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第24章
“那件衣裳……”齊昱之大大方方看着她,沒有一絲扭捏:“謝過姨娘。”
葉雪兒迎上他的眼神,觑了一眼,“撲哧”一下笑出聲來:“順嘴的一句話,公子不必放在心上。”
說罷,不再理會他,徑直回了屋,關上了門,心裏嗤笑一聲,青瓜蛋子一個,竟也招到了她頭上。
齊景之回到松風亭,遠遠便瞧見屋裏亮着一盞燈,身上的寒意瞬間散了許多。
輕手輕腳走進去,褪下外裳搭在衣桁上,卻見柴熙筠穿着一身中衣倚在榻上,不知什麽時候已經睡着了。
怕她蜷縮着身子睡醒了難受,他俯下身,想要把人抱回床上,手剛扶起她的頭,從脖子下面穿過去,人卻醒了,睡眼惺忪地望着自己。
“事情了了嗎?”她手撐着坐了起來,打了一個哈欠,立即清醒了幾分。
“算是吧。”他應了一句,臉上有些歉意:“快到寅時了,公主先到內室睡會兒吧。”
“你不說完,我睡不安穩。”
齊景之只得把在若庭軒的事,一五一十說了一遍。
“白白替別人養了十幾年的兒子,這口氣,齊思安不可能咽得下,還得小心堤防才是。”
他點點頭:“我已經吩咐了葉雪兒,這些日子緊閉門戶,別讓他進去。”
“我是怕他把帳算在你頭上。”齊思禮那兒,葉雪兒嚴防死守這麽多年,他讨不到什麽便宜,但是齊景之就不一樣了。
“你放心,我會留意的。”
後來經葉雪兒的口,柴熙筠得知齊思安确實到若庭軒找過幾次,但都被小厮以家主有恙為由攔在了外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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入了夏,天氣越來越熱,整日悶在屋子裏,憋得人越來越燥。
盯着桌案上那些翻爛了的書,柴熙筠有些坐不住了。
“巧兒,你随我出去一趟。”
“公主是要去買書?”巧兒心思活泛,看柴熙筠的反應便知道自己猜對了。
“公主可以把書名寫下來,我差人去買了來。”
“眼下我也列不出,還是親自去一趟。”
到了裕盛書齋,柴熙筠沿着一排排書架挨個兒查看,見巧兒跟着自己頗為無聊,便叮囑她到一旁等着。
巧兒聽命,在前面櫃臺等着,與掌櫃的有一搭沒一搭地說着話,直等了大半個時辰,也不見公主出來。
忖着時間差不多了,她過去找人,誰知從前往後找過去,愣是沒看到柴熙筠的身影。
“夫人……夫人?”巧兒的聲音一聲大過一聲,卻始終沒有回應。
她這才有些急了,又回到櫃臺,逮着掌櫃的問:“可曾看到我家夫人出去?”
掌櫃的有些摸不着頭腦:“方才你同我一起在這裏,若是人出去了,哪能不喊你?”
“可是人呢?”巧兒急得直跺腳。
掌櫃的不信邪,又找了一遍,的确不見蹤影,一拍腦袋想起自家書齋還有個後門,趕忙跑過去看。
因怕丢了書,他每日開了張都會上好鎖,可眼下,門開着,鎖躺在地上。
他頓時慌了神,看這主仆二人的穿着作派,無疑是大戶人家,若是真在他這裏出了什麽事,他怕是吃不了兜着走。
想到這裏,他的聲音也怯了起來,對着巧兒小心詢問:“姑娘是哪戶人家,要不我差人報個信?”
“齊家。”
一聽“齊家”這兩個字,掌櫃的一顆心冷得像掉進了冰窖,洛南只有一個齊家,只手能遮天的齊家。
可是下一瞬,他想起那位夫人的模樣,頓時寒毛直豎,陷入了深深的恐懼和絕望,那個年紀,那個氣度,該不會是三公主吧?
他馬上把這個念頭從腦中清除出去,裝作什麽都不知道的樣子,不敢吱聲,更不敢捅破。
“也許夫人一時興起去了別處,要不姑娘在這裏等着,我差人上門傳信。”見巧兒急得像熱鍋上的螞蟻,他試着出主意。
巧兒沒有立即答應,努力讓自己冷靜下來,考慮了片刻,說:“我回府一趟,你守着書齋,若是公……夫人回來了,務必請我家夫人在這裏等着人來接。”
一個小小的口誤,掌櫃的幾乎确定,自己想的沒錯,今天的确攤上事兒了。
巧兒前腳剛走,他在店裏來回踱步,腦子裏亂作一團,公主在他這裏丢了,萬一有個什麽不測,他這一家老小的命都得賠上。
忽然,他眼睛瞥到斷在地上的鎖,猶豫了片刻,心一橫,趕緊撿起來藏好,找了把新鎖把後門鎖上。
巧兒慌慌張張跑回齊府,一進門卻迎面撞上了齊思安。
“着急忙慌的,做什麽?”
知道這人跟公主向來不對付,巧兒低着頭退避一邊,讓開了路。
誰知齊思安經過她身邊時,突然開口問:“你一個人出去的?”
此刻巧兒心裏七上八下,一時也編不出什麽話,只能噤聲不答,等他走開了,才又撒腿往松風亭跑。
然而齊思安并沒有離開,看着巧兒倉惶的背影,臉上閃過一絲狠戾,對着小厮吩咐:“把門關了,就說府裏丢了東西,沒有我的準允,誰都不能出府。”
回了松風亭,巧兒不敢聲張,只偷偷把事情告訴了阿母。
阿母聽了,心裏着急上火,看見自己女兒被吓得不輕,卻也不敢發作,只喚過小厮張世,讓他立馬到城東礦上尋齊景之回來。
她一面安撫着巧兒,一面焦急地等着回信兒,然而不過半盞茶的功夫,張世卻回來了。
“大娘,大門落了鎖,說是府裏丢了東西,誰都不讓出去。”
阿母心裏一慌:“這是誰的意思?”
“二老爺親自下的令。”
一聽是齊思安的意思,她瞬間明白事情不妙,搜腸刮肚,想着應對的法子。
“你去找齊放,就說傳公主的令,要驸馬即刻回府。”她知道齊放在府裏多年,面上不偏不倚,心裏還是向着齊景之的。
然而片刻後張世又跑了回來,額頭上沁着汗:“齊管家一早随公子上了礦山,并不在府裏。”
事情已經很明了了,齊思安這次,顯然是有所準備,完全沖着公主來的。
專門挑這麽一個公子和管家都不在府中的時候,家主躺在床上什麽都做不了,整個齊府,還不是他說了算?
她不知道他安的什麽心思,但是公主若是出了什麽事,別說公子回來沒法交代,便是公子本人,怕是也承擔不起。
齊思安簡直是瘋了!
“去把咱們院裏的人都集合起來,随我去二爺的院子。”事到如今,管不得那許多了,沒有什麽比公主的安危更重要。
齊思安正在院子裏美滋滋地品着茶,轉頭便見一行人風風火火闖進了自己的院子。
“公主走失了,請二老爺開府門,咱們要去尋。”
齊思安倒也不惱,望着為首的人輕蔑地笑了一聲:“松風亭的人何時這麽嚣張了,連個老仆都敢上我的門大呼小叫。”
“大娘不是仆,是咱們公子的乳母。”張世平時受着阿母的照拂,自然看不慣他那幅頤指氣使的樣子。
齊思安懶得理會,自顧自地說:“府裏丢了東西,等找到了再說,公主這麽大個人,能丢到哪去?”
“二老爺,公主出了事,這府裏誰都擔待不起。”
“威脅我?”齊思安嘴角扯出一絲冷笑,招了招手,過來一個小厮。
“去報官,就說公主丢了。”說完朝他使了個眼色。
小厮心領神會,慢悠悠走了出去。
雙方都不肯讓步,僵持在院子裏,巧兒突然了什麽,從人群中偷偷跑了出去。
“你的機會來了。”齊昱之正在屋裏幹坐着,忽然葉雪兒一聲招呼不打闖了進來,迎頭就是一句。
“什麽機會?”他聽的糊裏糊塗。
葉雪兒三言兩語把事情的始末講清楚,額外交代道:“你現在立馬到城東礦山給齊景之報信,若要他日後信你,把你當自己人,這是千載難逢的機會。”
齊昱之聽得心潮澎湃,只是想到前院,又犯了難:“府門上了鎖,我又如何出得去?”
葉雪兒像是鐵了心要助他,沒有絲毫猶豫:“随我來。”
兩人在若庭軒裏七拐八拐,來到一個隐蔽的院落,撥開層層荒草,便看見兩扇掉了漆的木門,這門不知多久沒人開過了,上面挂的鎖已經鏽跡斑斑。
齊昱之剛在心裏驚嘆,葉雪兒果然有些本事,便見她在地上随手撿了塊石頭,朝着那鏽了的鎖哐哐一通砸,沒幾下,鎖竟然自己開了。
“你記着”,葉雪兒把石頭一丢,幾下拽開鎖,把門拉開,叮囑他:“務必要快,遲了,好可就落不到你身上了。”
齊昱之滿口應着,探出頭去左右看了看,這是一條臨河的街,一邊是河,一邊是齊府的高牆,似乎并沒有什麽人走動,立時放心了不少。
他的腳這廂已經踏了出去,又折回來,湊近了,挨着葉雪兒的耳邊說:“還是姨娘疼我。”
葉雪兒身子一顫,待人走了,伸手摸了摸自己滾燙的耳朵,臉上的神情晦暗不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