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第23章
陶缇趕往小區南邊,整棟小區坐北朝南,南邊是大門的方向。
他一到,所有人猙獰着表情張牙舞爪朝他沖去,眼裏露着濃重的兇氣,即使被腳下亂七八糟的商品絆倒也會咻然站起來,似沖似撲,恨不得把陶缇撕成碎片。
幸好,上次抓帝江用的網兜他有帶在身上,朝空中一撒,這些人全被網兜罩了起來。
他躍至地面,手裏的網兜一收,大部分占據人身體的惡鬼全被裹成了一團,他們龇牙咧嘴不肯罷休,手腳從網兜裏伸出來不斷抓撓。
網兜收緊,死死擠壓的感覺使得惡鬼們發出了哀嚎。
這張網不是普通材質所制,而是用的西王母的豹尾毛做成,比起那個房間裏的藤蔓還堅韌百倍,決計不會被他們抓破。
一些漏網之魚趁機朝着陶缇撲來,他一腳出踹倒首當其沖的男人,男人後退撞倒了其他人,這腳的力道控制得剛剛好,可以把人踹翻但不至于傷了這些普通人的髒腑和肋骨。
“小紅,你的迷魂術,”陶缇淡淡吩咐。
“嗷~”帝江從這些嗷嗷亂叫的人裏多學會了一個詞兒。
接受到命令後它立馬煽動翅膀,從身體和四肢散發出大團大團的紅霧,被踹翻站起來的人依舊要撲陶缇,但聞到空氣中淡淡的香氣後,動作有了遲緩,陶缇輕松躲開,又是幾腳把落單的三四個人踹翻。
被網兜團住的小區住戶也漸漸安靜下來,可表情忽而呆滞忽而猙獰,體內的惡鬼正和帝江的迷魂術抗衡試圖掌握操控人的權利。
一旦操控不了,他們便會從這些人的身體裏退出來。
是時候收魂了。
陶缇左右看了看,合适收魂的東西只有.....小區道路內的垃圾桶。
髒是髒了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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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啧,”齊鎮在附近的一層頂樓觀看,原本想下去幫一把,可見陶缇收拾起來易如反掌便不打算插手。
又是幾個縱躍,身影快速消失,再次回到先前的樓房,掃了眼窗口探出的頭顱,單手撐着天臺欄杆動作潇灑地躍了出去。
疾風揚起身上已從白色變成了烏黑的休閑T ,目标對準了婆羅阿,左手抓住對方的藤條脖子,右手擡起就是一拳砸在婆羅阿的面部,只聽風中一道輕微的嘎啦脆響,婆羅阿面部已然受到重創,不僅斷了鼻梁,整張臉都呈現出凹陷狀。
“啊——”
他痛苦的嘶聲力竭從喉嚨裏發出來。
劇痛下,藤蔓瘋狂甩動,企圖把蕩在空中的齊鎮甩出去,但哪有這麽容易,掐着他脖子的手像焊在了不多的皮膚上,沒有一點點松動的跡象。
不得已,婆羅阿只好暫且退回房,一并連齊鎮也帶了回去。
齊鎮回到房間,腳剛落地,婆羅阿的頭顱便和連接的藤蔓斷裂,分分鐘身首異處,與其說這還是一顆頭顱不如說是被齊大妖扯下來打爛的西瓜。
“就這點本事還敢探頭探腦,”齊鎮随手丢開頭顱。
腦袋在地板上骨碌碌滾動。
那些蠕動的藤蔓似乎想去将頭顱撿回來,但礙于齊鎮就站在面前,有些不敢動作,它們和婆羅阿主共生,嬰兒怪又是它們産卵滋養而來,能驅使亦有感應,樓頂的血腥慘烈還歷歷在目,更重要的是,它們的能力也到極限了。
齊鎮握住身邊最近的一株藤蔓,用力扯了下來。雖然藤蔓依舊堅硬,但不再有韌勁兒,而是有了一層如被烘烤過的脆感,有了枯萎的跡象。
他往窗外看了眼,心下了然,婆羅阿将沒消融的魂魄吐出來是最後的奮力一擊,但也讓自己處在虛弱狀态,可惜,這點招數不過是以卵擊石。
而現在陶缇他們不在,又正是清理這些藤蔓的時候。
“可怎麽清理好呢?”
齊鎮摸着下巴思考,他的風刃能把房間都給絞爛了,徒手又麻煩,打電話讓監察局的人來還得等時間,萬一再出現什麽變數。
正思考,一道纖瘦的身影到了樓下。
陶缇把魂魄都收進了垃圾桶交給了帝江看管,居民們也都安安靜靜站在小區大禮堂處,暫時被迷了神志不會亂走,于是他快速返回,期間也撥通了監察局電話,那邊正派人過來。
此時他的想法和齊鎮差不多。
先前婆羅阿釋放魂魄時,不少藤條從窗口伸展了出來,現在垂挂在牆邊上如奄奄一息的蛇,尖端略彎,偶爾動兩下,陶缇握住其中一根藤條,将自己的妖力注入其中,婆羅阿能消化魂魄汲取能力,那麽對妖力應該也會喜歡,但能不能控制就是另外一回事了。
他想到的辦法便是用自己的妖力一試,拿出部分控制婆羅阿,讓婆羅阿自我毀滅。
這麽一來,藤蔓應該不會再生長,從而成為死藤。
樓上,所有藤蔓猝然飽脹之下又驟然緊縮,連婆羅阿的頭顱也無風自動的又往前滾去,齊鎮扭頭去看,皺了皺眉。
“不,啊——”
頭顱張嘴,暗啞的嗓音極具痛苦。
“你踏馬又怎麽了?鬼叫什麽?”齊鎮把腦袋撿回來舉在手裏端詳。
他不知道陶缇正在注入妖力控制他,而這辦法确實有效,自己的靈魂被掌控碾壓和從活人體內剝離魂魄的痛楚是一樣的,撕心裂肺猶如剝皮。
齊鎮看着,婆羅阿的痛苦他感受不到,也不在乎。
怪就怪在已經慘不忍睹的面容上隐約出現了不同人的輪廓,有瓜子臉、方臉、圓臉...同樣都是少年,但這些人并不是小區居民亦或是現下哪個城區的人,他們臉上畫着相同的幾筆朱砂符文,不難猜是同一個部落。
不同的臉龐若隐若現,不停輪換如走馬燈。
他們的嘴裏或者說這個頭顱的嘴裏正念着屬于他們自己的語言,也許是祈求,也許是詛咒,也許只是因為太過痛苦而發出的呓語。
齊鎮聽不懂,也懶得聽懂。
他正想把這顆頭顱碾碎成粉末免得一直叽叽歪歪,可剛擡手,手掌停頓在了半空中。
婆羅阿的面容又變了,之前顯形的都是少年,而此刻卻變成了一張清秀俊麗的女人的臉龐,而女人的臉孔下又疊着一個成年男子的臉,兩張臉重疊在了一起,齊鎮多看了會兒才分辨出來。
而重疊的兩張臉比剛才的那些要清晰不少,他們眼底同樣堅毅,卻有不同于少年們的柔軟和深情,神情更親切和藹。
兩張臉輪流說着話。
女子語調如江南人士的吳侬軟語,男子則粗犷些,卻也沉穩內斂。
再仔細看,面頰凹陷的頭顱面部的骨頭開始有微微重合的跡象,讓扭曲的婆羅阿不再顯得那般滲人恐怖,齊鎮以為他又要出什麽怪招,做好了準備。
然,什麽都沒有。
可事實是有的,只是他看不到罷了。
陶缇注入了自己一部分妖力控制着婆羅阿的靈魂,歪打正着見到了婆羅阿此刻正看到的畫面。
周身是青翠連綿的叢林,樹木高聳入天,頭頂是萬裏無雲的蔚藍,不像先前陣法裏那般陰森,反而是個非常美的地方。
忽然,大片的鳥群被驚起,連片從天空中飛過。
叢林中傳來了動靜,匆忙的腳步聲由遠及近,高大的灌木叢被撥開,一個男人拉着女人穿過灌木,而在他們身後百來米遠處正有一撥人追上來,身上穿着類似的獸皮,手裏拿着用石頭打磨做的刀子和木頭削尖後的長矛。
“追!追上他們!”領頭的高舉長矛大喊。
陶缇聽懂了他們的話。
所有人腳步不停,他們習慣了穿梭林中,可以巧妙地避開凸起的碎石和地上斷裂的木頭,不比常人在平地上奔跑慢
而最當先逃跑的男女則狼狽得多。
女人腳底磨出了血泡,腳趾每踩到一處便會留下鮮紅的血跡,腳後跟的皮膚還有結痂後又裂開的潰爛,男人也沒有好多少,身上的獸皮零星地挂着幾條,肩胛處被刺穿,殷紅順着胸膛潺潺,他頭發散亂,嘴唇已無多少血色。
“女姬你快跑!我一個人來攔住他們!”在不停奔跑中,男人對女人說。
“不,”女姬用力搖頭。
平時陶缇不愛看電視劇,但天狗喜歡,尤其是這樣的你追我趕,逃跑時兩人争執不下,不過他們沒有像電視劇裏那般要争論一番,女姬不同意,男人便不再有二話,而是緊握了女姬的手,用力應下:“好!”
兩人穿過一處又一處林子。
叢林裏有高山有峽谷,他們被追了一天一夜,終于被逼到了絕境,他們立于峽谷邊緣,面前是追逐他們的部落衆人,身後是萬丈深淵,前後都是一個死字。
女姬和男人對視一眼。
一起轉身,決然地跳進了深淵。
他們無路可逃,而這條絕路又是唯一的出路,生死無懼。
追捕他們的首領帶着衆人湧向崖邊,即便他們跳崖他還不放過,手裏的長矛擲去,迅捷有力,當即貫穿了男人腹部連帶刺穿了他身上的獸皮。
缭繞的峽谷間霧氣遮擋,再也看不見兩道急速墜落的身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