墓地睡覺，贈送道侶。

第27章

第27章

道侶做主即可第二十七天

破山門以西,百裏之外，一處名叫李家村的村莊裏，村民們正聚集在村長家的院子裏開會。

“今日我去坊市,聽到一個消息，距離我們這裏百裏之外，有一家新的藥宗剛剛成立。”村長是個大約三十來歲的粗壯大漢，正語氣激動的說着自己今日從坊市聽來的消息。

“新的藥宗？距離我們只有百裏？他們現在有多少附屬的村落城鎮,如果我們過去的話，能收容我們嗎？”

“村長,我們是不是有可以依附的藥宗了？”

“那我們是不是可以有解毒丹了？”

“我是不是可以多活兩年了？”

“我臉上的毒斑還能去掉嗎？”

村民們一個個的激動起來,争先恐後的詢問着自己關心的問題,以及對未來的期望。

李家村是一個被藥宗遺棄的村落,藥宗雖然有為普通百姓煉制解毒丹的義務,但給哪些百姓煉，以及丹藥給多少，卻是由藥宗來選擇的。那些沒有被選中的村落,即是遺棄。

外城，一旦有新的藥宗成立,便會有大量的普通百姓遷徙而去，以期望最先被收容。百姓為藥宗帶去采摘的藥草，種植的糧食，以換取每半年一次的解毒丹。而藥宗挑選附屬村落，也大多是從這兩個條件來評估的。提供的藥草和糧食越多，被選中的幾率就越大。

李家村的人原是靈藥宗的附屬村落，但二十年前,靈藥宗的一個使者來村裏發放解毒丹的時候,恰巧村中一個孕婦生産。那孩子出生臉上便有魔紋,是個魔胎。魔胎本就命短，活不過二十，而出生便有魔紋的魔胎更甚，随時會早夭。那婦人見自己懷胎十月的孩兒竟然天生帶有魔紋，不忍孩子早夭，便不顧剛剛生産完，抱着還在襁褓中的孩子跪在了靈藥宗的使者面前，求那使者給她孩子一粒中級解毒丹。

“使者大人，求求您給我一粒中級解毒丹吧。”婦人哀求着。

“魔胎，這種髒東西你也敢抱到我面前來。”

“大人，求求你，只要一粒中級解毒丹，我兒就可長大了。”

“長大了做什麽？魔胎本就活不過二十，早晚都會死，早死早超生。”

“大人，我求求您了，就算我兒活不過二十，也請讓他看看這個世界。”

“看什麽看，你們這等卑賤之人，活着也是垃圾。”

“大人，求求您了。”那婦人跪在地上“砰砰”的磕着頭，不住的渴求着。周圍的村民見了，心中不忍，也幫着出聲哀求。

“大人，明年我們可以多交一成的藥草，求您賜一粒中級解毒丹吧。”

“是啊，大人，您行行好。”

那使者瞬間不耐煩起來，冷着臉道：“你們這是做什麽？再吵信不信我連這次的解毒丹也不給你們發了。”

這時一個少年人忍耐不住，紅着眼喊了出來：“憑什麽不給我們，這解毒丹是我們用半年的糧食和藥草換來的。”

村長頓覺不好，厲聲喝止，卻已經來不及了。

“憑什麽不給？我不想給便可以不給。”那使者顯然沒想到這等賤民還敢和他叫嚣，轉身就要離去，不打算發解毒丹了。

村長哀聲祈求，使者理也不理。眼瞅着到手的丹藥就要沒有了，一些魔毒深重等着解毒丹的村民，便開始責怪起那産婦來。

“你的孩子是魔胎，就要害的我們陪你孩子一起中毒嗎？”

那産婦怎麽也沒想到，自己的祈求會造成這樣的局面，絕望之下，她抱着孩子撞死在了使者的面前，只求對方不要斷了李家村的解毒丹。

産婦的死，驚住了李家村的村民，也驚住了那個使者。整個村落裏，只有那剛剛失去了母親的魔胎，哇哇的啼哭聲。

“真是晦氣！”産婦的死最終還是讓使者留下了解毒丹，但那之後，靈藥宗的使者便再沒有來過李家村。

這二十年來，李家村一直靠着藥草和糧食，偶爾才能在坊市裏買到需要的解毒丹。也因此，村裏大多數的人身上已經生出了魔紋，年輕氣盛的脾氣暴躁，身體虛弱的百病纏身，整個村子少有康健之人。附近的村落，聽聞李家村被遺棄，也都不願意把女兒嫁過來。且十年前開始，村裏便再沒有五十歲之上的老人了。若再不能尋到收容他們的藥宗，李家村大約不用太久，便要滅族了。

“大家安靜，聽我說。”村長示意激動興奮的村民安靜下來，等衆人都安靜了，他才繼續說道，“我只知道這個藥宗名叫破山門。”

“破山門，這什麽名字，聽起來不大吉利啊。”

“是啊，這也不像是藥宗的名字。”

“安靜，安靜！”村長大力的拍着桌子，最後幹脆直接站在了桌子上，居高臨下的望着底下的村民，“我們什麽時候有了可以挑剔藥宗的資格？”

這話一問，剛才還在議論的村民再說不出話，一個個眼中都是絕望。

是啊，他們什麽時候有了挑剔藥宗的資格，像他們這種被藥宗遺棄的村落，特別是被選中後再遺棄的，根本就不會有其他藥宗願意再收容他們。因為收容他們，便是和靈藥宗不對付。

“鄉親們，這破山門是我們唯一的機會了。我在坊市聽聞，這破山門和靈藥宗不睦，所以應該不會介意我們曾經被靈藥宗遺棄的事情。且這破山門剛剛成立，附近就算有聚集的村落，數量也一定不多，若我們即刻趕去，或許有機會被收容。”這正是他着急回來的原因。

這時也有冷靜的人，一位方臉男人起身問道：“可我們拿什麽去求庇佑？我們的藥草糧食，前不久都拿去坊市換解毒丹了。”

“是啊，村子裏已經沒有多餘的糧食了。”

“我家還有一些藥草，但只有一點點。”

村民們計算着村子裏的財産，剛剛燃起的希望，仿佛又在破滅的邊緣。

“安靜！”村長等衆人都看向他，繼續道，“我手裏還有幾枚二階魔獸的晶核，原本是要拿去換解毒丹的，我聽到這個消息之後，便沒有拿去賣，留了下來，晶核可以獻給新的藥宗。還有藥草，村裏還有一些沒有處理或者曬幹的藥草，無論多少，先收集起來，到時候一起送，新藥宗一定缺藥草。”

村長頓了頓了，目光忽然越過衆人，似乎是在看村落外的樹林，又像是在看樹林上空已經西斜的太陽：“這是我們最後的機會了，想要一起去的，即刻回家收拾東西，能帶上的都帶上，半個時辰後即刻出發。”

－

破山門，天光微亮，大羽正要去廚房準備早餐，便遠遠的瞥見李長臨從丹房出來。

瞅着那幾乎占了半張臉的黑眼圈，大羽蹙了蹙眉：“又一夜沒睡？”

李長臨有氣無力的回了一句：“我餓了，有吃的沒。”

大羽無語：“正要去煮，跟我來吧，吃完去睡覺，再熬下去，我怕你煉藥沒學會，人先猝死了。”

李長臨：“五天而已，死不了。”

大羽拎起水壺給他倒了一碗水，又端過去一盤昨晚吃剩下的肉幹。李長臨餓的狠了，猛塞了好幾條肉幹，又喝了半碗水，才有力氣繼續說話：“再說了，你和阿夜都不能煉藥，只能靠我了。”

靈藥宗事件已經過去了幾日，那日之後，大羽三人尋了個風和日麗的早晨，趁着顏吳公子心情不錯，誠懇的表達了自己幾人想要跟着學煉藥的事情。

顏吳公子比他們想象的還好說話，一口便答應了，當即便帶着他們去了丹方，随手取了幾株藥草遞給他們：“每一種藥草的藥性都不同，就是同一種藥草，一年份，十年份，百年份，藥性也不同。甚至，一株藥材丢進煉丹爐，煉煮的時間不同，藥性也不同。所謂煉藥，便是煉制出你們所需要藥性的丹藥，比如，緩解魔毒的解毒丹，提升修為的築基丹，療傷的清華丹等等。只有掌握了每種藥草的藥性，才能融合煉丹，成為藥師。”

“那我們要如何掌握藥性？”大羽問道。

“兩種辦法。”顏吳豎起兩根手指，“第一種，死記硬背，勤快，記性好就行。藥宗裏都有記載藥草藥性的藥典，只要把上面的知識都背下來，然後嚴格按照丹方配藥，再多多練習，或可以掌握。這種煉不出高階丹藥來，但高級解毒丹還是沒問題的，再往上蹦一蹦，或許還能煉個玄清丹出來。”

能煉制出玄清丹，那這也夠用了啊。

“藥典呢？”李長臨立刻問道。

“我可沒有那種東西。”顏吳。

“你沒有，那你怎麽煉藥？”李長臨。

“我這種天才，會用這種蠢方法嗎？我屬于第二種，天賦型。”顏吳自信的一楊眉，“像我這種天才當然不需要去記那些東西，藥草在我手中，我只需要稍微感知，便能知道他們藥性。它們之中，可有如此天賦的？”

大羽和阿夜齊刷刷的搖頭，唯有李長臨道：“我能感知到一些。”

顏吳眼睛一亮，問他：“那你手中這藥草是什麽藥性？”

李長臨茫然搖頭。

“你不是說你能感知藥性嗎？”顏吳問他。

“我是能感知藥性，但只能很模糊的感知。”李長臨停頓了片刻，措辭解釋道，“就是我能感覺到這藥草裏有一股能量，但它具體是什麽屬性的我不知道。然後我煉藥的時候，也可以明确的感知到丹爐裏藥性的變化，比如，混亂，狂躁，平和……”

阿夜吶吶開口：“聽着好像也沒什麽用。”

李長臨正要氣餒，便聽顏吳道：“還是有些用的，可以感知到藥草中的能量，你起碼可以分辨藥草。能感知到丹爐中藥性的變化，可以提升成丹的概率。煉藥的最後一步，便是藥性相融，歸于平和。”

李長臨驚喜：“所以我有煉藥的天賦？”

顏吳：“也就比他們兩個強點。”

雖然只是比大羽和阿夜強點，但有了顏吳的肯定，又願意教他煉藥，那之後李長臨便開始奮發圖強，勤勉學習，吃住都在丹房，不是背藥典，就是識藥草，幾乎不眠不休。

順帶一提，這藥典還是鴻冥去靈藥宗借來的。顏吳是天才嘛，身上自然不會帶藥典那種東西，所以就只能去就近的藥宗借了。為此，靈藥宗的太上長老氣的都吐血了。

“叮鈴鈴～”

大羽剛把水燒開，正要把面條下鍋，便聽到一陣清脆的鈴聲從山門外傳來。

這鈴铛是最近才布置上的，為的是方便其他道友前來拜訪，好充當門鈴使用。他們破山門總共就那麽幾個人，肯定不能像其他宗門那樣有專門的守門弟子，便只能如此寒碜了。

“這一大早，誰來拜訪？”大羽疑惑。

這幾日雖然有一些想要托顏吳公子煉藥的修士來訪，但大多都是在山門外看完石碑上的要求便徑直離去了。石碑上寫的清清楚楚，非初一十五，不接丹藥煉制的任務，所以留下也無收獲，還不如初一十五帶着藥草再來。

“我去看看？”李長臨啃完一盤肉幹，這時精神好了許多。

“一起去吧。”

大羽解開圍裙，和李長臨一起朝山門外走去，可當他們走到山門外，看到的不是來訪的修士，而是幾十個衣衫褴褛，背着行囊，面色饑黃，一身風塵的普通百姓。

“大人，這裏可是破山門？”一個三十歲的壯漢從人群走出，朝兩人拱手，恭敬的問着。壯漢并沒有因為面前的兩人只是十幾歲的少年，便有半分的不敬。

“你們是來尋求庇護的？”大羽瞬間便猜到了他們的來意。

“是的大人。”壯漢努力抑制着心中的激動，越發恭敬的道，“我們是李家村的村民，我是村長李大虎，我們是從百裏外的黃鶴鎮趕過來的。這是我們的一些誠意，希望大人可以收下。”

李大虎說着，把背上背着的一個包裹解開，大約是因為趕了一夜路的關系，包裹上沾了不少塵土：“大人莫要嫌棄，這包裹雖然是髒的，但裏面還裹了一層，不髒的。”

說着，他加快速度解開包裹，露出裏面幹淨的第二層包裹。等第二層包裹打開，露出了裏面一堆半幹的藥草，和一小盒二階魔獸晶核。

李大虎把這些東西小心翼翼的送到大羽的面前，忐忑的問着：“大人，可願收容我們？我知道這些東西不多，但你們放心，下半年，我們一定拿出比這多五倍，不，十倍的藥草來。”

大羽望着李大虎祈求中帶着期盼的目光，又望了望李大虎背後有着同樣目光的村民，忽然喉嚨有些發緊，但這事他不能做主：“長臨，去喊公子。”

李長臨什麽都沒說，轉身便朝師父的小院跑去。正巧兩人也聽到了鈴聲，都已經走了出來。

“什麽事？”鴻冥問道。

“師父，公子，有村民來求庇佑。”李長臨道。

鴻冥怔住。

“庇佑，什麽庇佑，山下村民遇見魔獸了？”顏吳随口問着。

“不是魔獸，你去了就知道了。”顏吳不是外城的人，解釋的再多，不如讓他親眼去看。

什麽事，還得他親自去看，要打架也是鴻冥上啊。

好奇之下，顏吳跟着李長臨去了山門口，待他看見那數十個衣衫褴褛，滿臉倦容，人皆沾染魔毒的李家村村民時，顏吳愣在當場，久久未能說出話來。

“仙長！”李大虎哪裏見過顏吳這樣氣度和樣貌的人，只覺得神仙也不過如此，便下意識的把稱呼從大人換成了仙長，“我們是從百裏外的李家村過來的……”

李大虎把之前對大羽說的話又說了一遍。

“大人，求您收下我們，我們很能幹的，我能打獵，村子裏的獵戶一起出去，二階魔獸都能殺。我們也會采藥，甚至敢進魔森林裏采藥，我們……”

“你們連夜趕了百裏的路？”顏吳甚至還能看到他們衣角褲腿上，沾着露水的黃泥。

“是。”李大虎點頭。

“什麽時候到的？”

“一個時辰前。”李大虎戰戰兢兢的答，他們來時，天還未亮，便在山腳下等了一個時辰，“仙長，是不是我們來早了，我們是看到炊煙才過來的。對不起，我們是不是打擾仙長您用早膳了。”

說着，李大虎就要拜倒給顏吳磕頭，他身後的其他人也都跟着一起拜倒。顏吳手掌輕輕一托，把李大虎從地上托了起來，可他托的起一個，卻托不動全部。看着這些村民，顏吳的心中是震撼的，原來，外城的百姓是這樣的嗎？

他想過外城的百姓可能不如內城過的那樣好，但親眼見到，還是超出了他的預估。

只為了半年一粒的解毒丹便要傾盡家産，舉族搬遷，卑微至此嗎？

顏吳收斂心神，轉頭看向鴻冥。

鴻冥待他看來，便知其意，只道：“你做主即可。”

顏吳頓時便笑了：“大羽，安置他們。”

“是！”大羽高聲答應，眼中也有喜色。

一直到顏吳離開，那些村民才恍然回過神來，言語中滿是不可置信。

“村長，我們是被收下了嗎？”

“我們以後是不是就有解毒丹了。”

“村長，我們是不是不用死了？”

“賭贏了，我們賭贏了！”

“太好了。”

作者有話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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