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章 各懷鬼胎
第37章 各懷鬼胎
夜已深,圓月西沉,黎明将起。
沈星言一行人趁月色趕了一夜的路,又累又困,到了玉山腳下,才停車燃起篝火,準備休整一番再繼續出發。
護衛長尋來一些幹草,沈星言一路颠簸也沒睡着,現下裹着毯子剛躺下就睡了過去。
篝火燃燒發出噼啪聲,沈星言迷迷糊糊的睡着,聽着身旁細微小聲的烤肉聲和啃嚼幹糧的聲音。
“這位公子。”一個陌生的聲音響起,沈星言猛然驚醒,眼前是個身着青色寬道袍,頭發灰白的道人。
沈星言轉頭看了一眼篝火旁的衆人,他們正忙着烤肉煮飯,崔善水正靠在一旁的樹幹上抱胸小憩,顯然已經睡着了。
“我走了很遠的路,又渴又餓,公子可否給口吃食?”那老道人說的誠懇,風塵仆仆的模樣不像是裝的。
沈星言将一旁的水囊遞給他,又拿了塊烙餅遞給他。
老道人接過水囊和餅在他身旁坐下,便開始大口喝水大口吃餅,吞不下去就使勁捶了幾下胸口。
沈星言見他這般狼吞虎咽,生怕他把自己噎死,忙道:“您慢點吃,別噎着,吃完了還有。”
那道人怪的很,也不理他,只是一個勁的往嘴裏塞餅,又灌水,直至将整塊餅都吃完,才滿足的打了個響嗝。
沈星言見他是真的餓慘了,又拿了塊餅給他:“還吃嗎?”
道人擺擺手:“一個就夠了,吃飽了。”
沈星言笑問:“道長從何而來?這般急是要去哪?”
道人笑道:“我從昆侖山來,來這玉山取一面鏡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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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昆侖山?”沈星言一時不知道這昆侖山在何處,只從一些古籍上見過,說是一座仙山,可他卻不知道在哪處。
道人點點頭道:“我的這面鏡子遺落在此處多年了,怕是惹出禍事,特來收回。”
“鏡子?什麽鏡子這麽稀罕,勞您大老遠來這一趟。”
道人在随身的包裏搗鼓半天,翻出一塊圓盤遞給他。
沈星言接了過來仔細端詳了一下,這哪是鏡子啊,連人影都照不出來。
“這鏡子怕是該打磨了。”
道人一笑,說道:“公子可別小瞧這鏡子,它可讓時光倒流,讓人穿過時空縫隙,去做自己想做的事。”
沈星言覺得這道人神神叨叨的,像是個精神不大正常的。
道人見他不信,又道:“不瞞你說,前頭有個小夥子,因為逼死了自己的愛人,用自己的靈魂做代價回到過去想留住愛人,可那孩子好像迷路了,兜兜轉轉硬是沒找到自己。”
沈星言更糊塗了,“道長說錯了吧?是沒找到他愛人吧?”
道人搖了搖頭道:“他執念太深,即便什麽都不記得了,也會出現在他愛人身旁,可他眼中只有愛人,他找不回自己就只會重蹈覆轍。”
沈星言聽的糊裏糊塗,哪怕當個話本子聽他也沒聽懂,他看着手中的鏡子,心想着若是真有這麽神奇,他也會願意用靈魂換一次重來的機會,哪怕下輩子輪回當個牲畜……
他正垂眸沉思着,轉頭想問那道人什麽,可當他一轉頭,身旁空空如也,那道人竟已憑空消失,而他手中的鏡子也不知所蹤……
“言言,言言……”沈星言被崔善水喚醒,此時天已經蒙蒙亮,這一覺睡的他腦子嗡嗡的,原來是做了個荒唐的夢。
可當他看到身旁的餅少了一塊,而水囊也空了,沈星言不禁覺得有些詭異。
馬車繼續上路,沈星言頭疼的厲害,崔善水便讓他枕着自己的腿再睡一會。
老人的腿幹瘦,硬的很,沈星言卻覺得很舒服,從前阿公總是一口一個君臣有別,他與阿公并不算親近,如今這般更像是尋常的祖孫兩。
車外的護衛長掀開車簾道:“相爺,公子,再有半日的路程就到北狄的地界了,我們耽擱了幾日,北狄王的人應該早在等了。”
“嗯。”崔善水輕輕捋開沈星言臉上的發絲,眼神中帶着幾分長者的寵愛。
“阿公。”沈星言擡眸問“我們與北狄從前關系并不好,北狄王為何願意接納我們?還派人來接。”
崔善水身體僵硬了一下,他不敢看沈星言的眼睛,只轉開臉不做答複。
“阿公。”沈星言坐直了身子,正色問“我們馬上入北狄了,有什麽事不能告訴我?”
崔善水面上閃過一絲窘迫,可想着沈星言遲早要知道,他嘆了口氣道:“宴君瀾劃了一塊地給我們的人暫居,他說會幫我們複國。”
沈星言察覺他話沒說盡,“宴君瀾不會做賠本的買賣,他憑什麽助我們複國?”
崔善水臉色有些難看,他猶豫了一下,看向沈星言道:“他說等我們複國後不論誰做皇帝,你每年去他們皇城住上三個月,另外割北部十城作為謝禮,年年納貢。”
沈星言不可置信的看着他,他沒想到為了複國,他們不僅把他賣了,還割城獻禮,這般屈辱的條件他們都答應了……
“言言……”
“阿公!”沈星言厲聲道“祁英他雖起兵稱帝,卻未割讓一寸土地給西景,連着此前我們從西景手中打來的西境五城都沒還給他們,你們怎麽能答應北狄如此喪權辱國的條件?”
崔善水也惱了,他冷下臉道:“若不是當初你心慈手軟放走祁英這個禍根,我們至于落到這種境地嗎?你以為西景幫他是為了什麽,五城不還,是他出爾反爾惹惱了西景,否則你以為宮溪白為何幫你?”
沈星言腦子裏仿佛被一個響雷劈過,把他所有的任督六脈都打通了,所有的陰謀詭計瞬間被勘破……
“所以,宮溪白知道北狄幫你們的條件裏有我,所以他才助我逃走,因為他想讓我們打起來,西景從前就打不過南淵更打不過北狄……
大乾剛立國,根基不穩,剛經過內戰,消耗都沒填平,若是再有北狄摻合進來,還師出有名,幫南淵皇族搶回自己的東西,呵呵……鹬蚌相争,漁翁得利啊!到時候西景趁亂奪回五城還能更多,原來西景打得是這個主意。”
沈星言痛心的看着崔善水的眼睛:“阿公可有想過即使我們複國了,南淵百姓以後該如何被北狄壓榨?我們對得起他們嗎?我們對得起那些曾為國犧牲的将士嗎?”
崔善水解釋道:“這只是權宜之計,條約是死的,人是活的,到時候再改就是了,等我們強大了,我們不認又如何?”
沈星言眼中的失望奔潰幾乎要溢出來了,所有的心寒最後都付之一笑,是絕望的,讓人窒息的。
“停車!”沈星言大喊了一句,駕車的護衛長聽到聲音,立刻拉起缰繩。
沈星言決絕道:“我不走,你們自己逃吧。”
崔善水見他要走,一把抓住他的手腕咬牙切齒道:“你瘋了嗎?我們好不容易逃出來,你現在回去就是死,被活活折磨死。”
沈星言笑了,他說:“你們造的孽總要有人去贖罪,我的身體裏流着沈崔兩家的血脈,我逃不掉。”
崔善水呼吸一滞,這一刻他感覺自己的心好似被人刺了一刀……
主孫二人僵持着,安靜下來,卻隐隐聽到一陣轟隆的馬蹄聲由遠及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