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8章 七萬年
七萬年
掰着寧淵的手,修長分明的五指如玉竹雕刻而成,輕而易舉觸碰到有力的骨節。不僅賞心悅目,捏在手裏更是溫涼舒服。
雲曜抱着玩會兒,又拿到鼻間嗅了嗅,和寧淵身上一樣,寧淵的手也是香的,越嗅越讓虎上頭。
感受着雲曜靠得越來越近的呼吸,寧淵正欲抽回手,畢竟某只虎有啃他手的前例在。
“不準動!”發現寧淵後退,神尊大人不容反抗地一把拽近,冷聲呵斥,随即威嚴地一根根掰開寧淵的手。
此時此刻的寧淵如懸在崖邊的馬,饒是目不能視,手不能觸,但感官還是無法徹底隔絕。
更甚至因為失去視覺,每一處變得極為敏銳,縱然隔着法袍,可屬于另一具柔軟身子的溫熱仍舊源源不斷傳過來,如滾水般直入心間。
雲曜在他身上每動一下都會引得呼吸變化,若雲曜真的咬住他的手,寧淵不确定自己還能不能有這麽好的定力。主要這虎崽子舍不得下重口,說是咬,其實和含沒差。
“曜大人,這不能吃。”見阻止不了,寧淵禮貌提醒。
雲曜充耳不聞,在寧淵猶豫着要不要強硬收回手時。他一臉埋進掌心,心滿意足地蹭了蹭,最後不動了。
寧淵:……
“曜大人”
沒應。
好的,醉虎終于睡着了。
寧淵隐隐松了口氣,沒好氣地捏了捏埋在掌心的臉,到底舍不得放開。
這四個月無比緊迫,每一刻都恨不得壓縮到極致的寧淵難得空閑下來,就着這個姿勢帶過軟被好生将虎裹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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确定身子沒有露出來後,遮住雙眼的白紗消失,寧淵看着埋在自己手裏的人,一頭長至腳踝的銀發蹭得亂糟糟的。
單手摟着雲曜,寧淵勾起發絲,一縷一縷給虎理順。
銀發順滑,并不需要太多動作,指尖沒入裏面往後微微一滑,便能從頭帶到尾。寧淵向來有耐心,在對待雲曜的任何事上更有耐心。
每一縷銀發帶出軟被,雲曜睡覺不老實,寧淵怕人不小心壓着或者扯着不舒服,全部勾出來後,寧淵正要給雲曜放一邊。
眼前白光微閃,壓在身上的重量再次一輕,方才還在手中的銀發一下消失,毛茸茸充斥整個手掌。
“喵……”變回原形的虎崽子咪了聲,四只爪子扒住寧淵的手,動作熟稔地順着寧淵小臂一路往上爬。
寧淵低頭看,才發現輕車熟路的虎崽子根本沒睜眼。
好笑地看着虎崽子順溜地來到他肩膀,濕粉的鼻尖到處嗅着,像只小狗子似的,一路尋着味兒爬到他脖頸。
寧淵側頭,好方便虎崽子動作,柔軟溫熱的肉墊在頸窩處踩了幾圈,最後盤成小小的一團縮在裏面。
大抵被熟悉的氣味包裹,虎崽子終于心滿意足的安分下來,沒多時震天響的呼嚕就在寧淵耳邊響起來。
給人好不容易整理好的銀發因雲曜變回原形,驟然間全消失了,半點不惱的寧淵無奈地捏了捏窩在他頸窩裏的毛團子。捏了還不夠,寧淵偏過頭,用并不太舒服自在的姿勢蹭着毛茸茸。
他知道雲曜睡着了,這家夥睡着的時候睡得格外沉,別說幫他挪個窩,就算寧淵捧過雲曜埋在虎崽子胸腹大吸特吸,虎崽子也醒不過來。
但雲曜睡覺挑,睡得不舒服就喜歡到處亂動,難得自己摸索到了好地方,寧淵舍不得将虎崽子挪來挪去。
酣睡一夜,再醒來的雲曜只覺得神清氣爽。
“醒了”
雲曜埋頭使勁再吸了一口,從寧淵身上一躍而下,化成人形後懶洋洋地伸着腰。金陽透過窗扉,給白潤清透的皮膚鍍上一層暖光,極致舒展的細腰後腰窩深陷,再往下的怡人風景在銀發遮擋下若隐若現。
千防萬防的寧淵: “……衣服穿上。”
雲曜: “噫”
習慣了輕紗薄衣的雲曜才發現自己還光着呢。
不急不慢幻化出衣服,雲曜慢慢悠悠地弄不小心打結的長發。一旁的寧淵任由雲曜打發時間,布下聚靈陣後,認真地琢磨起陣法和符箓。
雲曜勾着銀發,頭發太長,若是彎個腰什麽的,很容易落到地上,雖說有靈氣并不會弄髒可總歸不方便。
但剪掉那更不可能,他的頭發可是毛發所化,一旦少了點,他的毛就會東缺一塊西缺一塊,更重要的是這毛沒有個百十年根本長不回來。
想着。
雲曜四處瞅了瞅,從窗外花樹上折了根花枝下來。
銀發長且多,雲曜難得來了閑心,一開始還認認真真卷起來想方設法地盤起,結果頭發太順,花枝剛插/進去,銀發再次散了下來。
弄了三次沒弄好,雲曜耐心徹底告罄,就在他煩躁地摸出一張定身符準備拍自己腦袋上時,寧淵及時握住他的手腕。
雲曜:嗯
在旁邊不知看了多久的寧淵溫潤眼裏帶着不掩飾的笑意: “倒也用不上定身符。”
趕在雲曜驚覺自己被看了笑話,惱羞成怒前,寧淵接過花枝: “單這個怕是不太夠用。”
手掌攤開,靈氣織成的白紗現出,其上還镌刻有生動活潑的小老虎: “不如用這個”
雲曜瞥見白紗上兇神惡煞的小老虎一下喜歡: “那就用這個吧。”
寧淵來到他身後,指尖掃過臉頰,帶過兩側的銀發。
手指不經意觸碰臉頰,雲曜莫名的有些心癢癢。因為太近,呼吸時不時打在他頸後,明明只是再平常不過的氣息,可這一塊的皮膚瞬間好似變得灼熱起來。
好奇怪。
雲曜向來不喜歡別人靠他太近,但這是寧淵。
和剛才指尖滑過他臉頰一樣,莫名帶着心裏發癢的同時,一種說不清道不明的奇怪感蔓延全身。
不是讨厭,更不是厭惡。
“好了沒”雲曜催促。
“馬上。”
白紗繞過銀發,手指靈巧地帶着白紗在銀發中穿梭。也不知道寧淵用了什麽法子,最後給雲曜綁了個只到腰際的高馬尾。
雲曜一甩,飛揚銀發掃過寧淵鼻間,留下怡人的清香。
“別動。”寧淵穩住雲曜,拿過方才的花枝輕輕地插了進去: “好了。”
只是換個了發型,好像身上無形的束縛一下掙脫,可把雲曜高興壞了,他伸手摸了摸白紗,又摸了摸花枝。
“你手真巧!”
“多謝曜大人誇贊。”
散着的銀發束了上去,徹底展露出雲曜精致的五官,眉眼中還多了幾分純粹的幹淨。一眼望來,少了些先前的清冷聖潔,反倒更像不谙世事的漂亮小公子。
幫雲曜弄好頭發,寧淵繼續琢磨符箓和陣法。
雲曜幻出水鏡,欣賞了會兒自己的美貌,湊到寧淵面前,拿過一摞符紙。
“繪符會耗費靈氣。”
雲曜頗為不在意: “弄個五,六品的符箓挺簡單的。”
反正閑着沒事做,不管之後的醉夢城一行,還是以後對付萬獸宗,符箓這些東西能多就多。
寧淵占桌子的一方,雲曜占桌子的另一方。
繪制了幾張後,雲曜總覺得沒勁,左手托腮,右手繪符,一瞬不瞬地盯着寧淵瞧。寧淵的臉還是那張醜醜的臉,不過雲曜看着很是順眼。
寧淵正在繪制一張符,旁邊廢棄的符紙上符紋複雜,雲曜一看就知這是七品傳送符。
——寧淵在沖七階。
雲曜不禁屏息,他雖九品符修但符修越到後面越靠個人領悟力,此時的雲曜在符修一途完全幫不了寧淵。
“曜大人随意便可,能否參悟只與自身心境相關,若能輕易被外界所影響,這七階符修未免晉升得太簡單了。”
雲曜撇嘴,說得好像他擔心影響他一樣。
又繪制了幾張符,雲曜實在覺得沒勁,本想變回原形,想到頭上剛綁好的馬尾又有些舍不得。
符紙推到寧淵旁邊,雲曜挪過來。
反正寧淵說不會輕易影響到他,雲曜不客氣地從寧淵臂彎下鑽進去,躺在寧淵腿上。
“累了嗎”
“不累。”
一回到寧淵懷裏,果然舒服很多。
寧淵好笑,稍微換了換姿勢,雙手托了下軟成水的虎崽子,好讓人更方便地坐在他腿上。
軟綿綿地半撐起身子,雲曜坐沒坐相,沒骨頭似的靠着寧淵胸膛,無聊地繼續繪制符箓。
繪符對于雲曜來說簡單得像喝水,他閉着眼睛都能繪制出來,所以沒事的雲曜時不時拽拽寧淵的頭發,挪挪屁股,動動腿,再或者故意用自己的符筆撞寧淵手裏的符筆。
剛開始寧淵手下符筆依舊流暢,不過很快,符筆停頓的次數越來越多。
寧淵還是高估了自己,前面才說過的話如今狠狠打了他的臉。
外界的事确實無法輕易幹擾他,但這個外界明顯不包括雲曜。尤其此時此刻雲曜還坐在他懷裏,喜歡動來動去,半刻都閑不住。
“曜大人……”
“嗯”
雲曜忘了如今他和寧淵幾乎毫無間隙,下意識側頭,唇不出意外地擦過寧淵唇邊。
寧淵捏着符筆的手驟然一緊。
雲曜跟着愣住。
他雖不懂情愛,但不是傻子,先在修真界混了百十年,又在俗世待了幾十年。
以前好奇心極重的他還特意去過尋歡作樂的地方,不過沒瞧幾眼便覺得難以入目。他的傳承告訴他,不論妖獸還是人修,這些是正常的,是為了種族繁衍。
不過見到兩個人不着寸縷貼在一起,唇舌相交,還是覺得有些惡心。
但寧淵似乎是例外,寧淵的唇是溫的,軟的。他抿了下唇,好似還嘗到了殘留着獨屬于寧淵的淡香。
這是寧淵,對,這是寧淵。
在發生這樣他認為惡心的親密動作後,雲曜發現除了心裏那種奇怪的感覺更多了外,居然并沒有任何的不舒服。
哦,也不是全無反應。
他的耳朵有點燙,雲曜恍然摸着自己胸口,心跳也蹦的有點快。和寧淵給他弄頭發一樣的感覺,但比之前強烈了數倍。
好神奇!
雲曜眼珠一轉,要不,再試一試
就在雲曜不退反進的時候,寧淵毫不留情地捏住他撅起的嘴。
雲曜疑惑地看着寧淵: “唔唔”
寧淵十分冒犯,捏着雲曜嘴的手晃了晃: “神尊大人,你多大了”
“唔唔。”
“你也知道你五萬多歲了,成年了嗎別忘了你還是只幼崽。”
幼崽兩個字瞬間激起雲曜的憤怒,一雙金眸瞪得溜圓,裏面全是對寧淵的不滿。
“有些事幼崽還不能做,比如這個。”寧淵指腹輕擦了下雲曜的唇,本是打趣的動作,在觸碰到時,寧淵眸色暗了一瞬,而後他難得露出些許懊悔的神色,看似無事地從雲曜唇上松開,正經道: “又比如喝酒,不過曜大人想在我這裏坐着繼續繪符亦或睡會兒覺,那還是能行的。”寧淵拍了拍自己的腿,誠摯地發出邀請: “來嗎”
雲曜一把拍開寧淵的手,毫不留念地從寧淵懷裏鑽出來: “你才是幼崽!你才沒成年!誰稀罕你的臭腿!這些事是我不能做的是吧,那我非做,你又能怎樣”
在雲曜欲一把拽過寧淵,非得強制再試一次的時候。
寧淵彷佛不知道雲曜要幹什麽,道: “難道曜大人又準備去喝酒”寧淵不贊同皺眉, “曜大人終究還是幼崽,靈酒酒勁太大,不适合你。昨日便醉了一宿,再喝怕是對身子不好。”
“我醉了!”這對雲曜簡直就是挑釁,是看不起他,是在質疑他!
雲曜冷笑了聲,轉頭踹門出去。
看着怒氣沖沖走掉的雲曜,寧淵扶額,總算糊弄過了這一次。
他不是聖人,怎會不想尤其面對自己心愛的人,在稍微靠近一點就能擾亂他心緒的情況下。
但越是喜歡,越是會小心翼翼地捧着。
他很清楚一旦越界,以他對雲曜的情意,只會一發不可收拾,他沒有把握能控制住自己,最後無法收斂傷了雲曜。雖然神獸幼崽與人修幼崽以及尋常妖修幼崽完全不能等同,可想起這只傻虎還是小崽子,罪惡感更是蓬然而生。
何況他很明白雲曜其實根本還不明白情愛,縱然這對于他們并不算什麽大問題。寧淵向來擅長察言觀色,雲曜不懂歸不懂,但寧淵知道,這位口硬心軟的曜大人心裏對他并不一般。
只需要他主動戳破,以雲曜的聰明勁一下就能明白。
寧淵無聲地嘆了口氣。
七萬年。
算下來至少還有一萬多年,寧淵頭疼地揉着太陽穴。
好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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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天再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