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6章 ? 76.有回音
76 76.有回音
◎“你也很享受我的觸碰啊。”◎
“夢裏是北海道那場白茫茫的大雪。”
“夢裏的自己, 穿着厚厚的棉服。”
“由于路滑跌倒，膝蓋以下全是水漬。”
“狼狽，不安。不知道要去往哪裏, 不知道繼續往前, 能不能看見未來。”
“這裏沒有熟悉的人，沒有溫暖的房間，到處都是空寂的雪。”
“在瀕臨凍僵的那一瞬間，終于看到了希望。”
“一輛車停在自己的面前。車窗降落下來, 露出男人英隽沉晦的眼睛。”
夢中, 仲若旭面容迷糊，咬字懶散：“不用了解太多，小姐，我們再也不會見面的。”
黃微苑跌倒無數次, 近乎赤忱地追上去。
“仲若旭，你知道我為什麽拼命留在北京，當一個北漂嗎。”
夢中。
她認真又坦誠：“人活在世上, 不就是為了一個信念嗎, 你就是我的執念。”
——“你回頭看看我好不好。我看見你第一眼, 就期盼着站在你身邊。”
暗戀太苦澀了。
他是浪子，沒有女人能獨占。
怎麽可能為我回頭呢。
可是，沒有人不會認為自己，是最特別的一個吧。
只要我陪你得夠久, 夠本分，夠安靜，夠真誠。
夠資格, 讓你認可我嗎。
“夠了。”
黃微苑躲在被窩裏, 哭得稀裏嘩啦的時候, 狠狠咬着自己的手背。
她難過地嗚咽着想，“明年，第一場雪落下來，我就不要喜歡他了。”
北京的雪夜真的很冷。
那時候，她身邊還有姜蝶珍。
寧寧是世界上最美好的小姑娘，和她支撐過一場一場的大雪。
而現在，寒冬的冷冽刺入肺腑。
她只有自己一個人，孤伶地在這座遍街都是精英的城市打拼。
黃薇苑狠狠呼吸一口，感覺全身都冷，冷得上瘾。
可是那個人，并沒有履行承諾，和她一起看今年十二月的雪。
“為什麽呀，我做錯了什麽。”
“喜歡一個得不到的人，就要走這麽坎坷的路。”
“就這麽，不值得被祝福嗎。”
-
“又夢到他了。”
黃微苑從昏暗的房間裏，醒過來。
她的眼角有淚痕。
房間的空調送着暖風。
可剛才夢裏的難過，不像是虛構的。
宿醉的感覺，讓她的腦袋迷迷糊糊。
旁邊的地上躺着一個人。
男人裹着窗簾布，和攝像機橫七豎八地倒着，睡得很死。
黃微苑用腳蹬了一下，傳來男人哼哼唧唧的聲音。
對方咳嗽了一下，掙紮着想要起來，又像是打翻了酒瓶：“別踢我，讓我再睡一會兒。”
她聽着聲音，很快反應過來。
——這人叫溫立新，是導演系的同學。
黃微苑把聲化剪輯機扶正，“你別睡了......快起來，不然一會兒趕不上喬蓓的婚禮了。”
“我不想醒過來面對現實啊。”
男人一聽喬蓓的名字，抱着窗簾，難受地哼哼唧唧。
“阿苑。我們大學四年，你現在當大明星了，喬蓓結婚了.....你明明知道，我喜歡她六年了。”
“你怎麽這麽灑脫啊。”
“你昨晚和我一起喝酒的時候，不是說你也失戀了嗎。”
“失戀？”黃微苑眼神黯淡下來：“我和仲若旭.....沒有開始過....”
“那不都是一樣的。”
溫立新坐起身來，苦笑不得：“你看你喜歡的什麽人啊，知名導演，上流社會的公子哥。人家用正眼瞧過人嗎。還相約一起看雪呢，哄你跟哄寵物似的。”
“仲若旭弧了你三次，十二月北京下雪，他都用應酬拒絕了。”
“你呢，在杭州上趕着給他做飯，賢惠得跟人家老婆一樣。結果連女朋友的身份都沒給過你。”
“你知道白苒嗎，我們上一屆的學姐，就是當仲若旭電影女主角那個，演青春片特別賣座。結果人家仲導拍完戲，都沒有正眼看過她。”
“誰不知道仲若旭是浪子，從來沒有女人降得住，也沒有人挑出他的錯處。他那麽有手段和風度的一個人，怎麽可能栽倒在你身上。”
“阿苑，清醒點。你還沒和仲若旭還沒在一起，你昨天已經哭得緩不過氣了。”
溫立新推開窗簾，抱了一床被子下床。
他把旁邊的啤酒瓶扶起來，掃出一方位置，準備繼續睡覺：“你喝得比我還多。他真的有那麽大的魅力嗎，能讓你患得患失成這樣。”
“你看，我喜歡喬蓓六年，她今天結婚了，我都沒你這麽難過。”
“閉嘴！”黃微苑走到他面前。
她咬牙切齒地提起溫立新的外套：“我警告你，把昨晚的事情忘了！誰說我癡心妄想喜歡他了？”
“今天晚上，我還要陪你去喬蓓的婚宴.....”
“你再逼逼叨叨地在這裏教訓我，我絕對不會和你一起去。”
溫立新一個大男人。
“阿苑......你力氣怎麽這麽大。”他被她把上半身拽起來，搖晃了一下。
溫立新又沒骨頭地躺下去：“哎.....我說，平時看你不是蠻柔弱的嗎，你是不是故意在仲若旭面前裝乖啊。”
黃微苑眼睛顫了顫：“我哪裏知道他鐘意什麽類型。”
——可是，她嘗試過在仲若旭面前，扮演各種類型。
她是演員。
在仲若旭面前。
她轉化過各種性格，嘗試過冷淡疏離，也熱情如火。
私底下，她和他的助理秘書們，都打好關系，表現得溫婉大方。
黃微苑也不知道，仲若旭到底喜歡什麽。
可她沒辦法模仿寧寧。
因為她說會陪伴仲若旭，慢慢放下寧寧。
眼看着仲若旭，已經開始祝福景煾予和姜蝶珍這一對戀人。
黃微苑也稍微放下心來。
她在仲若旭面前，永遠有大把用不完的時間。
恍若，只要他需要。
她能随時保持情緒穩定，安然地緩解他的不開心。
而仲若旭只有沉寂破碎的時候，才會想起她。
她知道他鞋碼是四十三號，知道他是随心所欲的雙子座。
知道他經常失眠對噪音過敏。
他是十四年的曼城球迷，他拍完一部戲會失聯一周。
她知道他有無數個可以約出來的床伴，只是他懶得經營這些關系。
後來，她一個個加了微信。
她幫他和她們說，仲若旭下決心出家了。
他在旁邊笑，說，“我真沒和她們上過床，全是這些小姑娘主動加我，你信嗎。”
黃微苑眨了下眼睛。
她說，你說什麽，我都信。
他把微信好友删得只剩下五個人。
唯獨剩下了她。
那一刻，黃微苑滿心歡喜。
她以為，她已經走進了他的生命。
當時真的很甜。
她還故意用陌生人的身份，和他聊天。
仲若旭聊起她，說：【我還和一個朋友約好，一起看北京的初雪。】
【她是陪我直面這段感情的朋友。】
【她治愈着我的雙相情感障礙，是一個值得我珍惜的人。】
可是，黃微苑還是揣摩不透他。
他太疏遠也太神秘。
她根本沒辦法用對等的身份，和他建立一段關系。
他從來不會記下她的愛好。
連她的長相，她的名字。
他都可以遺忘三次。
昨天，她之所以喝酒。
是因為仲若旭，沒有履行和她看雪的約定。
那個人總是行蹤不定。
但晚上，有圈內同學發朋友圈。
——說看到仲若旭和勖玫帶着一群明星，一起去了京郊的碎玉山莊。
她曾經真的有那麽一刻，認定自己是特殊的。
她那麽努力，已經混成了小明星。
可仲若旭身邊，最不缺的就是明星。
當時，她在北京電影學院讀書。
一年一年，班上個個都是不同省市，考到這裏來的俊男靓女。
她在縣城裏藝考時，出挑的長相和驚人的美貌。
在學校裏，她也逐漸接受自己，沒有記憶點的渺小和普通。
很痛吧。
因為這裏，是北京。
每年都會有懷揣夢想的螺絲釘，懷着對未來的渴慕來到這裏，貢獻出自己的青春。
生鏽了，還不斷有更年輕的，前赴後繼。
一代一代，無聲無息地湮沒在時代洪流之中。
喜歡上仲若旭這種男人。
是這個單薄倔強的小鎮姑娘。
——做過最孤勇的一件事。
她不怕輸，也不怕掉眼淚。
懷揣夢想的人，好像北京可以成為自由和愛的永無島。
是浩渺的信念之海，是點燃炬火的長帆。
-
當天黃昏，北京降溫。
黃微苑抱着手機等待了很久。
她給仲若旭發消息：【可能今天晚上會下雪。】
見男人沒回複，黃微苑垂眼想了想：【我在北京，想問你方不方便。】
她繼續說：【我在柏悅這裏，陪朋友，你呢。】
仲若旭抛下一句：【晚上有個約，可能沒辦法陪你看雪了。】
黃微苑強忍着心底的難過。
她和他說：【嗯，你多穿點，別感冒了。】
消息框裏。
她發完這句話，等到了半夜，也沒有得到對方的回複。
她一邊喝酒，一邊盯着手機，一次一次地刷新。
後來，黃微苑不知道喝到第幾瓶酒。
第一次，她不知道哪裏來的勇氣，把她曾經渴望了很久添加上的人。
拉黑了。
好像整座北京城，都寂然地安靜了下來。
因為對他不再有期待。
她的心髒也不像滾水冒泡一樣喧嚣了。
“仲若旭，讓我最後一次，溫柔地對你說，再見。”
“我們開始于那一場無人知曉的雪。”
“我也不想要再強求你記住我了。”
不是情侶的占有欲，就像一場沒有名分的遺憾。
連痛，都無聲無息。
-
溫立新要剪喬蓓新婚的回憶片。
他一邊剪，一邊鬼哭狼嚎：“為什麽啊......我對喬蓓這麽好，鞍前馬後的，她就是不喜歡我。”
溫立新想起黃微苑在北京，把她叫來做個伴兒。
黃微苑獨自在雪中發呆，正好無處可去。
于是，她買了一箱北冰洋，和溫立新約好不醉不歸。
明明已經拉黑仲若旭了。
為什麽卻更挂念他了呢。
哈哈，要瘋了。
怎麽感覺，比之前更患得患失了。
黃微苑靠着窗臺，和溫立新聊天。
她笑得很苦澀：“其實我很羨慕你，你喜歡的人結婚了，你就可以放下了。”
她望着窗外茫茫大雪，探出手，卻什麽都沒有握住。
“我寧願仲若旭穩定下來，和他心儀的女生談婚論嫁，這樣，我也能睡一個安穩覺了。”
可能很多人。
覺得愛情的破滅，應該撕心裂肺，痛哭流涕。
就像她飾演的電影，裏面的離別，追逐着對方駛遠的車。
用崩潰的挽留，表達求而不得的痛。
可是有的愛情，連崩潰都無聲無息。
心裏空空蕩蕩，因為沒有講出口的資格。
愛和被愛都不能勉強。
她呆在他身邊。
只能一輩子，做着比陌生人多幾條慰問消息的普通朋友。
“黃微苑，你要等一個不可能的人，一生嗎。”
曾經的她，一定會義無反顧地回答：“我願意。”
可是現在，她已經耽溺于他的溫柔，就再也退不回朋友的位置了。
-
事情還要從一個月前說起。
九月，她加入仲若旭的劇組，拍攝Netflix的青春片。
投資方塞了一個女演員，空降劇組，不斷地要求加戲。
劇本圍讀已經過去一個多月了。
這段時間，黃微苑都和男主走戲。
兩個人配合還挺默契的。
空降的女三號，砸錢進組。
這位小姑娘一直纏着男主，要他陪她演戲。
導演有兩位。
大多數時候。
黃微苑在b組拍攝，她都是一個人對戲，一個人默背臺詞。
而仲若旭，卻總是在她最無助的時候出現。
他作為a組的導演。
男人對她的演技循循善誘地教導，生活方面也照顧得無微不至。
他告訴黃微苑學會歪頭看對方：“眼神，還要誘惑一點。”
仲若旭只會耐心教授她一個人，教她如何更好地代入女主。
男人對她很溫柔，他的聲音宛如漣漪。
他會陪她度入最缱绻暧昧的氛圍：“你把手搭在這裏，更能顯示出，你想要引起他注意的渴望。”
“如果你實在生澀，可以把男主想象成我，我就在鏡頭前看着你。”
仲若旭的聲音溫潤清朗：“小苑，你放心，我絕不會少你一個鏡頭。”
仲若旭會當男主的手替，用幹淨修長的手指，冷色的青筋在手背上若隐若現。
他陪她四手連彈《Luv letter》，并肩交叉手演奏，默契無比。
就好像兩人琴瑟和鳴很多年。
四周的一切都虛化渺遠，只剩下兩人衣料摩擦的牽連。
他的氣息溫熱，在她耳廓邊蔓延。
就像羽毛在敏感處習習撓過，令她的脊背都緊繃起來。
一曲完畢。
黃微苑出了很多汗。
她在仲若旭身邊，累得小聲喘息。
男人似乎被她蠱惑，擡起冷白如玉的手指，幫她把被汗水浸得潮濕的劉海，撥到耳廓後面去。
即使無風，她已經心旌搖曳。
黃微苑沒辦法克制自己，不淪陷。
年假之前。
劇組有一場吻戲。
黃微苑還來不及和男主，交流接吻的姿勢。
仲若旭語氣淡然地叫停。
端坐在導演位的男人，懶散靠在椅背上，坐在太陽下，動作斯文沉晦。
仲若旭：“過來，我給你們講戲。”
他勾手讓男主演端立在他面前，骨骼分明的手掌在劇本上敲了敲。
男人輕描淡寫地，通知男主演：“我要的是氛圍感，不是露骨情.欲，所以你們‘借位’就行。”
黃微苑別過眼睛。
昨天晚上，她和仲若旭談論過這場戲。
他們去外面吃飯。
黃微苑站在酒店熱帶水箱幽藍的光線下。
她和他聊起，萊昂納多版《羅密歐與朱麗葉》中，劇中兩人隔着水族箱的暧昧。
一切恰到好處，只差一個吻。
男人和她距離很近，但就在那一刻。
就在仲若旭似乎要吻下來的一瞬間——
呼吸暧昧交錯。
黃微苑偏過頭去。
就這樣，她躲過了，這個她期待了很久的吻。
雖然在幾年前，她和他初見的時候。
黃微苑就不可自拔地把心，給他了。
面對這樣錦繡燒灰，眼波勾魂的男人。
她坦蕩地承認自己一見鐘情，并不是丢臉的事情。
事實上，愛上誰都不丢臉。
人人都可以大膽的，勇敢地去愛。
如此避忌，只是因為黃微苑不太确定仲若旭的心思。
自從在杭州太子灣公園的那一夜以後。
他再也沒有暴露過他的想法。
但他誠懇地和她講過，他會永遠感激姜蝶珍的救命之恩，對寧寧沒有了其他的感情。
但仲若旭，從來沒有表示過喜歡她。
雖然大多數時候，他們互相依賴。
像家人，像朋友，像夥伴。
不是愛人。
黃微苑覺得自己很清醒。
喜歡一個人的感情，是自由意志的沉淪。
她沒辦法控制自己的心。
她從未不清不楚地和仲若旭暧昧。
她不願意變成，他揮之即來，招之即去的床伴。
仲若旭發現了她的逃避。
他似笑非笑地眨了下眼睛：“想什麽呀。”
黃微苑看着他漆黑的眼睛。
她想說：“你。”
可她講不出口，只是說快要天黑了。
仲若旭探出手，想要揉她的頭發。
黃微苑像小狗一樣，直愣愣地仰頭，看着他的手指。
仲若旭笑了下：“你呆的可愛。”
後來，很平淡很庸常地，兩個人一起過馬路。
仲若旭看着來往的車流，下意識把她往懷裏攬了一點兒。
要知道之前。
他們一前一後，他從來不會回頭看她一眼。
就只是這麽普通的一件小事。
黃微苑的眼睛濕潤了。
很短暫的溫度。
但她的五髒六腑都銘記了這半分鐘的溫暖。
仲若旭于她而言，就像細雨掠過杉樹。
春風化雨，她再也沒辦法忘記。
再往前一步，這段關系就會徹底變質吧。
仲若旭咬字很淡，恍若只是寒暄；“不請我上去坐坐嗎。”
黃微苑拒絕道：“太晚了，不太方便。”
最後，男人什麽也沒有說，只是點了一支煙而已。
他好整以暇，抱着臂彎看着她：“今晚，要不要我陪你走戲。”
“不用了。”
黃微苑笑了笑，又語氣放松地補充了一句：“以後都不用了。”
她在男人送她到公寓樓下時候，及時告別。
她和他說：“我們之間，好像已經不純粹了。”
仲若旭掐滅了煙。
男人掀起眼皮看她，最後什麽話也沒有說。
也許是不願意承擔動心的後果。
也許是沒有考慮過，對她定義兩人之間的關系。
她暗戀他。
從二十一歲，到二十四歲，整整三年。
是她最年輕最美好的時光，卻無法宣之于口。
他怎麽處理這段關系。
對她而言，都不對等。
她在漫長的歲月中為他跳動的心髒。
于仲若旭而言，不過是最普通，最平淡的一天。
-
然後幾天過去。
仲若旭再也沒有找過她。
兩人在劇組也沒有交流。
也許是那晚氣氛太過暧昧。
第一次逾越了朋友關系。
讓兩人之間，所謂的“靈魂伴侶”，變得搖搖欲墜。
黃微苑再也沒有去仲若旭買下的公寓，給他做飯。
她努力克制住自己，沒有抱着手機，看他的微信步數患得患失。
十二月末，劇組提前休假，她回了北京。
整個十二月，北京下了三次驟雪。
第一場雪，她在寧波象山，沒有趕得及回來。
第二次下雪，黃微苑回了北京，整整一夜，她的手機沒有響過。
第三次下雪，就是昨天，仲若旭又忘了陪她看雪的約定。
她被仲若旭忘了三次，也被他弧了三次。
黃微苑昨天和溫立新一起剪片，喝了很多酒。
她想過醉一場，醒來就不再和對方糾纏了。
朋友以上，戀人未滿。
還好，她的心髒還沒有徹底淪陷。
今年年末的雪，她可以自己一個人看。
昨晚喝了很多酒。
睡夢朦胧中，黃微苑想起了北海道的夜雪。
那一晚，她偷偷帶走了，仲若旭堆在車前蓋上的雪人。
那場激烈的crush和無望的單戀。
只是她一個人的獨角戲。
黃微苑還記得那天，她還沒揣多久，雪人就徹底融化了。
她沒辦法把他留住。
宛如宿命。
-
“砰砰砰——”
有人在外面激烈地敲着門。
黃微苑渾身一顫。
“誰呀？”
外面的人不說話。
只是連續不斷地敲着門。
黃微苑揉了揉腦袋，強忍着宿醉的不适。
她撐起身來，朝着房間門的方向走。
她嘴裏念着：“來了，來了，別敲啦。”
站在外面的不是別人。
而是黃微苑朝思暮想的仲若旭。
男人身量很高，把她籠罩到了他身體的陰影之下。
房間裏空調的暖風掠過來，襯得他渾身宛如冰一樣凜冽。
男人身上有很淡的，讓她迷戀的煙味。
而現在聞到，有一絲絲的隐痛。
黃微苑微微別過臉去：“外面在下雪嗎。”
“嗯，剛下。”
仲若旭還保持着敲門曲起手指的狀态。
看見女生來開門，他有點不好意思地笑了下。
“打聽到你的地址就來了，我剛剛有些心急。”
“因為——”
男人的眼尾似乎有點紅，微微地垂下來。
他的語調很啞，也有點失落：“你一天一夜沒有接我的電話。”
仲若旭說：“你快一個月，沒有來我家了。”
他想了下，又補充道：“在劇組，你也裝作不認識我。”
“我沒有。”黃微苑故作輕松，說：“我們本來就沒什麽關系。”
“沒關系？”
仲若旭松垮地笑了：“出現在我的世界，陪我走困境。讓我注意你，又輕松地把我撇下。”
“這就是你定義的沒關系嗎。”
黃微苑抿住下唇：“這段時間我很忙，沒時間看手機。”
“你要什麽關系？”
男人蹙起黑睫，似乎在考慮：“之前我們不是朋友嗎，你好好陪着我，也關心我，那樣不好嗎。”
“......”黃微苑什麽也不想說。
她努力讓自己不去注意他微紅的眼尾。
她克制住自己想關心他的酸澀心髒。
黃微苑想了一下，又故意說一些違心的話：“我和游戲人間的仲公子是不一樣的。”
“我們這些普通人，活得不太容易。我每天不停地試鏡，拍戲，背詞，已經占據我全部時間了。沒空去放松自己。”
“......你喝酒了。”
仲若旭稍微湊近一點，在她的頭發上嗅了嗅。
只是短暫的接觸，對暗戀對方的黃微苑來說，卻能敏感地放大數十倍。
黃微苑能感受到頭頂上，那個人溫熱的鼻息。
她心悸了一下，就像神經被一簇微小的電流擊打了一瞬。
女生有點惶然地想要往後退一步。
不想讓他嗅到自己身上的酒味。
就算在這一刻，她依然想要給他留下好一點的印象。
“別避開我。”仲若旭下意識想要制止住她往後閃躲的行為。
黃微苑沒辦法用言語，表達自己的寂寞。
本來已經歸于靜谧的心髒，又被眼前的人攪得一團混亂。
她看見這個男人忍不住去猜想，他到底為什麽會追到酒店來尋找自己。
“小苑，我們還能像之前那樣相處嗎。”
他似乎在緊張，鼻尖滲透出細密的汗水：“昨天沒陪你，對不起，我一夜沒有睡好。”
黃微苑穩定了心神。
她擡起眼睛：“可我.....控制不住自己的心，沒辦法和你繼續做朋友了。”
仲若旭怔了一下，神色複雜地盯着她看。
就在這一刻。
他突然聽到了房間裏，有其他男人睡眼惺忪地說話聲。
“誰啊，阿苑，外面有點吵。你把門關上吧......冷死了。”
喝醉酒的溫立新聲音有些含混。
似乎翻了個身，有迷迷糊糊地睡過去了。
“裏面的人是誰。”
仲若旭眼神很沉。
他往前邁了一步，動作間，幾绺頭發垂下來，遮住危險的眼神，宛如蓄勢待發的野獸。
黃微苑并不打算放他進來。
她言簡意赅地想要關門：“朋友。”
仲若旭的眼神眯了眯，揚唇笑了下：“怪不得你不想和我做朋友，原來你的朋友還挺多的。”
男人身量很高，輕松地越過她，往房間裏瞅了一眼：“什麽朋友啊，一起睡了一晚上？”
黃微苑只感覺全身地血液在瞬間凝固了。
她羞紅了臉，有點惱：“仲若旭，你無恥。”
然後男人行動敏捷，還不等她反應。
仲若旭飛快地鎖上門，把她抵在門板上。
她擡起手，想要掙紮，結果手腕被人鉗握住，撐在了頭頂。
然後他垂下眼，眼底覆浮着欲和火。
就這樣狠狠地啃噬在了她的唇瓣上。
“我想了你一夜，真會釣啊，讓我失魂落魄的。”
“眼睛還是紅的，在他懷裏爽了一整晚嗎？”
他真的很瘋。
黃微苑只感覺對方嚣張地讓她忐忑。
他在喘，兇橫的，暴虐的瘾一點點被激發出來。
現在他們并不是在房間外面的走廊。
而是在酒店房間的玄關內部。
當着溫立新的面。
他像是梭巡領地一樣，兇狠地吻她。
仲若旭揚唇笑：“你說誰無恥。”
“當着床伴的面，為我潮成這樣。”
她的确很喜歡他，但此刻宛如是一場生死顫栗。
仲若旭鉗握着她的下颌，逞狠一樣地親下去。
“我受夠你那些冠冕堂皇的朋友理論了，每天都小心翼翼地怕失去你。”
“怎麽着，能和他睡，不能和我睡？”
“你每天盯着我看，那麽炙熱，以為我沒發現嗎。”
他煩躁又暴虐：“我稍微接近你，你又裝若無其事。”
“誰知道你怎麽想的......你和我說啊，你不說我怎麽知道。”
黃微苑乖順的，怔忪地望着他。
她像是難以置信，在消化他剛才說過的話。
他吻她了。
這是她的初吻。
她的心跳得很快。
“老子晾了你一下，寂寞了？”
仲若旭有一種被挑釁的不悅感：“所以，你就随便地找一個男人上床嗎。”
仲若旭不顧她的反抗。
他先是撥開她的脖頸的衣料，似乎在檢查她身上，有沒有吻痕。
檢查的過程中。
他的眼神沉晦，一言不發的，就這樣一點點地審視着。
“你不許看。”她難耐地嘗試着蜷縮起來。
他的手掌把她的腕骨鉗握着。
男人掌背讓她悸動的青筋脈絡。
現在，變得危險不已。
黃微苑掙紮間，咬了他的唇瓣一口：“......你放開我。”
“不給我看是吧。”他抹了一點唇上被她咬出的血，心氣很浮躁地哼笑起來。
“我倒要看看，你找誰來替代我。”
仲若旭把她打橫抱起來。
他的動作，甚至有點接近病态的溫柔。
黃微苑在半空中，下意識想要環住他的脖頸。
被他安置在沙發上，她的心髒狠狠顫了一下。
還是好想親近他。
——會不會病态的，是自己呢。
“不......”
就在黃微苑還沒有反應過來的一刻。
伴随着白色被子中的一陣哀嚎。
人高馬大的溫立新，被仲若旭動作流利地掀翻在地，發出“咚”的一聲悶響。
溫立新痛苦道：“誰啊。”
仲若旭一拳打在他的左臉，強行逼迫男人從睡夢中醒過來。
這些都不夠，他用反光的黑色皮鞋，狠狠地碾過對方的手指：“醒了沒？”
仲若旭居高臨下，說話語氣很淡，審視一樣地問：“你碰她了嗎。”
溫立新以一種狼狽的姿勢躺在地上。
他這才看清楚，眼前的人不好惹。
溫立新語氣發顫，差點咬到舌頭：“我穿着衣服睡的......哥，我就算真有那個心，阿苑也不會看上我啊。”
“真的沒有，您可以随便檢查，要是房間裏有套，我自己打車往警局開，成嗎？”
“滾。”
仲若旭眼底氤氲着薄薄的怒意：“我只說一次。”
溫立新從地毯上爬起來，小心翼翼地抱起攝像機。
唯恐自己又惹得這位爺不開心。
貼着牆，從角落裏退出門去。
房間裏一片狼藉。
仲若旭單手扣好袖扣，往黃微苑走過來。
他在離她幾步之遙的地方站定。
他盯着她看了很久，忽然就收斂了脾氣。
他走過來，垂下眼睫，用指腹揉了一下，她剛才被他桎梏到青紫的腕骨。
仲若旭：“我沒有控制好力度，疼嗎。”
不等她說話。
他把她揉進了懷裏。
和之前過馬路那一次的短暫溫暖不一樣。
仲若旭的懷抱很緊，也很用力。
就像懷抱着一件稀世珍寶，松開就會消失。
他埋下頭：“我一直覺得你是一個了不起的人......你和所有人都不一樣，就像一汪幹淨的清泉水。很穩定又很安心.....一直陪伴在我身邊，讓我走出壞情緒的怪圈。”
仲若旭把臉埋進她的發梢。
“我不知道怎麽和你恢複成之前的關系。但是如果你也要抛下我的話.....我好像就再也沒有依靠了。”
黃微苑被他抱得骨骼都疼痛起來。
她想要說什麽，但是心髒很悶地疼痛着，所以她哭了。
她沒辦法招架這個男人。
他能給予她絕對的刺激，和憐惜到骨子裏的溫柔。
所有的感官都像過山車一樣刺激。
溫熱的情動和驟冷的失落。
不過是一瞬間的事。
唇上傳來柔軟的觸感。
和之前的粗暴宣誓主權不一樣，他溫柔地吻了下來。
恍若這樣缱绻的，悸動的吻，才是她在片場渴望過的糾纏。
但黃微苑還是下意識想要躲開。
她匆匆忙忙地推開他，嘗試着往浴室走去。
可是下一秒，他就攥緊了她的手腕，重新奪回了控制權。
黃微苑有些手足無措。
因為她明顯感覺到，男人好像動情了。
他的吻就像飓風一樣危險昭昭，讓她呼吸困難，沒辦法招架。
“你喜歡過我嗎。”
很奇怪的，提出這個問題的，并不是身處于下位的黃微苑，而是嚣張到不可一世的仲若旭。
她說不出來話，只是難耐地嗚咽着，沒辦法逃開。
“你之前看我的那些眼神，是我的錯覺嗎。”
仲若旭在分開換氣的間隙問她，又不讓她講話。
他的吻技高超又惡劣，帶給她缺氧的感覺，看她的胸膛起伏，他還把她束縛得很緊。
仲若旭：“你陪在我身邊，沒有放任我自生自滅.....是不是很在乎我。”
仲若旭強調道：“不是朋友，是那種，對待戀人的在乎。”
黃微苑眼淚從眼眶裏溢出來。
她知道自己完蛋了，因為她已經完全被他看穿了。
縮在在他懷裏。
一陣一陣，渴望得不斷扭動發抖的自己。
輸的很徹底。
她努力維持的清醒。
她所謂的和床伴不同的尊嚴。
她倔強堅持的理想和朋友的身份。
在這個，她根本沒辦法招架的男人面前，崩塌得徹底。
黃微苑小聲嗚咽着：“求求你....不要再說了......”
心早就淪陷了，單方面的，像小狗嗚咽一樣等待回應的。
可是真的得到他的回應了。
為什麽這麽羞恥。
她享受着他的觸碰，連指尖也忍不住顫抖。
“你不要看我......別看我......”
“你真的好過分.....”黃微苑用力地咬住下唇：“我都說了不要的。”
“為什麽要哭？”仲若旭難耐地低喘了一口，他厮磨地吻她的脖頸，擡起眼睛問她。
“因為你會把我忘記的。”
黃微苑胸腔溢滿細碎的嗚咽：“你不會記得我是誰的....”
她只是看了他一眼，就迷戀了他這麽多年。
而現在，她身心都放在他這裏。
就和他過往所有的露水情緣一樣了。
因為他看了她很多次，也沒有記住她。
男人把她揉進懷裏：“雖然說了不要......但是你也很享受我的觸碰啊。”
仲若旭的嗓音又燙又啞，像是在蠱惑她沉淪。
黃微苑意識模模糊糊地，想起了幾年前，他陪她一起走秀。
她喝下了他給她的桦樹汁。
宛如永遠難以忘記的迷藥一樣的第一次。
她早就徹底忘不掉他了。
黃微苑吸了一下鼻子，眼睛濕潤着。
她在他懷裏被他抱着。
僅僅是這樣，好像沿路受過多少委屈。
她都可以嚼碎了咽下，覺得沒有那麽難過了。
“我是誰。”黃微苑很沒有安全感的一遍又一遍地問他。
“過了明天，你還能記住我嗎。”
仲若旭的眼眸黑沉沉的，像是透過欲，在凝望着她：“你是小苑。”
——“是我的小苑。”
也許仲若旭真的沒辦法離開她。
昨天，他沒有好好睡過覺。
後來，他把她抱在懷裏，安穩地睡着了。
黃微苑能嗅到自己身上淡淡的酒精味道。
其實她不太明白。
平時她都會好好護膚，化很久的妝，出現在他面前。
想要他眼中的自己稍微光鮮亮麗一些。
但他雲淡風輕地，和她維持朋友關系。
今天她身上的味道并不好聞，卻被他擁抱得很緊。
仲若旭喜歡什麽樣的女孩子。
她可能永遠也不會明白。
因為她知道自己，已經被定義成露水情緣的關系了。
她盯着他熟睡的，英俊的臉，看了很久很久。
他英隽的眉眼，他高挺的鼻梁，他被她咬破的薄唇有一點點開裂的跡象。
她想要記住他。
因為她很清楚，這是最後一次擁抱。
他皮膚肌理這種灼燙的，讓她安心的溫度。
以後再也感受不到了。
仲若旭的臂彎，能帶給她一種俗世愛侶，天天能擁有的溫暖。
可卻令她肖想到落淚的，短暫的幸福。
黃微苑忍不住在他懷裏，小聲祈禱着。
上天呀，祈禱着他睡眠的時間能再久一點，被他需要的時間能再久一點。
明明還想再和他多糾纏幾年。
明明渴望在他的生命中，拓印下更深的位置。
等他今天清醒過來，就又把她當做床伴一樣遺忘，然後一切都結束了吧。
黃微苑悶悶地聽他的心跳，忽然感覺自己像是哭了。
“仲若旭，你為什麽會特地到酒店來找我呢，我真的忍不住設想你有那麽一點點在意我。”
“如果你真的離不開我就好了。”
他懷抱很溫暖，也很緊。
她能聽見他輕微的呼吸聲。
然後呢，黃微苑。
要握緊他這一點點的在意，渡過餘生所有被他冷落的寂寞時刻嗎。
她在他懷裏放空了一小會兒。
像是終于從漫長的宿醉中清醒。
黃微苑坐起身來，揉了揉疼痛的腰，開始穿衣服。
中途，仲若旭似乎察覺到她不在了。
他啞聲問：“小苑，你人呢。”
黃微苑正在房間的一角，翻找她有沒有遺落下來的物件。
聞言，她裝作睡意朦胧的樣子，輕聲對他說：“我想洗個澡，你先睡吧，等會就來。”
聽見男人肯定的回答後。
黃微苑坐在床尾，就這樣靜靜地陪他呆了好久。
她是真的舍不得離開他，但是卻不得不離開了。
離開的時候，她看到仲若旭扔在茶幾上金屬浮雕打火機。
她想了想。
決定帶走唯一的紀念品。
黃微苑想過自己在茶幾上，放一沓錢。
這樣像嫖他一晚一樣羞辱他。
也許用這樣激烈的方式，更能讓仲若旭記住自己吧。
可她做不到。
她看過棠禮的溫柔，看過姜蝶珍的真摯。
她沒辦法亵渎，自己曾經對他的感情。
其實黃微苑現在身體很難受，因為這是她的第一次。
感覺有一點撕裂的異物感。
她動作很輕地掩上門。
她忽然想起，很久之前，寧寧和她的愛人，第一次過夜以後。
寧寧有點羞澀又認真地對自己講起，景煾予對她的疼惜。
心髒好痛。
也想自己被人，這樣愛着。
她摁下電梯的那一刻，從酒店的六十三層快速下降。
就好像從可以做夢的雲端，被現實狠狠拽回了地上。
黃微苑在無人的電梯裏，捂住臉失聲痛哭。
大顆的眼淚從指縫裏溢出來。
她記得很多年之前。
她混跡在藝考的學生中央。
有被家裏嬌生慣養的小姑娘，講着來中戲面試的前一天住在柏悅，有俯瞰整個北京城的勝券在握感。
距離十六七歲，也快八九年了。
拿着衣服和行李，捂住疼痛的小腹，匆匆忙忙地酒店逃出來的她。
好像無論怎麽生活，都不屬于這座紙醉金迷的城市。
酒店外的雪下的很大。
這條建國門外大街，即使在落雪天氣，也車來車往。
黃微苑擡頭能看見中央電視臺總部的大樓。
她在幼年，和爺爺奶奶在家裏看電視，切換到央廣頻道，就好像一場遙遠的舊夢。
她坐進了出租車，哭着撥通了棠禮的電話。
“小棠姐，你在哪裏呀，我知道你從巴黎回來了。我想來找你。”
電話那頭，棠禮的聲音能讓人平靜。
黃微苑能聽到很細微的湯勺碰撞的聲音。
棠禮：“喂，是小苑嗎，我今天在家陪寶寶，還在紅葉公館這裏。”
棠禮邀請道：“你來呀，我做了一些花旗參炖竹絲雞湯。你快來喝，喝完就不會手腳冰涼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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黃微苑在棠禮家呆了很久。
她很喜歡照顧星星。
她唱歌很甜。
小寶寶在搖籃裏不哭也不鬧的，安安靜靜地看着天花板。
棠禮穿了一件居家的棉服。
還不等黃微苑落座，她就拿出了暖烘烘的同系列家居服。
棠禮：“小苑，我期盼你來很久了，特意為你準備的衣服。”
“你看，這是小粉狐貍腦袋的帽子，是不是很喜歡。”
被年長的朋友這麽溫柔地惦記。
好像之前被殘忍對待的時候，并不覺得難過。
相反是一點點關心。
就讓她沒辦法招架地，想要掉眼淚了。
還好在這個偌大的城市裏。
寧寧和小棠姐，還有遠在巴黎的許簾淇，都宛如她的家人。
黃微苑忍不住眼睛酸澀：“衣服很可愛，被人惦念的感覺特別好！”
花旗參湯在眼前，冒着潺潺的白霧。
好像這個冬天也變得溫暖起來。
黃微苑小口喝了幾勺，顫抖着放下勺子。
她捂住肚子，臉色有些發白。
“怎麽了。”棠禮走過來，關切地坐在她旁邊：“小苑，是不是哪裏不舒服。”
黃微苑埋在她的懷裏。
感覺對方身上有一種麥茶的暖香，薰甜。
她終于安心下來：“我剛剛和人做了，是第一次。”
“他.....算不上粗暴吧，但是沒有憐惜我......我還喜歡他，我完全是自作自受。”
“我沒有清理就出來了，現在肚子很疼。”
棠禮很溫柔把她摟了很久。
她似乎想要說什麽，最後還是柔和地笑了笑。
“小苑，很多時候，我們覺得眼前逾越不過去的大山，其實每個女孩子，都會經歷不同的挫折。”
“很多年之前吧，我懷了賀嘉辛的小孩，苦惱于第一次堕胎。我當時覺得無措到天都塌了。”
“那天我流了很多血，一個人縮在醫院的走廊裏哭。”
“我想我在難過什麽呢，是傷害了自己的身體，也得不到愛嗎。”
“所以以後呀，我要加倍對自己的身體好一點。”
“什麽都不可怕。重要的是，吃一塹長一智。以後要懂得好好愛惜身體，知道嗎。”
棠禮摸了摸她的頭發：“我去給你倒點水，你先去泡個熱水澡。沒有清理的話，可能會懷孕。先把避孕措施做好。”
“嗯。”黃微苑點點頭。
棠禮：“小苑，你已經很努力也很上進了。”
“這個圈子就像一個染缸，你能保持現在的純粹，研究劇本，讀書學習，是很多浮躁的人都做不到的優秀。”
黃微苑吸了吸鼻子，感覺身體回暖了。
棠禮：“在我這裏，沒有任何人能傷害到你。”
“賀嘉辛這幾年，留在我這裏的錢，十位數。”
棠禮像是為了穩定她的情緒一樣，“誰來我也不怕。你做什麽，我都能扶持你。”
“再說，寧寧下個月初就回來了。我們都會好好保護你的。”
黃微苑在她懷裏蹭了蹭，有點開心地笑起來：“我去洗澡吧。”
浸泡在溫暖的浴缸裏。
女生垂下眼睛，嘗試着想要搓掉仲若旭留下的吻痕。
她已經不難過了。
曾經，她在推特上，看到一個科普：“寒冷的狀态，等于面臨危機。人類在很冷的時候，是很難感到幸福快樂的。因為寒冷是遠古時代導致生物死亡的主要原因，在人類經過數次進化以後，也會讓人感到不安。寒冷是危險的狀态，所以只要讓自己熱起來，就能恢複情緒和幸福感。”
沒有什麽逾越不過去的愛恨難關。
黃微苑想。
人是很簡單的。
只要被關心，被溫暖，就會覺得很幸福。
那些求而不得，執念難破的隐痛。
也不過是一場一場眼淚後，笑着對別人講述。
真的沒關系，我們只是在對不愛自己，傷害自己身體的過往愧疚。
覺得像自己這樣，很努力生活的小孩，應該獲得更多的褒獎和欣賞。
為什麽別人永遠有更偏愛的對象，忽略自己這顆敏感又赤忱的心呢。
先學會自我憐惜吧。
不能再做一些近乎于卑微的事，渴望得到對方的愛和關注了。
讓自己的身體暖和起來。
喝溫熱的水，泡澡，或者進行一些有氧運動。
黃微苑沒有陪溫立新，去參加大學同學的婚宴。
倒是溫立新，接起電話幾乎鬼哭狼嚎：“我說那公子哥，下手也太重了吧，我的命都沒了一半。”
抱怨完，他稍微恢複了一些理智：“阿苑啊，我覺得他挺在乎你的，我也說不上來。”
“我覺得，你們應該坐下來，好好談一談。”
“你昨天哭了一夜，我真該給你錄下來，發給他聽聽，你有多在乎他。”
“如果這都不算愛一個人的話，我覺得他也找不到比你還愛他的人了。”
黃微苑沉默了很久，才說：“溫立新，外面下着雪，很冷，你要是沒地方住，可以開口，我給你開個房。”
“我知道今天是喬蓓的新婚，但是暖和點，就沒那麽難過了。”
溫立新笑了：“嗨，我是個男人，還要你操心啊。”
“放心吧，一切來日方長，你也說，對方結婚了，已經能安穩睡一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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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次遇見仲若旭，已經是新一年的落雪天了。
元旦剛過，姜蝶珍從英國回來。
和她一起回來的。
還有一群在巴黎忙完下一季高定設計的工匠們。
待在寧寧身邊的日子，總是格外甜蜜溫馨。
黃微苑剛踏進姜蝶珍家的門，就看到了滿屋子的寫着她名字的鮮花和奢侈品。
姜蝶珍笑得很甜：“我和煾予在英國探望朋友，他們送了我好多禮物。”
“再加上還有之前，我往返巴黎帶回來的珠寶之類的。”
“小苑，你快來選選，棠姐姐性格淡薄，很少佩戴裝飾。你是大明星啦，要好好打扮自己。”
棠禮坐在沙發上。
陪着和剛剛會叫“爸爸”“媽媽”的星星。
認海洋動物的語言書。
小男孩會盯着景煾予，懵懵地叫他“爸爸”。
棠禮手忙腳亂地糾正小孩的稱呼問題。
景煾予換下裁剪得體的西裝，摘下銀光質地，堅硬鋒利的腕表，免得硌到小孩。
男人走過來，把星星抱在懷裏哄。
他唇角有笑意。
棠禮很害怕沖撞了別人。
沒想到一貫隽冷矜貴的男人，淡淡笑了下，輕拍在寶寶的後背：“沒事兒，他沒回來，我應該好好照顧他的家人。”
他從不說教，也不會讓氣氛尴尬。
後來姜蝶珍稍微有些忙。
景煾予還協助棠禮給小孩換尿片。
棠禮想起這段時間，在巴黎和北京，仲時錦無微不至地幫助和照顧。
“謝謝景先生，你們是很好的人，沒有你們，這幾年我熬不過來的。”
棠禮在這個強勢的上位者面前，有微微地不安。
男人垂眸揚唇笑，手上動作沒停。
他禮貌地和她簡單聊了下，賀嘉辛的近況。
這段時間，棠禮遇到過很多人。
他們了解片面的情況，就開始肆意地評判她和賀嘉辛的關系。
他們說她深愛的人，在她懷孕照顧小孩的這幾年，都不陪伴在她身邊。
但景煾予從來不會高高在上地，做出點評。
他也不會插入他們的關系，指責她要懂得體諒賀嘉辛。
他只是說，“他很想你，所以你要好好照顧自己和寶寶，健康圓滿地和他團聚。你們是彼此的後盾。”
後來，景煾予又耐心地詢問了她孕前的避忌。
最後男人的漆黑眼神裏，露出了很淡的猶豫：“謝謝你，寧寧和我談論過這些問題。我想把她的身體和事業，放在第一位。”
那晚的對話沒有繼續下去。
因為仲若旭捏着跑車鑰匙，走進了家門。
他穿了一件黑色的沖鋒衣，整個人是冷硬鋒利的模樣，渾身的氣壓是涼的，不近人情的。
直到，他看着坐在沙發上拆禮物的黃微苑。
男人的薄唇，終于抿出一點幅度。
仲若旭坐在黃微苑面前，并不言語。
只是懶倦地點了一支煙，随後把玩着手裏的浮雕金屬打火機。
家裏來來往往很多人。
但對這兩人來說，氣氛無疑是凝滞的。
最後還是黃微苑開了口，她捏皺了衣角：“這只打火機好像有些眼熟。”
“鬧什麽脾氣啊，我還以為你忘了。”
仲若旭随即笑了，用鼻音“嗯”了一下：“這是‘君恩’定制的一對。黃小姐，剩下的一個，我送給我喜歡的女人了。”
黃微苑想起。
另外的一個打火機。
在初夜那天，他放在茶幾上，被她順走，現在還在她的包裏。
她心裏不安的漣漪逐漸擴大了。
趁着四周無人。
仲若旭湊近她，帶着蠱惑人心的潮濕氣流：“好久不見啊。”
然後他認出了她，他叫她：“小，苑。”
當時床單上應該有血。她太生澀。
沒辦法多餘地回憶起，浸泡在淚水和失落情緒裏的第一次。
她只記得很疼。
他太大也太久，她沒有享受過一秒。
後來一群人一起打牌。
姜蝶珍是個乖小孩好學生，她連打牌都不會。
景煾予把她抱在腿上，圈着她的腰，很細致地搭在她手上，一點點教她。
姜蝶珍耳朵紅透了，贏了錢，就偷偷地親他的下颌。
黃微苑看着他們的甜蜜，忍不住嘴角上揚。
後來她出去接經紀人的電話。
這段時間，經紀人被仲導吓怕了。
她知道仲若旭對黃微苑的上心程度，所以對她的态度，很禮貌。
黃微苑在樓下接完電話。
她發現仲若旭在身邊抽煙，火星在黑暗裏明滅。
男人等她等得百無聊賴，指節夾着煙，在堆雪人。
他唇邊有笑，身上有很淡的煙味。
黃微苑用力呼吸一口，就覺得凜冽。
男人身上讓她迷戀的澀苦感，就這麽浸入肺腑。
她忍不住走過去，就這樣站在他的身後。
仲若旭聲音有些啞，在小區冷白的光線下，
他凸起的喉結泛着很淺的紅色：“沒有陪你看第一場雪，但我想，至少可以為你堆一個雪人吧。”
“我想要，把雪人送給你。”
他垂下眼睫，繼續說：“我送給你的，其實是我想要收到的，因為沒有人給我堆過雪人。”
黃微苑不說話。
她只是撿起地上被他碾滅火星，丢掉的煙頭。
女生擡起手，用剩餘的煙灰，在小雪人像上，化上了黑色的眼睛，嘴巴。
她又把煙蒂作為鼻子，插在雪人的鼻頭上。
這個雪人，和三四年前，日本北海道的雪夜。
他堆在車前蓋上的雪人一模一樣。
當時堆的雪人。
被一個，他根本不知道名字的陌生小姑娘，帶走了。
那位陌生小姑娘，是第一個欣賞他的人吧。
就在這電光火石的剎那。
仲若旭突然回憶起來了什麽。
他只是默默地望着燈影灑出的一地銀白。
宛如破碎的月亮，帶着被他遺忘的隐痛，出現在他的世界中。
他的聲音有些陰沉地啞，和之前浸欲地感覺不同，是滲人的清冷。
“小苑，我們，是不是在哪裏見過。”
【作者有話說】
久等了，這章還是雙倍小紅包吧。
感覺有點點長，讓寶寶們破費了
美瞳戴久了葡萄球膜炎複發了，
我近視六百現在看手機幾乎要拿到鼻子上
我休整一下呀寶寶們，
長時間注視屏幕真的很難受
下一章周三晚上十二點更，我這幾天有空多寫點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