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8章 極光
極光
這個詞出現在沈星悠耳邊的時候，她沒有聽清。此時她的注意力完全被夜空攫取。黑暗中炸開一道劇烈的閃電，遠處那方天空被瞬間照亮，在光亮中一個物體短暫地露了出來，然後，它如一塊石頭般砸下來。
閃電之後，驚雷将至，伴随着一聲震天動地的響聲，沈星悠已被宋衍拉到身前，堵住了耳朵。
世界瞬間黑暗下來，室內應急燈亮起，沈星悠看着昏暗的庭院，問，“停電了嗎？”
窗外依舊雷聲轟鳴，黑夜中，閃電從天而降，不斷劈在渺遠的大地上。
“嗯。”宋衍應了一聲，皺着眉看了看外面，把大門關上了。
這幾天，天氣預報一直出現雷電和斷電預警，但沒想到是這麽激烈的雷電。沈星悠憂心忡忡地看向遠處，剛剛天上确實有東西掉下來了。
“剛剛是什麽掉下來了？”沈星悠捂住耳朵，跟在宋衍旁邊，小心翼翼問，“這裏會被雷劈嗎？”
“不會，有避雷裝置。”宋衍把沈星悠抱起來，“我抱你上去。”
“不用。”沈星悠別扭地拒絕，從他胳膊中跳下來，飛快地上樓。她并不是怕打雷，也不是怕黑，只是剛剛那道雷聲确實震耳，沈星悠疑心不是雷聲，而是那墜落的物體撞擊地面的聲音。它太大了，距離那麽遠，從天上掉下來，會是什麽呢？
“晚安。”沈星悠關上了房門。
閃電将房間照亮，震耳的雷聲被隔絕在窗外，沈星悠在黑暗中靜默。
一會兒，敲門聲響起，沈星悠打開門，宋衍遞給她一盞燈。
“星悠晚安。”宋衍笑了笑，往房間走去。
沈星悠輕輕嘆氣，關上了房門，把燈放在床邊。
閃電刺破夜空留下深深的航跡，她坐在床上，遠處的天空似乎顯示出奇異的光，比平常的時候要亮。很久之後，她還沒有睡着，她的心裏很不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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暴雨聲中她感覺自己就像天地間的一株植物，渴望風雨，卻恐懼風雨。
那盞燈，是一輪明淨的月亮，發出柔和的光。
沈星悠把燈關了。
窗外除了風雨聲，還有噼裏啪啦的不明響聲，但這一切都被玻璃隔絕在外。室內室外如同兩個世界。沈星悠做着不安的夢，夢裏她游走在百合花叢中，找不到方向。
沈星悠是被令人驚異的光線叫醒的，她從沒看過這麽明亮的天空，太陽還沒出來，但天空中布滿了流動的綠色光線，它們是濃郁的、茂盛的，如翻騰的海水般，層層浪濤在天空重疊變幻着。
光線很刺目，只看了一會兒眼睛就開始疼。沈星悠拉上窗簾，茫然地打開手機，時間還是淩晨四點，四點不應該這麽亮的，但黑夜已經完全被這奇異的光線照亮了。
沒有信號，也沒有網絡，沈星悠去給手機充電，發現現在還是停電狀态。
數月的風雨都停了，但雨過天晴後，世界好像變了。
她走到窗邊，再次看向外面，被暴雨洗刷的大地幹淨得有些陌生，院子裏已一片狼藉，樹枝被風吹斷，橫在路上，可能是天空光線的緣故，地面像加了一層濾鏡一樣。
好在天已經徹底晴了，沈星悠只祈禱着航班不要停。
走出房間的時候，沈星悠又看到了霍斯，還有一個陌生的年輕人，他們似乎在搬家，此時他們正将幾個行李箱搬下樓。
沈星悠一臉疑惑地和霍斯打了個招呼，看到宋衍從房間走了出來。
“星悠，早。”宋衍笑着道，“餓了嗎？先來吃早餐吧。”
“我還不想吃。”沈星悠搖搖頭，“你要走了嗎？剛好我也要回南陵了，我是來跟你告別的，這段時間謝謝你的照顧。”
“沈星悠，”宋衍深深嘆了口氣，語氣嚴肅近乎命令，“你跟我一起去基地。”
“什麽基地？”沈星悠忽而想起來他昨晚好像說過這件事，但是當時沈星悠沒在意。她茫然地看着宋衍，才确定他說的地點是“基地”，在這個和平年代，基地這個詞，是非常罕見的。
“是一個研究中心，聯系母星的地方。”宋衍認真說，“地磁飛速逆轉，太陽風暴很快就會到達地表，這個星球将迎來末世。”
“你在說什麽啊？”這些話沈星悠聽起來是很荒謬的。雖然這些年一直有末世的預言，且準确到哪一年，但生活在和平年代的沈星悠，很難想象有一天，她會真的面臨這一切。
如今想來，那個有關末世的預言，指向的确實是今年。
沈星悠思慮重重地看着宋衍，外面的天空确實很怪異，但她現在還很難接受這個事情。
“天空已經被極光照亮，這個星球無法抵禦末世的降臨，”宋衍走近，認真道，“星悠，跟我走吧。”
“不要，”沈星悠毫不猶豫地回答，她只是本能性地回避這個問題，但好像又一次地傷了他的心。說完之後，沈星悠心裏難過起來，她不敢去看宋衍，只是低着頭，小聲道，“我想回南陵。”
過了很久，宋衍才說話，“你就那麽喜歡他？”
他笑了一聲，冷淡道：“那你走吧。”
沈星悠看着他的背影進了房間，她的眼淚不由自主地流下來。
她擦掉眼淚，回房間拿了“書”和手機，把抑制器和戒指摘下來，就出門了。
“星悠小姐，您去哪兒？”門口霍斯正往車上搬行李，追上來問道。
“霍叔，我要去南陵了，再見。”沈星悠擠出笑容。
“您不能就這麽走了，少爺知道嗎？您先等一下，我送您。”霍斯難得說這麽多話，沈星悠感激地笑了笑，“謝謝霍叔，不用麻煩您了，我自己打車。”
霍斯堅持，要去叫宋衍。
宋衍出現在門口，冷冷道：“霍斯，讓她走。”
沈星悠于是轉身離開，宋衍的冷淡雖然讓她難受，但這是她應得的。
這裏在首都北郊，環境幽僻，驚蟄剛過，北方的天氣還是異常寒冷。沈星悠裹緊了衣服，拿出手機打車，卻發現還是沒有網絡信號，不僅如此，手機電量也快耗盡了。
世界忽然讓人陌生，柏油路上散落着折斷的枯枝，路燈也倒在地上，明明不到五點，太陽還沒升起來，天空卻布滿了詭谲的流動的極光，将被暴雨沖刷一新的世界照亮。
走了很久，別墅區已經看不見了，但沈星悠的手機還是沒有信號，她只能憑着記憶繼續往前走。
極光慢慢暗下去，一輪暗紅的太陽從遠處的地平線升起來。沈星悠發現了明顯的不對勁，太陽比平常要大很多，并且，它的光線是強烈的、刺眼的。
即使是早春淩晨的太陽，光線已經刺得沈星悠睜不開眼睛。她戴上了羽絨服的帽子，低頭走路，加快了步伐，希望快點走到人群聚集的地區，那兒的信號應該會強一點。
不知走了多久，沈星悠已經筋疲力盡，但仍然接收不到信號。寬闊的柏油路上，除了橫亘的斷枝殘葉，只有沈星悠白色的身影。
身後有汽車行駛的聲音，沈星悠往邊上走了走，那輛車似乎變慢了，停在她旁邊。沈星悠低着頭正想避開，忽然，她就被一個人強行拉上了車。
她掙紮着，還是沒力氣掙脫，那人動作極快，下車抓人關門一氣呵成，像是預謀已久，沈星悠還來不及反應，就被丢到了後座上。
汽車快速行駛着。車窗擋住了強烈的陽光，沈星悠慢慢恢複了視力，看到宋衍坐在旁邊。
“宋衍，你幹什麽？放我下去！”沈星悠有點生氣了，她沒想到是宋衍。
“外面光線很強，會曬傷的。”宋衍看着她，溫柔道。
沈星悠的心裏尚存一絲希望，語氣柔和下來，“宋衍，我打不到車，你送我去機場好不好？”
“不好。”宋衍笑着回答。
“那你讓我下車。”沈星悠聲音變得冷淡。
宋衍沒說話，司機也不停車。
沈星悠很生氣，她剛剛離開的時候，還對宋衍抱有一絲愧疚，她天真地以為宋衍是真的讓他走。
“你是故意的。”沈星悠氣憤地說，“你早就知道外面沒有信號沒有網絡，也打不到車。”
宋衍笑了笑，拿出一個保溫盒，遞到沈星悠面前，“吃早餐嗎？還熱着呢。”
“不吃！”沈星悠往窗邊靠了靠，遠離他。
沈星悠緊靠門邊，透過黑色車窗，太陽已經升得很高，被暴雨浸泡的城市還是有內澇的痕跡，紅綠燈都是熄的，似乎電力仍沒有恢複，路上有很多車，交通一片混亂。
車的速度降下來，沈星悠打開手機，終于看到了兩格信號。
“我要下車，請開一下門！”沈星悠對前面的司機說。
“小姐，外面一片混亂。”那個開車的年輕人為難道，“您去機場也沒有航班的。”
“星悠小姐，您還是跟我們去基地吧，那裏很安全。”霍斯也勸慰她。
“我要下車，開門！”沈星悠再次道。
沒有人回應她。
後門被鎖了，從裏面打不開，沈星悠嘗試解鎖也沒用。手按到了車窗的按鈕，車窗竟然降下了，她伸出手打算從外面打開門，卻被宋衍一把拉了回來。
宋衍将她的手腕抓住，沉聲道：“很危險。”
“宋衍，你從來都沒有尊重過我。”沈星悠委屈道。
宋衍沒說話，靠着椅背，閉上眼睛，手卻沒有松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