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5章 十城換一人
第55章 十城換一人
沈星言思索了一會,停下手道:“在我未出生時,南淵和北狄交往密切。南淵經濟發達,北狄人勇猛善戰,對南淵虎視眈眈。
為了避免戰争,當時剛嫁給父皇的母後獻了一計,鼓勵民間商人向北狄高價購買棉花和桑蠶制品,并且低價出售南淵的糧食。
北狄人見種棉花和養蠶如此暴利便改稻為桑,紛紛種桑養蠶。
這樣過了兩年,也就是我出生那年,北狄幾乎無人種稻,全都依賴南淵進口的糧食。
母後讓父皇全面斷了出口北狄的糧食,并且禁止從北狄購買棉花和桑蠶制品,于是,那年,北狄出現了大面積的饑荒,無數人易子而食,餓殍遍野。
北狄只能向西景和南淵求助,可西景早就等着跟南淵一起瓜分北狄,又怎會幫他們?
于是北狄王主動獻上珠寶和城池求的南淵相助,并且立下永不侵犯的條約,為表示決心,還将年僅七歲的北狄太子宴君瀾送來當了質子。”
祁英不可置信的嗤笑一聲:“世人都說崔相此計不戰而勝,高明的很,卻不想是出自一個女子之手。”
“母後她是女子,不得議政,這個時代對女子不公,這種計謀若是男子提出就是謀略高深,若是女子只怕要被說成妖女,所以,只能是阿公了。”
“好歹毒的計策啊!”祁英感嘆一聲,卻又不得不佩服崔绾手段高明。“後來呢?”
沈星言繼續道:“宴君瀾一直被關在冷宮裏,看管他的宮女嬷嬷們時常苛待他,把他餓的面黃肌瘦,常常喝水飽腹,八歲那年,我無意間走錯了路,在冷宮門口見着他,他問我有沒有吃的,我給了他一塊桂花糕,便認識了,我看他可憐,偷偷給他送了兩年飯,算是有過一飯之恩。”
“呵!”祁英冷不丁的發出一聲冷笑“你倒是心善,大慈大悲的太子殿下,怎麽光送飯不救他出來陪你呢?”
沈星言莫名聽出了一股醋意,可他不喜歡對方這樣陰陽怪氣的說話,讓他不爽,幹脆就不說話了。
突如其來的安靜,讓一旁的元寶察覺氣氛不對,忙又給換了一壺茶水。
沈星言想起那個少年離開時陰鸷的笑容,他說:沈星言,你等着,總有一日我來接你去北狄玩兒。
後來,不知從哪來了個蘇幕遮,三言兩語把文景帝唬的心神不寧日日不安,國運漸衰……
祁英呷了口茶,若無其事的問:“你覺得他是個什麽樣的人?”
沈星言斟酌再三,緩緩道:“是個厲害的帝王,但不是個好人。”
“怎麽說?”
“他本是歌姬之子,他這一生沒有出路,可他卻是主動站出來願意做那個質子,那麽小的孩子他在賭,賭他能作為北狄太子回到北狄,而他也成功了。
前北狄王總共十七個兒子,各個都是家世顯赫有背景的,他能在奪嫡之戰中殺出重圍,當上那北狄王,又能讓北狄在重創中迅速強大起來,是個人才。”
“你倒是挺欣賞他,怎麽當初沒跟着你父皇去北狄尋他?”
“我只是實話實說。”沈星言掃了他一眼,“你又要問我意見,又陰陽怪氣,你吃哪門子醋?”
“誰……誰吃醋了?你配嗎?”心思被人說出來,嘴硬也藏不住心虛,他猛的灌了一口茶水,不去看沈星言。
“你說他不是好人,又是怎麽說?”
沈星言也不與他較真,繼續說道:“他這人锱铢必較,有仇必報的,他回北狄後讓人把虐待他的嬷嬷一家人騙去了北狄,當着那嬷嬷的面将她兒子女兒一個個虐殺了,還剁成肉塊,做成肉湯日日逼那嬷嬷吃,那嬷嬷餓急了,為了活命只能含淚将自己的孩子一口一口吃掉。”
元寶聽的頭皮發麻,他似乎已經腦補出一個地獄般的畫面了。
祁英卻撲哧笑出了聲,“看來還是個瘋子,有意思。”
“在陰暗算計中長大,他自然不會是個好人。”
祁英單手托着下颌饒有興趣的看着他:“你說這樣的人,他竟然沒殺你父皇,你說神不神奇?”
“他現在是北狄王,在利益面前,私人恩怨還是得放下。”
“是嗎?”祁英冷哼一聲,眸光落在沈星言身上,“朕倒覺得他醉翁之意不在酒。”
“什麽意思?”
“沒什麽。”祁英懶懶的應了一聲,又狐疑的看着他,問:“你們後來沒再見過?”
沈星言避開他的視線,淡淡的“嗯”了一聲。
兩個月後,入冬之前北狄使臣總算入了燕京,雙方互晾了對方半個月,皇帝才安排了歡迎宴。
宴會上歌舞升平,北狄的使臣卻是滴酒不沾,氣氛冷到了極點。
祁英放下酒杯,看了一眼使臣中一個白胡子的老頭。
“餘大人,你們正使為何不來?”
餘子胥嚴肅的臉上扯起一抹笑道:“夜王舟車勞頓,剛來燕京有些水土不服,正在驿館中休息呢。”
夜王宴子瀾是北狄王室奪嫡中唯一一個活下來的藩王,宴君瀾唯一沒殺的弟弟,是個只會吃喝玩樂沉迷酒色的纨绔。
朝臣們對之嗤之以鼻,已有人小聲議論開。
“休息什麽?早聽說這夜王夜夜宿在溫柔鄉,只怕這會還在女人懷裏躺着。”
“就是,這哪像是來商談國事?”
“真是荒唐啊,怎的派了這麽個人當正使?”
“丢人,北狄這是沒人了嗎?”
……
北狄的使團将這些議論聲盡收耳中,卻沒有絲毫窘迫。
章明赫笑道:“不急,那就等你們的夜王能來了,再談兩國之事。”
餘子胥起身道:“聖上,我等此行無法久留,一個月內就得返回北狄,為了節省兩方的時間,夜王交代了一切國事交由在下與聖上談,等回了驿館再同他交代便是。”
“兩國商談這般着急?怎麽?你們趕時間?難道文景帝快死了?”
餘子胥被其戳中心事臉色僵了一下,随後笑道:“我們王上說了若是一個月談不成,便只當我們從未提過此事。”
章明赫看着老頭淡定自若的神情,道:“行,你若能做主自是最好,十座城池是不可能割的,大乾國土分毫不讓,換一個條件。”
“貴國別急,我們王上說了,只要貴國願意割十座城池給北狄,我們不僅把貴國前朝皇帝送回來,還将那五萬叛軍一同遣送回來。”
“聖上說了十座城池不行。”已有文官跳出來指着他怒斥道,“文景帝和那五萬叛軍你們願意養着,就養着吧,要城池有本事就來打啊。”
餘子胥低笑一聲:“你們硬氣,你們聖上不想要嗎?文景帝就算了,那五萬大軍你們舍得?”
群臣紛紛沉默了。
半晌,章明赫才道:“西景五城我們尚且未還,割城是萬萬不可能的,別說十城了一城都不行,即是叛軍不能為大乾所用,舍了就是,你們不會想不到此處,也不必繞彎子,你們既然來了必然有其他條件,敞亮點提了就是,若是一定要城池,你們只能來打了。”
餘子胥輕笑一聲,最後嘆了口氣道:“我們王上也不願兩國起戰事,南淵皇帝和軍隊在北狄,始終不利于大乾和北狄的關系,而你們又迫切的想要……啧!這樣吧,只當為了兩國友好,我們就當送了貴國一個大禮,這文景帝我們可以送回來,五萬大軍也會如數遣返,十城就算了,但,我們要一人。”
祁英捏緊了拳頭,眸光淩厲的落在餘子胥的臉上。
章明赫問:“老夫竟不知在你們眼裏什麽人值十城?”
餘子胥只是淡淡一笑道:“南淵太子,沈星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