首海盜的主題曲，恰好是她之前聽音樂會一直誇贊的……
如果只是面對自己的課程和項目助教，需要做到這種地步嗎？
但在問出口的前一瞬，她又可恥地退縮了。
萬一是她的錯覺呢，宋熠本身就是一個溫柔的樂于助人的人，如果他只是因為他們近來關系不錯合作密切表達一下同學間的關心，她問出口的話肯定會讓他尴尬的吧？他們還能做朋友嗎？
萬一的萬一，宋熠真的喜歡她，那她呢，以她一直被何小天批判為過分保守和苛刻的情感态度，她能好好回應和報答這一份真摯的感情嗎？
千思萬緒劃過宋北檸的心頭，最終，她只是笑着對他說：“我們走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