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章
第40章
虞見深沒有開車裏的燈,車停的位置黑燈瞎火,連盞路燈都沒有,在這種幽暗裏想看清對方的臉就成了一件很困難的事情。
車裏已經好一會兒沒有人說話了,靜得過頭,仿佛車裏沒人。
虞見深有十足的耐心,程逸不開口他也不着急。
最後是程逸先受不了,打破沉默:“有水嗎?”
他剛才在門衛亭裏瓜子嗑多了,這會兒嗓子眼幹得發疼。
虞見深回身從後座給他拿了瓶礦泉水,還貼心地把瓶蓋擰開了再遞給他。
程逸接過水瓶喝了好幾口水,緩過發緊的喉嚨才感覺舒服些,話音發悶地說:“我剛才好像吃了門衛叔半斤瓜子,我是不是得買點還給他?”
虞見深轉頭看他,眉眼溫和,“現在嗎?”
“也不用現在買,明天再買也行。”程逸垂眼擰好瓶蓋,把水瓶放在扶手箱裏,說:“我買個兩斤還他,不虧不欠。”
最後四個字程逸只是随口一說,但在當下難免顯得意有所指。
虞見深看他的眼神深了兩分,輕聲重複一遍,“不虧不欠。”
他問程逸,“那我的呢?你想好了該怎麽對我不虧不欠嗎?”
程逸理不直氣也壯,幹脆地搖頭說:“還沒。”
虞見深看着他的側臉笑,問:“拒絕我難,還是答應我難?”
“都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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程逸把扶手箱上的水拿在手裏,手賤地撕上面的包裝紙,用指甲摳。
虞見深看了一會兒他折磨礦泉水瓶,知道再等下去也一樣,便輕聲道:“不願意,你可以直接推開我。”
程逸怔了一下,眼神不解地望向他,“什麽意思?”
很快,他眼神中的不解就變成了震驚。
因為坐在駕駛座的男人忽然傾身靠過來,熟悉的氣息頓時撲面而來,溫暖幹淨地落在距離程逸很近的地方,差一點點就能落在他臉上。
程逸吓得屏住呼吸,怔愣地望着眼前人,桃花眼深邃溫柔,把他的魂都吸走了。
他看見那兩片淡色的嘴唇動了動,在說:“程逸,你可以推開我。”
話音剛落,讓他感覺很熟悉又很陌生的呼吸就像天上的雲砸下來了,把他從頭砸到腳,砸得他暈乎乎,飄飄然。
身體仿佛飄浮在雲海裏當然是不真實的,可嘴唇上感覺到的溫度和柔軟無比真實,真實得程逸無法從現實裏找到任何一樣東西來比喻這萬分之一的美妙。
他怔怔地看着虞見深往後退了些許,貼在他嘴唇上的柔軟短暫地消失了。
虞見深伸出左手捧他的臉,再一次提醒他,話音輕得幾乎能讓程逸的心裂開一條縫。
“可以推開我。”
我這個字是消音在相貼的唇縫間。
程逸的後腦勺靠上頭枕,胸口劇烈起伏了兩下,臉頰滾燙得像落了燒紅的碳,雙臂卻只是無力地垂落在大腿上。
那只捧他臉的大手離開了,拿走了他手裏的礦泉水瓶,但沒有就這樣離開,修長有力的五指穿過了他的手指縫,緩緩的,不容掙脫地握在一起。
程逸腦子快缺氧了,身體也好不到哪去,像喝醉酒似的沉甸甸又軟綿綿。
恍惚之際他聽到虞見深叫他乳名,讓他把嘴巴張開。
他聽話地照辦了。
一條陌生的舌頭闖進來,攻城掠地,卷走了幾乎所有東西。
程逸因呼吸吃力而緊緊蹙眉,虞見深察覺到了,放開被吻得合不攏的嘴唇,眼神幽深又安靜地看着他喘氣。
程逸喉結微動,吞下了一點東西,但不知道是誰的,他自己也奇怪的是竟然不嫌惡心。
他很乖地坐在副駕駛座裏,虞見深在看他,他也在看虞見深。
等那種缺氧的窒息感消失了,他劇烈的呼吸也回到了正常平穩的狀态,才抿了抿嘴唇說:“這是我的初吻。”
虞見深極輕地笑了一下,“我也是。”
他的回答讓程逸心裏舒服很多,他枕在頭枕上的腦袋稍稍調整了一樣姿勢,其中一只手還在跟虞見深十指緊握。
用緊握可能不夠嚴謹,因為雙方都沒有用力,更像虛虛交握,又很難分開。
他緩緩眨了一下眼睛,看着虞見深,說:“你忘了問我能不能親。”
虞見深笑了笑,“抱歉,但我不是忘了。”
程逸望着他,多虧了車裏沒燈,他紅得很不正常的臉才沒有被虞見深看見,不然他連脖子都紅透的樣子就丢人得沒臉見人了。
“你強吻我。”
程逸沉着聲給這事定了性,被深吻後的嗓子有些沙啞,“你是不是早就想好這麽幹才把車門鎖了的?”
虞見深緩緩搖頭。
程逸微微眯起眼睛,“剛才我要是把你推開了,你會放我下車?”
“會。”
“我不信。”
虞見深的回答是用另一只手開了車鎖,嗒一聲輕響,車門能打開了。
只要程逸願意,他可以馬上丢開和虞見深十指交握的手,推開門下車再狠狠摔門,轉身就走。
只要他願意,他可以把虞見深的真心扔在地上用腳踩得稀碎,碎得大羅神仙來了也無力回天。
可他是被動的,他所有看似掌握主動權的處境都是虞見深給他的假象,他真實的處境根本別無選擇,就像虞見深是吃定了他不會推開他才會說可以推開我,就像虞見深肯定他不會丢開他的手下車才會把車鎖打開。
程逸扁着嘴,有點委屈,“我現在是同性戀了?”
虞見深沒有說話,把臉湊過去,溫柔地親吻他的臉頰。
程逸又說:“我爸媽抱不了孫了。”
虞見深還在親他的臉,和他耳鬓厮磨。
“那都是你害的,虞見深。”
虞見深沒再親他的臉了,他傾身略過扶手箱的身體後退回到駕駛座。
他忽然地離開讓程逸心生慌亂,沒等虞見深抽回手,兩人還交握在一起的手指由他主動握緊了,好像怕人走了。
“我說錯了嗎?”他眼睛緊緊盯着虞見深。
虞見深眉眼溫柔地搖頭,但沒說話。
程逸也不知道自己在說什麽,反正不是胡說八道,“我想過将來生一個孩子就夠了,雖然男女無所謂,但我希望是個女兒。”
他說這話時握疼了虞見深的手。
“你有沒有想過?”他問。
虞見深還是搖頭。
他的左手還在程逸那裏,身體已經後退到程逸覺得很遠的位置了。
“你在幹什麽?”
程逸抓着他的手指用力到指節發白,指甲掐進了虞見深的肉裏。
這是個人都會疼。
虞見深當然也不會例外,但他神色平常地靠在座椅裏,也和程逸一樣枕着頭枕,眼神溫柔依舊,他說:“程逸,想下車就下車吧。”
程逸心髒瞬間揪成一團,疼得他喘不上氣,他動也不動地看着虞見深,“你再說一遍。”
虞見深沒有重複一遍,眉眼有笑,說:“我們接過吻了,你可以當做不虧不欠。”
比兩斤瓜子還便宜,接個吻就行了。
可程逸不滿地蹙緊眉:“這就是你說的愛我,不能沒有我?”
虞見深無聲嘆氣,輕聲說:“可是我們不會有孩子。”
“你不知道有領養?”
“總歸不如親生。”虞見深語氣遺憾,“也不會長得像你。”
“像我幹嗎?”
“像你不好嗎?”虞見深笑起來眉眼就顯得越發英俊奪目,“像你多漂亮。”
程逸抿唇,剛才還隐隐作痛的心髒這會兒好受點了,他還是第一次聽到虞見深這麽誇他。
“你覺得我長得漂亮?”
以前他非常讨厭用在他身上的外貌評價由虞見深說出來好像沒有那麽讓人讨厭。
虞見深無聲點頭。
程逸紅着臉罵他,“膚淺。”
抓着不放的手稍稍放松了,仔細看能看到虞見深的手背上有幾個清晰的月牙痕。
程逸注意到了,有些心疼地用拇指指腹揉了揉,低聲問:“你不是因為我長得好看才喜歡我的吧?”
虞見深搖頭。
“那是因為什麽?”
“不因為什麽。”
程逸揉了幾下停手,一臉不解。
虞見深輕聲說:“我愛你,不因為什麽。”
程逸和他對視許久,低頭垂眼。虞見深的左手還在他那裏,被他拉着手腕放在大腿上。
車裏一時無話了。
虞見深看他低頭玩自己的手指,一會兒捏捏拇指,一會兒跟他比誰的手掌比較大,怪忙的。
虞見深看了一會兒,緩緩低頭靠近程逸的臉。
程逸發現了,明顯一頓,但故作冷靜,假裝不知地繼續玩着他的手。
虞見深的鼻尖幾乎就快碰到他的鼻尖,濕熱的呼吸交織,程逸心跳如鼓。
“咘咘。”
“我想跟你接吻,可以嗎?”
男人嗓音低沉溫柔,此時喚他的乳名卻是想和他像情人一樣接吻,再也不像從前。
程逸微微擡起臉,沒有說話,先默許了虞見深地靠近,發現自己不答應虞見深也不動,才嗫嚅地說:“可以。”
只有他們兩個人可以聽見。
他是個聰明聽話的,吻過一次就知道要把嘴張開,甚至雙臂也繞上了虞見深的脖頸。
他溫順地被擁進懷裏,哪也不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