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血染玉虛五
漁村。師父靠在床上,臉色發青,雙目黯然。
枯瘦冰涼的手死死抓着我的手,“幸恒,師父已時日無多了。咳……師父無能,玉虛門百年基業恐要毀在為師手上。師父,咳……師父死了不要緊,只是無法護你們周,周全。為師,愧對門中各位師祖,愧對,你們……咳……”又是一陣急咳。
“師父,師父,您先不要說話,你先好好休息。”我趕緊給師父順氣。接過謝扶遼遞過來的一碗藥。
據謝扶遼說,當時衆師弟正在一院聽學。忽然狂風大作,成群結隊的狼妖突然憑空冒出來包圍了玉虛山,一聲令下就開始殺戮。師父立刻帶着各位師弟運劍防禦。可狼妖多得像傾巢而出,密密麻麻的。三拳難敵四腿,門中弟子不敵,很快落敗,玉虛門血光漫天,除了謝扶遼僥幸逃脫,幾乎無人幸免。
我緊緊握着拳頭,“後來呢?”
謝扶遼道:“門中弟子幾乎全都慘死,師父也不知所蹤。我本來打算先找到師父,但突然想起你們還在山下,不知你們是否幸免于難。我立刻下山去京城和忻州找你們,但都說你們已經離開。我又趕回江州。”
“半道上,突然殺出個青面獠牙的妖怪。它妖術很高,我學術不精,差點被它殺了。幸虧師父及時出現救了我。”
“師父身受重傷,為了救我,傷勢加重。可這附近前不着村後不着店,我只得帶着師父來附近的漁村找大夫。”
“師父說如果你們還活着,大概會往西邊瘴林方向去尋狼妖報仇,讓我往瘴林去找你們。沒想到還真遇到了。”
我服侍師父喝完藥歇下,示意他倆出去再說。師父他精神不濟,曾經的仙風道骨褪去,身形銷瘦,只剩一張枯老的皮硬撐着。
謝扶遼眉頭緊鎖,“你接下來有什麽打算?”
楚天常也擡眉看着我,眼裏還有一絲沒有褪去的怒火。
我看了他們倆一眼,又擡頭看着江面的斜陽,心裏忽然格外平靜,大概是剛才已經做好了犧牲卻又僥幸活下來了罷。既然還活着,那就不能白白的活着。
一路上已經遇到兩次絕殺。看來狼族不殺了我是不會罷休的。剛好,不殺了他們,我也難消心頭之恨。師父如今也身受重傷,我身為大師兄,确實該做長遠的打算。
我看着謝扶遼道,“你說你已經知道了狼族的藏身之地?”狼族屬妖,不敢光明正大的出現在人族的地界。如果它們沖破結界來到人間,那也只能找個隐秘的深山老林潛伏修煉。
謝扶遼點點頭,“師父說,在邛摩山。”
楚天常忽然冷冰冰的開口:“你想去邛摩山?”
我按耐住心頭翻湧的情緒,慚愧的低頭說道,“我知道我能力太差,眼下還無法為師門報仇。”頓了頓,終于還是說道,“狼妖之禍,歸根結底,都是我的錯。如果不是我多管閑事,可能就沒有這些事。連累了師門,害死了各位師兄弟。我這輩子如果無法為師門報仇雪恨,就是死也難以瞑目。你們放心,我不會再做什麽沒腦子的事,我想去蓬萊山求舍元道長,認真修習武功道法,同時為門中師弟超度祈福,等我學成下山再為師門報仇。”
“至于你們。”我擡頭看着他們,尤其是楚天常,“師父如今病重,我身為大師兄,有權管理門中大小所有事務。眼下師門被挫,門中也不适合弟子繼續學習,各位弟子應當自行下山另謀出路。如果你們執意不走,那我只好替師父将你們逐出師門,以後門中任何事都與你們再無瓜葛。”
“你說的是人話嗎!”謝扶遼意料之外的暴怒,沖過來一把揪住我的衣服,“李幸恒,你能不能不要每次打腫臉充胖子。你當我們是什麽?還需要你來保護嗎?你以為你很有血性嗎?別說我不會走,姓楚的,你會走嗎?”
楚天常面無表情的看着我,語氣淡淡的說道,“與其說這種不痛不癢的廢話,不如想想眼下。”說完自己走開了。
看他走了,謝扶遼也憤怒的甩開我往屋裏去了。留我一個人在原地愣着。
我也是為你們好啊。
夜涼如水。漁村的漁嫂送來幾碟小菜。我給謝扶遼端進去,他擡眉掃了我一眼,又忿忿的轉過身。
我把籃子擱在他面前,也不知道該怎麽跟他解釋。他看我沒說話,忍不住譏諷道,“李幸恒,你到底知不知道你有幾斤幾兩?”
我在心裏嘆口氣,還是耐着性子解釋,“你也別怪我。人都有私心,我要你們走并不是為了成全所謂的凜然大義,我說不清楚這種感覺,我總覺得冥冥之中有一雙手在推着我往前走。我看不清到底是什麽,但我不希望再有人因為我而受傷。”
他哧了一聲,“說得這麽冠冕堂皇。你的私心不就想保護姓楚的麽!”他看透我似的,靠近一點說道,“別說得那麽高潔。人家領你的情麽?”
我立刻感覺臉火辣辣的,謝扶遼這厮,說話從來都不留情面。我确實一方面不願意他們再受到傷害,但更多的是擔心楚天常。我只希望他能好好的活着,一生順遂,娶妻生子也沒關系。沒想到謝扶遼将我這一丁點私心看得透透的。我克制住被拆穿的怒火摔門而出,他在後面冷笑了一聲。
我忝着老臉去給楚天常送飯,他卻沒在屋裏。我心一驚,趕緊在周圍找。看到他一個人正在江邊,我才放下心來,強裝鎮定的朝他走過去。
江風吹來,他的衣袍在風中翻飛。
察覺有人,他回頭看是我,又轉過頭去。
我猶豫了一陣,還是輕輕問道,“你還在生我的氣?我之所以讓你們離開是因為,門中師弟只剩我們三個了,我希望你們能好好的,我是大師兄,我有責任要保護好你們,我……”
他側目看着我,我就說不下去了,低下頭不敢直視他的眼睛。他卻忽然冰冷淩厲的說道,“你再做這種尋死覓活的事,別怪我對你不客氣。”
我竟聽出了一絲隐忍和克制!頓時瞪大了眼睛,擡頭看着他。“什麽?”
他自顧自的沿着江邊走了。我怔在原地,心裏卻因為那句話翻江倒海。他是什麽意思?他是在關心我麽?而且,這句話,如果我沒感受錯,是有克制的感情在的……
我趕緊追上去和他并肩而行。我道,“你放心罷,我不會再做引雷***這種事了。”
他卻沒有接這個話,反而說道,“狼族之禍,并非全是你的過錯。你走的每一步都是你能做的最恰當的選擇。要怪就怪天道與時運。”他語氣跟平常一樣平靜,但含着怒意。
我再次恍惚了。緩了一陣才試探着問,“你,是在安慰我嗎?”
他腳步咻的一頓,很快又恢複了正常的步伐。但被我發現了,我心跳突然加快,忍不住大着膽子,心裏想着豁出去了,“楚天常,我,你,我感覺,你是不是在躲着我?”
這種感覺不是毫無根據。從我跟他表明心意開始我就慢慢感受到了,如果他反感我,按他的性格,他肯定會徹底遠離,絕不會跟我虛與委蛇。但他沒有,反而,我甚至感覺,他有時候是在試探我。他去忻州找我,一次次救我,還有,那突兀的壓抑和憤怒……
不知是不是錯覺,我感覺他似乎有一絲慌亂,但只一瞬間。他徹底停下腳步,擡頭看了一眼星空,又轉過身來。背着月光,我看不清他的表情,只聽到他用飽含怒意和嘲諷厭惡的語氣說道,“你總喜歡活在你不切實際的幻想中。”
不切實際。幻想。
我感覺心被紮了一下,疼得我一激靈。
我緩了又好一陣,“哈”了一聲,才故作鎮定的笑道,“果然是錯覺。”
他默然不說話。
我現在尴尬得只想趕緊逃。
“不早了,你早點回去歇着吧。”不知是不是江風太冷的緣故,我感覺我說話直打哆嗦。說完,也不管他什麽表情了,轉身就往回跑。
還有什麽比這更難堪的呢.
翌日。我按照師父列的方子去附近鎮上抓了幾包草藥回來。師父病得太重,不宜長途跋涉,只在漁村一對打魚的夫婦家裏住,在附近藥鋪抓藥來養着。藥方子是師父自己開的,丹藥也是師父自己煉的,但吃了幾天,也不見好,每天只怏怏的昏睡着。
剛走到村口就看見謝扶遼朝我過來,他遠遠的就在質問我,“你去哪了?”
我舉起手來的藥晃了晃。“怎麽了?”
他氣急敗壞的說道,“去抓藥怎麽不跟我們說一聲!”
我心一沉,“是不是狼妖又……?”
“沒有。師父剛剛醒了,我去叫你,看見你屋裏收拾得空蕩蕩的,還以為你……”
哦~原來是怕我跑了。我忍不住拍了一下他的肩膀,笑道,“怎麽,你在關心我啊。怕我一個人去找狼妖了?還是以為我丢下你們去蓬萊山了?”
他扒下我的手,涼嗖嗖的說道,“你少自作多情!誰管你啊,你愛上哪上哪,我着什麽急!”
他雖然這樣說,但我心裏還是感到一股暖意。謝扶遼這個人,表面上看起來刻薄冷漠又驕傲自大,心地卻是好的。
我裝作随口問道“哎,你出來了,楚師弟呢?”
謝扶遼轉頭玩味的看了我一眼,朝着東邊擡了擡下巴,“吶,那邊找你去了。哎,李幸恒,我發覺我真是小看你了,連姓楚的這種都搞得定。我還以為,他要是知道了你那點心思,會想弄死你呢。”
要是昨晚之前他這樣說,我鐵定又要陷入旖旎的遐想中了,不過,昨天楚天常那冰冷的話清晰得猶如在耳,我只能暗自搖頭苦笑。
同時又裝作雲淡風輕的回答,“想什麽呢,沒有的事。”
保不齊,他真的想弄死我呢。
作者有話要說:
嘿嘿嘿,不靠普的作者時隔一個多月又爬回來了......
QWQ,除了這篇,不靠普的作者最近還在寫另一篇文......可能過兩天就能拖出來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