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立冬
第5章 立冬
05/
“姜伊冬,還有剛剛參與打架的同學,跟我來一下辦公室。”
郭旭原本還有幾分笑意的臉頃刻間變黑了,聲音也冷了下來。
姜伊冬一點沒有被點名的害怕。
“馬上。”
蔣星和宋容露出幾分幸災樂禍的笑容。她們原本也不想把這麽更多自願加摳摳君羊,四而兒貳五九幺伺七丢人的事情說出去,打架也就算了,最重要的是還沒打過,但老師已經看見了,她們只是受害者,這對她們來說沒什麽壞處。
顧凜走進教室坐在自己的位置上,午休時間所剩無幾,馬上就到上課時間了。
兩個人只是在走向不同方向的時候擦肩而過了一瞬間,随後就各自走向了不同的目的地。
姜伊冬放好東西從教室走了出去,蔣星和宋容在接收到她的目光的時候,有些悚然地收回目光。
三個人要走向相同的方向,卻各自離得很遠。
到了辦公室,陽光毫不吝啬地照進來,郭旭坐在辦公桌前,看着跟自己走進來的三個女生。
最左邊站着姜伊冬,她仰着頭,一點認錯的态度都不見。
郭旭感到一陣頭疼。
他第一次見到姜伊冬的時候印象很好的,女孩子漂漂亮亮,說話聲音自帶三分軟意,讓人看了就忍不住喜歡。
萬萬沒想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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萬萬沒想到!
看着乖巧可愛的女生居然是個刺頭!還是個剛進學校才兩天就打架的刺頭!
他有多久沒見到這麽暴力這麽讓他頭疼的事情了?
“說吧,今天這事兒到底是怎麽回事?”
深呼吸一口,郭旭兩只手握着自己的保溫杯壓驚問。
“……”
沒人說話。
蔣星和宋容兩個人站在一起,還有些瑟瑟,委屈地抿着唇,擦眼淚。
多委屈似的。
姜伊冬翻了個白眼抱胸看着她們兩個人表演。
“你們倆說說,剛剛到底怎麽了。”
見姜伊冬不配合,郭旭将戰略目标轉移到蔣星和宋容身上。
蔣星先開口:“老師,她的本子掉在地上,我們給她撿起來了,她進來看見我拿着她的本子上來就直接打了我們兩個人,她……我是真的不知道為什麽她脾氣這麽爆炸。”
姜伊冬冷笑:“是嗎?我的本子是長腿了還是怎麽的能自己掉在地上?你敢不敢讓老師調監控看看教室剛剛到底是什麽情況?”
蔣星眼淚汪汪的:“我們說的都是真的,郭老師,你都教我們三年了,難道還不相信我們嗎?”
姜伊冬:“天天睡一起都不一定真的了解對方,憑什麽只是班主任就能相信你們?”
郭旭:“……”
意思是沒什麽問題,但聽起來怎麽就那麽怪呢?
“所以事情到底是怎麽回事?我這邊調監控很快,但我不希望真相是你們誰都不願意說實話,我調監控看到的。我給你們機會你們實話實說。”
郭旭把被子放在桌子上,又轉頭看了一眼姜伊冬。
“我……”
蔣星說不出口。
學生之間發生摩擦是很正常的事,但真把這件事擺上要被處理的場合,那些陰溝裏的各種小心思就會變成三緘其口。
“大概是嫉妒我吧。”
姜伊冬說。
“……”
她甚至沒停,繼續說了下去:“嫉妒我長得好看,畫畫又好,還這麽開朗活潑。”
“………………”
辦公室的門被推開了,走進來一個老師聽到她說這段話,忍不住笑。
能在這所學校上學的學生,家裏水平和自身水平都是不差的,姜伊冬說這段話……有點自信過頭了。
但聽她說,又好像詭異得有那麽幾分道理。
老師問:“你就是新轉過來的學生?”
姜伊冬理直氣壯聲音洪亮:“昂。”
蔣星和宋容雖然不怕老師,但是這會兒為了裝可憐已經把姿态放得很低,聽到姜伊冬還這麽中氣十足……更覺得這件事不能繼續這麽下去。
監控上肯定會把她和宋容兩個人進教室發現姜伊冬不在,擅自動她的東西拍得一清二楚。重視隐私的人都很厭惡別人動自己的東西,哪怕是不用的。
昨天已經發生過一次沖突,她們道了歉,就代表事情結束了,今天完全是無事生事的結果。
她們沒想到會鬧到這一步,只是想看看到底是多金貴的本子,她們居然還賠不了?!
更沒想到姜伊冬的脾氣居然這麽大,大到直接動手。
“她說的是真的嗎?”
“……”蔣星咬着牙,“是。”
郭旭按了按額頭:“你們誰先動手的?”
姜伊冬沒有一絲絲遲疑:“我。”
承認得倒是很快。
郭旭嘆氣,“她們就算有錯的地方,也有其他的解決方式,不是非要動手的,你這樣傷害同學,以後在班級跟同學都不好相處。”
姜伊冬沒動靜。
郭旭又看向蔣星和宋容:“新同學剛來咱們班,有些不熟悉是很正常的情況,大家要相互諒解,這樣人和人相處起來才會和諧,我們的秩序都是這樣建立起來的。”
蔣星沒說話。
宋容:“老師,我們知道錯了。”
郭旭看向姜伊冬。
姜伊冬出聲:“知道了。”
郭旭:“知道了還不夠,你們相互給對方道個歉吧。”
“……”
姜伊冬也沒太僵着,郭旭态度很好,她也不會讓他太難做,于是看向蔣星和宋容:“對不起。”
蔣星從鼻子哼出一個音節。
宋容:“沒,沒事。”
她對剛剛姜伊冬的兇狠還心有餘悸。
蔣星和宋容不情不願:“對不起。”
姜伊冬:“哦。”
“……”
勉強算結束了,心裏接不接受他也管不了那麽寬。
郭旭又囑咐:“今天的事情你們也別放在心上,同學們剛認識肯定有磨合的過程,大家握手言和,一笑泯恩仇啊。”
他希望大事化小,小事化了,能不驚動家長就不驚動家長。
蔣星和宋容:“知道了老師。”
不服氣也沒辦法,為了這件事鬧大才不劃算。
大不了以後就當班裏沒這個人,不理她就行了。
郭旭滿意微笑,再看向姜伊冬。
姜伊冬點頭。
“好,蔣星宋容你們出去吧,我找姜同學還有點其他事。”
“老師我們先去上課了。”
“去吧去吧。”
兩個人從辦公室離開,郭旭說:“你的家長跟我聯系說來海城了,要給你弟弟看學校,問你今天下午是繼續上課還是請假回家?”
姜伊冬幹脆道:“回家。”
“行,我給你批假條。”
沒勸高三學生要好好學習,郭旭動作很迅速地找了張假條給她寫。
辦公室另一個老師倒是問:“高三了,郭老師準假還這麽幹脆?”
郭旭心态很好:“真要是想學習的學生,批了假也不會放松,不想學習,在學校也就是裝樣子。”
“你在這兒簽字。”他對姜伊冬說。
姜伊冬簽了字。
郭旭:“你跟家裏人聯系一下,進出學校都要注意安全。”
姜伊冬:“好。”
拿着假條走出辦公室,姜伊冬到教室收拾了書包,因為打架弄得亂糟糟的手作本和被撕下來的那張畫也放了進去,背着書包走出教室。
轉頭看見郭旭正往教室這邊走。
她朝郭旭打招呼:“老師。”
郭旭:“注意安全啊。”
姜伊冬點頭。
離開學校,姜伊冬給楊叔打電話。
“我出來了,你們出門了嗎?”
“我在學校門口等你們。”
“嗯。”
挂了電話,姜伊冬想了想,手機又切到沈九春的聊天界面。
【姜一個冬:今天打架了】
【九九:……】
【九九:我還以為你至少能堅持三天,看來還是高估你了。】
【姜一個冬:那兩個憨批沒經過我同意動我的東西,無語死了,跟她們打了一架,弱雞一樣,沒費力氣,但是本子散架了[煩][煩]】
【九九:快遞昨天給你寄出去了,估計明天就能到,給你寄了十個。】
【姜一個冬:?這麽多】
【九九:下次撕了就撕了吧,別打架了,心情最重要……】
【姜一個冬:不行,我的東西就是我的東西,別人不能碰】
【九九:你開心就行。】
【姜一個冬:姜小明要在這邊上學了,我請假去看看學校。】
【九九:你去看?】
【姜一個冬:我跟着去看。】
【九九:去吧。】
姜伊冬看到不遠處熟悉的車牌號,走到車旁,姜小明和姜天凱都在,她坐上車。
-
教室裏。
下午的陽光暖意漸失,教室裏有空調,明明吹着熱氣,卻并不讓人感受到暖意。
郭旭站在講臺上說:“同學們,我有個事情想跟大家說一下,因為顧同學家裏的事情大家都知道,他的學費入學的時候已經全部繳清,其中包括學校食堂的夥食費,學校的問題倒是不用擔心。但是他母親依舊重病需要治療,住院費和治療費都不在少數,他現在還是學生,沒有賺錢的能力,學校相應的補助也不足夠支付這筆較為昂貴的費用,所以今天我在這裏問問,有沒有願意給顧同學捐錢的同學?”
“……”
臺下有不少交頭接耳的聲音,立刻說要捐款的人卻一個都沒有。
顧凜之前在班裏也是有一兩個相處得還不錯的朋友,自從他家裏破産,也都再沒跟他說過話。
今天這樣的情況他早有預料,但還是想着萬一呢,試試吧,就算沒人捐也不會有什麽損失,有人捐他至少還能再堅持一陣子。
等到高考後就好了。
他現在的想法只有這個。
郭旭:“就這一件事情,今天下午有要捐款的同學可以過來我這邊登記一下,顧凜說這筆錢會給大家打借條,等他賺了錢都會還給大家。”
“有利息嗎?”
一個學生先問了,問時還忍不住笑,帶動着班裏不少學生也都笑起來。
郭旭:“……”
班裏學生都不是缺錢的人,但……這個情況他真是沒料到。
“有。”
在郭旭說話之前,顧凜站起身,面向所有人開口。
“我會按照兩分錢的利息給大家算。”
“你怎麽保證能還上?你現在一窮二白,家裏的房子都抵押了,連住的地方都沒有,你現在是每天都住在醫院吧?”男生不以為意,哼笑,“哦,我都忘了,你現在連一窮二白都算不上,你家裏還負債過百萬呢。”
班裏又是一陣哄笑。
顧凜:“我不能保證,對不起,大家不捐錢我也理解。”
“捐,我捐,不過你也得理解我一下,你要是真還不上,我這筆錢扔進水裏還能聽個響,到你這兒連個響聲都沒有……所以我捐的少,你別介意啊!”
剛剛說話的男生改口了。
“謝謝。”顧凜說。
“不客氣啊,畢竟我們之前關系那麽好,你說是吧?”
男生叫周澤希,在顧凜家裏破産之前,一直跟在顧凜身後,顧凜這個人,性格不熱,跟他們這些人的喜好不一樣,不喜歡泡妞,也不混圈子,很難讨好。周澤希也是在顧凜身邊磨了兩個月,顧凜才勉強同意他一塊走的。
自從顧家破産,他總算是翻身做主人,很是揚眉吐氣。
後面跟着的人稀稀拉拉也都捐了幾百,加起來大概有五千。
比顧凜自己預料的多一點。
班裏同學帶現金的不多,顧凜自己的手機已經交不起話費,現在只能靠學校的免費網絡和醫院的免費網絡撐着。
“我會還的,謝謝你們。”
顧凜站在講臺上,鞠躬,前所未有的謙卑。
周澤希還記得剛入學做自我介紹的時候,意氣風發的少年穿着簡單舒适卻昂貴的定制衣服站在講臺上做自我介紹。
“我是顧凜,大家應該都知道我,我就不多贅述什麽了。”
很拽,很冷,很酷。
那是周澤希羨慕的态度,也是他學不來的自信。
但現在,那個當初自信清狂的少年已經沉寂,眉骨清冷,臉色有些蒼白,是營養不良的表現,衣服是已經淘汰掉的舊款,看得到磨損,更看得見他被打磨過的傲骨,甚至已經不能被叫做打磨,而是被現實……硬生生折斷。
“真的很感謝大家。”
他再次說。
下午的陽光果然沒什麽暖意,他去年的褲子有些短,冬天穿着露出腳踝一截,有些烏青。
他再次鞠躬,嘴角彎起,長而卷的睫毛顫抖了一瞬,很快柔順地垂了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