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像安安那樣
第23章 像安安那樣
商珉弦長身玉立,身上的衣服線條平整,修飾得腰身挺拔,兩條腿也修長且直。他站在那裏看着莊清河,像站在高處看人間在紅塵中的反複。
莊清河微微仰頭和他對視。
包廂裏彌漫着酒精和尼古丁的味道,燈光還在不停變幻着顏色。莊清河的臉在這光裏一下晦暗,一下明晰,像換了一張又一張面具。
片刻之後,莊清河把摟着美人肩的手收回來,說:“散了吧,到前臺找一個叫施光的領錢。”
他一發話,衆人如吃了仙丹,紛紛從妖變成人,魚貫而出。
莊清河看起來已經有些微醺了,他今天穿着一件垂感很好的鹿棕色襯衫,解了兩顆紐扣,複古風,整個人看起來更散漫了。
商珉弦又看了他片刻,然後在他對面坐下。
莊清河的視線在他臉上停留,仔仔細細地看了一會兒,柔聲問:“你怎麽了?一臉要哭的樣子。”
可商珉弦明明是面無表情的,也不知道為什麽莊清河能得出這麽個結論。
“莊清河。”商珉弦突然開口,帶着一種莫名的正式感,和眼下奢靡淩亂的場景實在不符。
“嗯?”莊清河掀起一雙醉眼看着他。
“莊清河,和我在一起吧。”
莊清河聞言怔愣了一下,酒都快醒了,望進他的眼睛裏,張了張嘴,問:“你說什麽?”
“和我在一起吧。”商珉弦又補了一句:“像安安那樣。”
接着又說:“以後不準來這種地方,不準和別人摟摟抱抱。”
商珉弦沒有別的辦法了,他用了兩年才接受安安的離開。可是這人搖身一變,以一個更加鋒利的形象出現在他面前。
像抽鬼牌的時候,好不容易把鬼牌送走。重新洗牌之後再次抽中,這種感覺更加致命。
商珉弦想,不是他抽中鬼牌,而是鬼牌找上了他。
一切從那個雨天就開始了。
莊清河有預謀,有目的。以一種純然無害的形象出現在他的世界,把他多年來的生存規律打破打亂。
這永遠都是莊清河的錯。
莊清河則神情複雜,似乎不知道這話該怎麽接。他愣了半晌才開口:“像安安那樣,你意思是我還去你家給你當園丁?”
那當然是不可能的,商珉弦也知道這一點,所以他說:“我是說,你在我面前,還像安安那樣。”
“像安安那樣。”莊清河垂眸,在嘴裏咂摸着這句話。
“嗯。”商珉弦一臉平靜,眼神毫無波瀾,拿出的是開會談判的氣勢。
莊清河看着他一本正經的模樣,輕輕吐了口氣,心想這不是表白,是做生意。
于是他做出了和商珉弦截然相反的姿态,他往後靠了靠,倚着沙發,很不正經地問:“可我為什麽要答應你呢?”
商珉弦:“現在商家我說了算。”
“嗯。”莊清河點了點頭,這事兒他知道。商珉弦在南洲這些企二代裏,算是最早就完全接了班的。
沉默。
莊清河在沉默裏等了一會兒,然後才意識到,他們倆都在等對方說話。于是他打破沉默,先問:“哦,所以呢?”
商珉弦看着他,那眼神在說,你在明知故問。
莊清河回他一個,我不明白的無辜表情。
商珉弦只好結束神交,開口道:“你們莊家的企業結構我了解了一下,很複雜。”
莊清河沒說話,示意他繼續。
“你的弟弟莊海洋。”商珉弦頓了頓。
莊清河擡眼看着他,眼睛微眯。
“他的情況,将來是不可能接手公司的。”商珉弦并沒有說什麽過分的詞,這讓莊清河臉色稍微好了一點。
“所以呢?”莊清河往後靠了靠,把腳放到面前的茶幾上,歪頭玩笑道:“喲,你想說,商家現在你說了算,你要跟我“聯姻”?”
“不是。”商珉弦搖了搖頭,非常實事求是道:“你家的規模還沒有資格跟我“聯姻”。”
“…………”莊清河笑不出來了。
商珉弦說:“我想說的是,莊衫的公司結構很複雜。權利不集中,人員又臃腫,管理層很多莊海洋母親的娘家人。”
莊清河沒說話。
商珉弦下結論:“你想接手公司根本沒那麽容易,但是我可以幫你。”
莊清河看着他,問:“條件就是和你在一起”
“對。”商珉弦又補充道:“像安安那樣。”
商珉弦是個不折不扣的生意人,刻在他骨子裏的價值觀和人生經驗是難以改變的,他永遠堅信,契約和利益捆綁遠比虛無的承諾牢靠。
莊清河還是看着他,眼睛都不眨一下,問:“那意思就是,我以後在你面前要當個啞巴,連話都不能說了?”
商珉弦沒有否認。他的眼睛冷冷清清,不帶絲毫情緒。
半晌後,莊清河哂笑一聲,語氣有些無奈,還有些自嘲:“看來你是真的很讨厭莊清河啊。”
商珉弦沒說話,而沉默在這種時候就是一種默認。
許久後,莊清河緩緩開口:“商珉弦,安安死了。”
一直淡然自若的商珉弦突然臉色微變,說:“他沒死,他活在你身上。”
莊清河看了他一會兒,說:“你有沒有發現?你陷入了一個悖論。”
商珉弦不語。
莊清河又說:“在讨論安安死沒死之前,我們先來讨論他到底存不存在。”
商珉弦呼吸驟然急促,坐直喝道:“停下!”
莊清河置若未聞,繼續道:“安安真的存在嗎?”他直直看着商珉弦的眼睛,說:“如果真有安安這麽一個人,那他在去救你的那個晚上,就已經死了。”
商珉弦搖頭,固執道:“你還好端端的坐在這。”
莊清河挑眉,說:“那是因為我是莊清河啊。”
商珉弦不說話。
“還有一個論點,就是安安根本不存在,他是假的。他不是一個人,而是一個角色。”
莊清河下結論道:“所以,安安要麽已經死了,要麽就根本不存在。”
這句話,分明一點希望都打算不給商珉弦留。
于是商珉弦突然失态了,他把莊清河推到沙發上,摁住他,說:“你閉嘴!”
莊清河被商珉弦壓在沙發上,很暧昧的姿勢。他作為一個兩年多沒開張的人,身上又壓着一個跟自己有過肌膚之親的人,這麽近的距離。
呃……有點危險。
讓人想蕩漾。
還沒等莊清河蕩起來,商珉弦突然站了起來,他已經迅速平複好心情,用公事公辦的語氣說:“你最好好好考慮一下我的條件。”
莊清河正要說話,門突然從外面被推開了,鄧昆走了進來,看着衣衫淩亂半躺在沙發上的莊清河,他皺了皺眉。
莊清河扭臉看他,問:“你怎麽來了?”
鄧昆走過去,說:“我聽施光說,姓商的找你來了。”
“姓商的”就站在旁邊,看了鄧昆一眼,知道了他私底下是如何稱呼自己的。
莊清河習慣了鄧昆偶爾的不通人情世故,但還有些尴尬地咳了咳,轉移話題說:“施光怎麽這麽大嘴巴?”
鄧昆蹙眉:“他也是怕姓商的找你茬,你不能怪他。”
莊清河心想,你他媽快別姓商的姓商的了。
鄧昆十分警惕地看了眼姓商的,然後當他不存在,轉臉問還半躺着的莊清河:“他對你幹什麽了?揍你了嗎?”
莊清河慢慢坐起身,低頭以手撐額,沉默了一會兒,說:“沒揍我。”
接着他擡起頭,神情微妙,說:“聽他那話的意思,是想包我。”
他說到最後兩個字的時候,向商珉弦看去,似笑非笑。
鄧昆也蹙眉望向商珉弦。
包莊清河?瘋了吧。
“不是包。”商珉弦糾正,說:“是在一起。”
鄧昆眉頭皺得更緊了。
莊清河拎起一旁自己的外套,站起身對鄧昆說:“你先把車開過來,我再跟他說兩句,然後我們就回家。”
最後幾個字讓鄧昆所有陰鸷的氣焰都消散了,他沒說什麽就出去了。
朦胧暧昧的燈光下,莊清河身上那種倦怠感更深了,他靠近商珉弦兩步,目光裏夾着隐秘的凝想,半晌後,他說:“商珉弦,我還記得你之前就說過莊清河這個人很難搞。那時候你還不認識我,就已經開始讨厭我。”
商珉弦沒說話。在他還不知道安安就是莊清河的時候,他确實在安安面前說過很多莊清河的壞話。那時候的他,也确實對莊清河其人印象極差。
莊清河眼眸垂了垂,問:“那你現在又在幹什麽?”
他離商珉弦很近,商珉弦甚至能感受到他的呼吸。
莊清河笑了笑,輕聲說:“你是突然發現,莊清河其實還挺好搞的。是不是?”
他說到搞這個字的時候,故意咬重發音。
商珉弦:“……”
他剛要說話,莊清河就退了兩步,撤離了他身邊。他總結一般說:“商珉弦,別再說什麽安安還活在我身上。讓我給他當替身,你不覺得滑稽嗎?”
說完,莊清河似乎也被某種莫名的疲憊壓垮,打了個呵欠,桃花眼裏瞬間充滿了氤氲的水汽。
商珉弦看着他,一動不動。
桃花眼,含淚的桃花眼。
安安,被他操.哭的安安。
商珉弦覺得自己可能是被這一屋子的酒氣熏醉了,他跟失了魂似的,突然上前把莊清河推到牆上摁住。
莊清河眼底閃過一絲詫色,但是沒反抗。
商珉弦推他的時候沒控制好力道,讓他後腦勺在牆上磕了一下,沒忍住悶哼了一聲。
這個聲音讓商珉弦的血熱了起來,他低頭用嘴噙住莊清河的呼吸,吻得急促。
熱烈的吻落下,莊清河感覺自己的牙關被毫不留情地頂開,商珉弦席卷而入。腦袋逐漸昏沉,微醺變成了沉醉。
莊清河身體僵了一下,遲疑地擡起手,搭上了商珉弦的肩,然後給予他熱烈的回應。
商珉弦于是吻得更激烈了,恨不得把這人吞了,從舌尖的侵入變成唇齒的糾纏,到最後他幾乎是在撕咬莊清河的嘴唇。
許久之後,雙唇分開,莊清河的嘴唇腫了起來,兩人一起喘着氣。莊清河似乎是對這個吻挺滿意的,勾着他的脖子,又湊上去舔了舔商珉弦的唇,聲音沙啞:“說話就說話,耍什麽流氓?”
商珉弦扣着他的腰,看着他紅腫的嘴唇和水盈盈的眼睛,說:“你明明很喜歡。”
莊清河笑了,輕聲承認:“喜歡啊,我喜歡得不得了。”
畢竟,都兩年多了呢。
莊清河撕下名為安安的皮,展現出他華麗且有攻擊性的一面。他這會兒看着一點都不倦了,眼睛亮得像那天在麻将桌上碼出十三幺一樣,貓似的。
就好像,終于等到了自己想要的那張牌。
商珉弦低頭看着他,有一瞬間都看呆了。
安安,安靜溫順的貓。
莊清河,促狹狡黠的貓。
莊清河一掃慵懶,突然活潑起來,他勾住商珉弦的脖子,輕盈地往上一躍,修長的雙腿就盤住了商珉弦的腰。
他雖然瘦削,但是腰腿卻都特別有勁兒,商珉弦托着他臀.部的手幾乎都不需用力,莊清河的腿也能牢牢纏着他的腰,并且在這個姿勢下腰背依舊挺直。
莊清河低頭,突然說:“舉高點。”
商珉弦莫名被他感染了,把他托高了一點。
莊清河又發號施令:“轉圈圈。”
商珉弦轉了個圈。
“哈哈哈哈哈哈。”莊清河笑了起來,是真的很開心,整個昏暗的包廂都因他明燦的笑容變亮堂了。然後他低頭親了親商珉弦的額頭,賞賜一般。
妖精!
商珉弦反應過來自己都幹了什麽,握住他的腰要把他放下來。
莊清河卻更先一步用腿扣緊他,像把鎖。他把臉埋在商珉弦的頸間,深吸一口氣,在他耳邊輕聲說:“商珉弦,好久不見。”
商珉弦瞬間就頓住了。
因為莊清河的這一句話,空氣中的酒色財氣突然散了,換上了一種缱绻又哀傷的氛圍。
他莫名從莊清河的語氣裏感受到一種久別重逢的感動,卻又莫名悲傷的情緒,于是他把莊清河又抱緊了一點。
久違的擁抱。
莊清河被他箍得太緊,從鼻腔深處哼了一聲。
“商珉弦,你硬了。”
“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