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他是個怪人
第3章 他是個怪人
商珉弦半夜突然醒了過來,覺得有些口渴。他在床上睜眼躺了一會兒,起身出了卧室。
他最近總是被一種難以形容的躁動所影響,仿佛有什麽地方在蠢蠢欲動,随着這個潮濕的春天緩慢萌芽。
商珉弦沿着樓梯下樓,剛下了兩節臺階,就察覺到客廳還有人。
夜晚抽去眼前情景的實質,把一切都變成虛虛散散的影子。
安安的身影并不明顯,可商珉弦還是一眼就看到了。他站在大門入口處的衣帽架旁邊,抱着商珉弦的大衣,整個人幾乎埋在裏面,像個小動物一樣在上面嗅來嗅去。
商珉弦在樓梯上看到這樣一副畫面,也只是頓了一秒,然後就從樓梯上面下來,目不斜視地走到廚房。
安安太過投入,以至于這時才聽到商珉弦下樓的腳步聲,他瞬間就僵住了,站在原地動也不敢動。
商珉弦在冰箱拿了一瓶水,從廚房出來,隔着大半個客廳,看着安安。
安安被他這麽盯着,越來越僵硬,然後給出了一個很蠢的反應。他居然一點點蠕動着,把自己隐到商珉弦的大衣後面,好像這樣就能隐身了一樣。
“出來。”商珉弦開口了。
過了兩秒,安安才從大衣後面慢慢挪出來,知道自己做錯事了,垂着腦袋不動。
商珉弦走到他面前,沉默了片刻,問:“第幾次了?”
安安自然沒有辦法回答他,不會說話此時成了他能理所當然沉默的好理由。
商珉弦垂眸,看不清情緒。他的五官長得莊嚴雅正,清靜面、慈悲相,眉眼的形狀甚至都帶有點悲天憫人的氣質。可他的眼神和長相總不匹配,宛如天神一般淡漠無情。
仿佛他看什麽,什麽就會結冰。仿佛他走到哪裏,哪裏就會下雪。
此時這張嘴卻吐出了和他清正的外表極不相符的話,他問:“你有沒有抱着我的衣服自.慰過?”
安安聽到這句話猛地擡起頭,像是被他這句話吓到了,臉紅了白,白了又紅。神色變幻不定,十分精彩。
商珉弦冷冷嗤笑一聲,轉身往樓上去。沒走幾步,他就聽見身後響起腳步聲,越來越近。
他回頭,就看到安安跟着他,見他轉身,安安又停在原地看着他,眼中惶惶不安。
像一條給自己尋主的流浪貓。
窗外又下起了雨,濃霧般的細雨讓整個世界裹上一層朦胧的殼,很多東西的界限在這一刻也變模糊了。
院子常年亮着燈,一樓客廳很大,晚上也留了幾盞暗暗的壁燈,裏裏外外遠遠近近的燈把整個客廳的光線變得十分複雜。
所以他們兩個的影子也有很多條,被混在燈光裏的霧氣染得水淋淋,斑斑雜雜地躺了滿滿一地,總有幾條疊在一起。
大概對峙了幾秒鐘,商珉弦也像對待野貓一樣,說:“過來。”
安安走了過去,走到他面前,仍是微微仰頭看着他。還是那種亮得吓人的眼神,背後藏着的情緒簡直濃烈到讓人心驚。
商珉弦是那麽高,有一米九以上,過高的身量并沒有讓他顯得累贅,反而看起來很修長均勻。他的長相并不淩厲,也不見兇相。
但是因為過于淡漠無情,讓人很難長久直視。
安安卻敢一直看着他,可瞳孔又明顯有些微顫,在晦暗的光中瑟瑟發抖。
似乎怕他,又似乎不怕他。
這讓商珉弦更滿意了。
不會說話,腦子還不怎麽好。
很适合往床上領。
商珉弦有一套屬于自己的評估系統,安安的一切都讓他覺得可控,這個人實在太透明了,一眼就能看穿的經歷單薄,是一個讓人的任何防備和謹慎都會變得可笑的人。
作為一個身體正常的男人,商珉弦并不打算和自己的生理欲望做無謂且無意義的抗争。
他當然知道怎麽算這筆賬。
————
細雨連綿的潮濕春日很快就過去了,雨一停,就入了夏。
南洲的夏天仿佛武俠片裏的鏡頭,明晃晃的陽光像滿天的銀刀子飛來飛去,不留神就被割一刀,燙得疼。
趙言卿今天要去和商珉弦合資的公司開會,從車裏出來往大樓去的短短一段路,讓他覺得自己像是闖進了蒸籠一樣。
他邊走邊和孟書燈抱怨:“熱死了,你非把車停那麽遠。”
孟書燈似乎完全不受高溫影響,整個人清清爽爽的。他抱着開會要用到的資料,面色依舊溫和平淡,推了推眼鏡說:“那個車位有樹蔭。”
趙言卿啧了一聲,說:“我不比車金貴?”
說話間他們進了大廈內部,撲面而來的冷氣讓人一下子就熨帖了。剛走到電梯前,電梯門就開了,迎面一個大腹便便的中年男子和一個年輕女人從裏面出來。
那中年男子看到趙言卿,臉上堆了笑:“小趙總,什麽風把你吹來了?”
趙言卿點點頭,說:“來開會。”
這座大廈是趙言卿的,他和商珉弦的公司只占了五層,其他的則租出去了。這個中年男人就是其中之一,姓什麽叫什麽趙言卿也沒記住,只是見過幾次有點臉熟。
“孟助也在,好久不見。”男人跟孟書燈也打了打招呼。
孟書燈點點頭,應了一聲。
趙言卿看了眼男人身邊膚白貌美的女秘書,眯了眯眼,心裏有了一個猜測。
打完招呼,趙言卿就和孟書燈一起進了電梯,準備上去了。在電梯門即将關上的時候,趙言卿透過門縫往外看了一眼,正好看到那老頭在女秘書的屁股上摸了一下。
趙言卿呵了一聲,還真給他猜着了。
他也許是生性對這種事敏感,或者純粹是浪慣了,見得多了。總之他頭頂好像有一個雷達并且随時通着電似的,只要兩個人往哪一站,哪怕不說話,他都能通過氛圍猜到這兩個人有沒有奸情。
孟書燈也看到了那一幕,并且聽到了趙言卿那聲略含輕蔑的哼聲,垂了垂眼皮不知道在想什麽。
進了會議室,商珉弦還沒到,只有幾個高管在裏面做準備。
趙言卿找了個位置坐下來,孟書燈在他旁邊打開公文包把開會要用的資料拿了出來。
趙言卿又想到剛才電梯口遇到的那倆人,閑着沒事,就支着臉發呆,手指在會議桌上無聊地輕敲起來。打量正彎腰整理資料的孟書燈,眼睛微眯。
西褲包裹下的翹臀,深陷的腰窩,筆挺的背。孟書燈長得好看,斯文俊秀,畢業好幾年了,身上還有一種很幹淨的書卷氣。
商珉弦和以往一樣,是踩着點進來的,一分鐘都不帶提前的。
趙言卿還歪在椅子上,看了看會議室牆上的鐘表,說:“說到準時,我就服你一個。”
孟書燈在一旁也打了個招呼:“商總。”
“嗯。”商珉弦應了孟書燈一聲,沒搭理趙言卿的調侃。
會議一直開到窗外天色漸暗,南洲也逐漸亮起霓虹。從會議室出來,幾個高管把他們送進電梯,目送他們離開。
電梯下到一樓,三人從電梯裏出來。
“晚上什麽安排?”趙言卿問商珉弦。
商珉弦:“回家。”
趙言卿撇了撇嘴:“你沒勁透了,偶爾也出來跟我們玩玩兒。”
“上次宴會我不是已經去了嗎?”
趙言卿聽了這話,更來勁了,說:“你那也叫跟我們一起玩?你那是應付我呢。”
商珉弦真的是趙言卿見過的最怪的人,他有時候都覺得商珉弦該去修道。
這人好像永遠都不被享樂和感情牽引,不管什麽時候,跟這個世界都隔着一層看不見的膜。
那種感覺就好像,商珉弦不屬于他們身處的這個維度,但因肉身限制,又走不掉,所以就用一種淡漠到像旁觀者的姿态留下。
他們一邊說着一邊往外走,剛出大廈門,就見一個男人沖了上來,到了商珉弦面前。
男人有四十來歲,穿着考究,但是神态惶然,看起來有種筋疲力竭的悲狀,他對商珉弦說:“珉弦,你爸不接我電話,我那個事兒……”
商珉弦看了他一眼,腳下步伐不停,眼裏平靜無波,不等他說完就打斷道:“你的事情等處理就好了。”
“珉弦…”男人嘴唇發顫,居然撲通一聲跪了下來,抓着他的袖子,哭求:“珉弦,你幫我跟你爸說說,放我一馬,幫我想想辦法。我是鬼迷心竅了,我真的…”
商珉弦只好停下腳步,蹙眉把自己的袖子抽出來,淡淡道:“職務侵占罪觸犯刑法,是公訴案件,不能私了。找誰都沒用。”
男人還要再說話。
商珉弦看向一旁的保安道:“把人請走。”
說完便再也不看男人一眼,擡腿往車邊走去,而那個男人則很快被保安請走了。
趙言卿看着商珉弦的身影上了車,車輛逐漸遠去,啧了一聲,說:“牛逼。”接着問一旁的孟書燈:“知道這個男人跟商珉弦是什麽關系嗎?”
“什麽關系?”
“他是商珉弦的姑父,親姑父。”
孟書燈聞言有些詫異地看着他。
“就商珉弦剛才那态度,看不出來吧。”趙言卿啧啧感嘆了兩句,接着說:“我有時候真的覺得商珉弦不像個人,他判斷事情的時候,從不考慮感情和人際關系,永遠只看最高效的,獲利最多的。”
“說實話,我有時候都覺得商珉弦身上甚至沒有作為一個人的,最基本的道德和倫理感情。”
孟書燈蹙沒說話,但是心裏默默贊同了趙言卿的看法。
“不過,他這樣的人,作為一個家族企業的繼承人來說,絕對是完美的。”趙言卿難得收起那副浪蕩的神情,正經道:“一個大的家族綿延近百年,就像一棵大樹。看似枝繁葉茂難以撼動,可實際上大部分枝枝叉叉只是附庸之輩,除了争奪養分一點作用都沒有。更可怕的是惹來禍事,關鍵時刻若不修剪,最終會連帶的整棵大樹都走向颠覆和滅亡。”
“這樣簡單的道理我都懂,那些浸染名利場幾十年的長輩怎麽會不懂呢?只不過他們在那個位置久了,掠奪慣了。一直以來的無往不利,讓他們真的以為自己手眼通天。”
“所以說啊,還是商家厲害。”趙言卿似乎是佩服,又似乎感嘆商家的狠心,說:“他們父子倆修剪枝枝叉叉,下手那是一個穩準狠,什麽親情什麽情分。他們從不看在眼裏,是天生的無情人。”
孟書燈推了推眼鏡,說:“子肖父,兒子像父親不奇怪。”
趙言卿聽了他這話,似乎是想到了什麽,突然沉默了,然後又冷哼一聲。
--------------------
因為故事時間線的緣故,前期副cp的情節會比較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