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舊日小城
第20章 舊日小城
抵達檀山市時已經是當天的下午三點多了。
進入檀山市境內,鐘玉就一直觀察就座舊日生活過的小城。
随着深入城市,窗外的城市風貌越發熟悉,竟無一絲的變化。不過也是,才離開不過三年,三年而已,倒不會有太大的變化。
唯一讓鐘玉覺得變化的是感覺這裏的人口驟減,大街小巷上都看不到太多人。
徐秦說這裏的人大多都離開了,留下的多數是老人孩子,現在過年,人比往日要多上很多。
鐘玉瞠目,過年返鄉人口都看上去那麽少,那平常豈不是更蕭條?
徐秦望着遠方工廠高高聳立的煙囪,煙囪正冒着一團又一團的煙霧。
檀山市原本就是一座重工廠的城市,新世紀初這裏工廠發展迅猛,經濟不錯,但随着重工廠的無節制發展,環境水源等多方面遭到破壞。
因為環境問題導致這裏大部分居民搬離,也造就了現在這樣荒蕪的城市景觀。
鐘玉和徐秦他們以前的家在檀山的老城區,老城區原先住的基本是這座城市的土著,現在街道寂靜,那些老舊小區只零星幾乎有亮燈,其餘都是黑燈瞎火。
他們從前生活的小區也是如此,鐘玉環顧着小區四周,樓房仍然如舊,鐵灰色水泥外立面,凸出來的小陽臺是用水泥镂花圍欄,是上個世紀遺留下的的赫魯曉夫樓。
小區綠化很好,除了一排排矮灌木叢之外,還有好幾棵參天老樹,樹幹合抱粗那麽大,枝桠粗長,住這小區的很多戶都能做到推窗見綠。
鐘玉看着從前生活的地方,以前生活的場景交織現實,不由心裏一陣唏噓。
“走了。”徐秦叫鐘玉跟上。徐秦已經站在樓梯口處等她了。
“來了!”鐘玉小跑過去。
………
他們住的那幢樓有五層高,鐘玉他們就住五樓。
由于大批居民已經搬走了,樓道裏有些路燈已經壞了都沒人修。下午三四點天色已經暗下來了,沒有燈照明,采光不好的樓道又黑又暗。
鐘玉是開了手機的電筒照明上的樓。
回到以前住的家,門口堆滿雜七雜八的東西,雜亂無比。
門上是有一道鐵鎖的,鐘玉回頭問徐秦有沒鑰匙。
只見徐秦走到門口處,伸手到門框上去摸,摸出了一把鑰匙,自言自語道:“居然還在。”
鐘玉好奇:“你放的?”
徐秦點頭,他離開時雖然不确定自己還會不會回來,但是還是習慣性把鑰匙放到那裏。
鑰匙插進鎖孔去開門,由于鑰匙和鎖都有點生鏽,開鎖有些難,徐秦稍費了點勁兒才開了鎖。
門一打開,就聞着屋子裏悶着一股灰塵的味道,有些嗆人。
徐秦一進門首先開了所有門窗,空氣一對流,風湧入屋子,整間屋子都空氣清新流暢了起來。
鐘玉站在客廳看了一圈,老舊的紅灰水磨石地板磨損有些嚴重,牆壁有不少潮濕的黴斑,牆皮掉落得有些嚴重,牆角很多蜘蛛網,客廳一應家具都罩上一張防塵布,布上積滿了灰塵。
徐秦就全屋門窗開了之後,就往自己原先的房間走去了,鐘玉也往自己曾經的房間走去。
她的房間還和以前一樣,很多東西都用防塵布罩住。
鐘玉捂住口鼻,掀起書桌上的防塵布。
桌面的東西已經被收拾好了,桌面上有一個書架,書架上的書還陳列在哪裏。
那些書都是自己曾經看過的,有中外名著,有文學小說,也有言情小說和金庸古龍的小說,滿滿當當塞滿了書架。
鐘玉撫摸着那些書,有些感嘆地牽動了嘴角。
随後,鐘玉又去拉抽屜,裏頭放滿了自己從前的小物件,有小發夾,發圈,梳子,鏡子,圓珠筆,固體膠,便利貼,剪刀等等,雜亂無章。
鐘玉饒有興趣地翻找着裏頭的東西,發現除了一些小物件外,還有一本軟皮筆記本。
那本筆記本鐘玉還記得是什麽,是抄歌詞的本子,裏面抄了好多當年流行的歌曲,還貼了許多貼紙。
鐘玉翻看着歌詞本,看着那些曾經流行,現在早已成為經典的歌曲不自覺笑了。
看完歌詞本,鐘玉又去打開書桌下面的櫃子,裏面同樣塞了好多東西,有好幾個鐵皮月餅盒。
以前鐘玉很喜歡拿那種鐵皮月餅盒來裝東西,然後再放進櫃子收納起來。
鐘玉将月餅盒一個一個打開,有一個裏面是收納着自己的首飾。那些大多都是兩元店的那些項鏈,手鏈,手串之類的。
那時候特別流行買這些東西,鐘玉也跟着大家買了許多,現在看來有些好笑。
她又打開下一個月餅盒,那是收納自己初中三年的獎狀,她從來不會讓母親把自己的獎狀貼出來,很多時候得了獎狀都不會說,都是自己收着。
現在回頭看自己的獎狀,基本都是成績一等獎和三好學生。
最後一個月餅盒,打開那一刻,鐘玉先是懵圈了一會兒。
因為裏面什麽都沒有,只有一本硬皮的厚筆記本。
鐘玉拿出筆記本,翻開第一頁,看到上面的字,立馬反應過來。
那是自己記錄心情,發洩情緒的本子。
這本子有些類似日記本,但又不是日記每天都寫。
鐘玉不記得自己寫過的內容,于是翻開看了幾頁,基本都是一些小女生的青春心事。
看了十幾頁,就看到徐秦的名字。
裏面寫着一句:“我讨厭那個哥哥,讨厭那個叫徐秦的哥哥!”
看到這句,鐘玉笑了出來,看時間,應該是自己剛随母親嫁過來的時候。
那會鐘玉母親和徐秦父親結婚,住到一塊,鐘玉跟着過來,有了繼父,也莫名其妙多了一個毫無血緣的哥哥徐秦。
還記得第一次見徐秦時,鐘玉上初一,徐秦已經高三了。那天徐秦剛打完籃球回家,一身臭汗。
鐘玉母親主動示好,卻換來徐秦不屑的目光。鐘玉母親并不在意,反而拉着鐘玉說:“快喊哥哥。”
鐘玉那會兒才敢正視徐秦,看到徐秦的眼睛時,鐘玉打了一個激靈。
她沒見過那麽兇的男生,有些怯意。
“快叫哥哥呀小玉。”母親催促着。
鐘玉怯生生地喊了聲:“哥哥……”
她聲音小如蚊聲,不仔細聽根本聽不見,
徐秦父親打圓場道:“小玉害羞了看到哥哥。”
只聽徐秦冷冰冰地說了句:“誰是她哥,老子不會承認這個女人。”說話間指着鐘玉母親,随後又說,“自然不會承認這個女人的女兒是我妹妹。”
“你這渾小子說什麽呢,欠揍嗎!”徐父被兒子氣得勃然大怒。
鐘母急忙安撫:“小孩子不懂事,一時接受不了也是有的,別罵孩子!”
徐秦不理睬父親,轉身回房,摔上了房門。
房門關上時啪的一聲響聲,吓得鐘玉一哆嗦。
她當時木然地回頭看向那間剛合上門的房間,心想着這個哥哥估計日後不好相與,日後相處起來一定很費勁兒。
那時她的心情複雜極了。
那天晚上,鐘母與徐父出去辦事了,家裏就只有鐘玉和徐秦。
鐘母出門前告訴鐘玉,如果哥哥說了什麽不好聽不要理會不要生氣,乖乖在家,鐘玉只是點頭。
其實那天晚上,徐秦除了上廁所就是待房間,鐘玉也是,他們倆壓根沒有什麽機會碰見,別說起沖突了。
大概晚上九點多時,鐘玉寫完作業,腰酸背痛的,想到客廳走動一下。
她開房門就看到徐秦光着全身,只穿一條內褲,大搖大擺地從衛生間出來。
他剛洗完澡。
只聽鐘玉尖叫一聲,吓得臉都白了。
徐秦霍然回頭瞪着鐘玉,眼神很兇。
“你他媽鬼叫什麽!”
“你怎麽不穿衣服?”鐘玉低着頭。
徐秦靠近鐘玉:“這是老子的家,老子脫光你也管不着!”
“你……”鐘玉啞口無言,像吃了啞巴虧一樣。
徐秦見鐘玉這樣,像是來了興趣,繼續挑逗:“這就把你吓到了?那我脫光了,你豈不是要哭了?”
鐘玉:“……”
“你不說話,那我就脫了!”徐秦作勢要拉下內褲。
鐘玉吓得再一次尖叫,踉跄地往房間跑,啪一下關上房門并反鎖。
房門關上後,鐘玉背靠着房門,心髒仍砰砰直跳。大氣喘得厲害。
“流氓,大流氓!”鐘玉恨恨地罵。
也就是那夜,鐘玉在記錄心情的本子上寫下了那句“我讨厭那個哥哥,讨厭那個叫徐秦的哥哥!”
那些記憶現在想起來并不清晰,甚至還有些模糊,但鐘玉能憶起個大概。
那會子的徐秦真的像個小痞子一樣無賴。
好像也是徐秦也沒有紳士到哪裏去,鐘玉這樣想着。
“小玉!”客廳的徐秦喊了鐘玉。
鐘玉一擡頭就看到徐秦走了進房間,鐘玉下意識将手中的本子藏在身後。
徐秦眼尖:“藏什麽?”
鐘玉故狀自然:“沒什麽,一些小女生的秘密!”
“……你最好別被老子發現!”
鐘玉哼了聲,不理他,轉身悄悄将那本筆記本收到自己的包裏,然後背上包往客廳走去。
鐘玉走到陽臺去,雙手撐在陽臺圍欄上,看着小區樓下的院子。
他們住的這棟樓面前就有一棵老樹,枝桠盤虬,正好在陽臺上能看到。以前夏天枝繁葉茂時,這棵樹能擋去直射過來的陽光,坐在陽臺下能很好地感覺夏天的滋味。
現在是肅殺的冬天,面前的老樹早已落盡枝葉,光得一片,只剩毫無生氣的枯枝。
徐秦見鐘玉一個人在陽臺,也跟着出去。
鐘玉看着那棵老樹,說:“你會懷念從前的日子嗎?”
徐秦也看向老樹,眼前橫斜交錯的枝桠隐掩了後面那棟樓,但隐隐約約還是能看到對面樓零星亮着的幾盞燈火。
“會嗎?”鐘玉收回目光繼而轉向徐秦,“我會懷念的。”
徐秦好笑地說:“我以前那麽兇,你懷念?”
鐘玉揚着臉:“我無所謂。”
徐秦戳了戳鐘玉的腦袋,随便輕嘆了聲:“不過如果可以重來,我倒想回來以前的生活,至少……”
“至少什麽?”鐘玉笑問。
徐秦滞了滞,剩下的話吞回了肚子。
鐘玉不解他為什麽欲言又止,但她沒有開口追問而是靜靜地看着他。
半晌,徐秦輕笑了聲:“至少不用像現在一樣工作。”
“……”
其實他想說的是,至少不用背負那麽多東西。
“走啦。”徐收起剛才的多愁善感。
鐘玉一愣,詫異道:“走?去哪兒?”
徐秦:“去找住的地方呀。”
“我們不住這裏嗎?”
徐秦好笑:“這裏又沒水又沒電,你怎麽住?而且床鋪被褥什麽的都沒有,睡什麽?”
鐘玉環顧了一圈,确實如此。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