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江寒
第11章 江寒
沈雲夢看着李青山的目光逐漸冰冷,“前輩難道看不出我是什麽情況,又何必拿我的痛處尋開心。”說完便準備離開這兒。
李青山被她說得一愣,他設想過很多種情況,但萬萬沒想到這個小姑娘會拒絕,而且說走就走。
“我真的出自白鹿書院,我可以給你一份白鹿書院的名帖。”李青山無奈道,“拿着這個名帖,你便可以自行去參加白鹿書院的測試。”
說話間,他已經掐了一個決,一只墨色的蝴蝶出現在他的指尖上。
蝴蝶繞着他的手指飛了幾圈,最後落在他的掌心,化作一份黑底燙金名帖。
李青山伸手,将帖子放在沈雲夢面前,四個金光閃閃的大字——白鹿書院,映入她的眼底。
帖子的其他地方是刻畫的靈氣線條,一根根線條,組成一只白鹿,“白鹿書院”四個大字,正好在鹿的身軀中間。
沈雲夢只看了一眼,便不感興趣地收回目光,
“不好意思,前輩。晚輩出生鄉野,沒有見過白鹿書院的名帖。”你這東西給我,我也不知道是真是假。
李青山難得沉默,他沒有想到自己出了書院後,遇到的第一個問題,是該如何向別人證明自己是書院的人?
不過,他也清楚,他不能再糾纏下去,這個小姑娘本就很防備他,現在眼睛裏兇殘和惡意都快壓不住了。
李青山微微嘆息,這樣的眼神,他不是第一次見。
年輕的時候游歷四方,那些苦寒之地的孩子,眼神比他面前這個小姑娘更加直白、殘忍。
那是來自孩童的,獨屬于他們——天真般的殘忍。
那時他只是遠遠看着,心如波瀾不驚的湖面,不曾有過半點漣漪。
他是白鹿書院的人,他的心軟也只會對着書院的孩子,其他人難得他半分憐憫。
可今天,在看見這個小姑娘的第一眼,他就無比歡喜,甚至都不在意她冒犯的舉動。
李青山再次打量沈雲夢,小姑娘看着骨齡不過七八歲,身子卻瘦小的厲害,像五六歲似的,臉上也沒有這個年紀孩子該有嬰兒肥。
一看就知道,是個受過很多苦的孩子。
李青山蹙了蹙眉,腦海中不斷搜尋與這張臉相似的臉龐。
他有九成把握,這個孩子的父母,是他認識的人。
不過他活得太久,認識的人太多,一時半會還真的很難發現,這張臉是像哪位故人。
在李青山思索的這一會功夫,沈雲夢的眼神越來冷,表情也更加防備。
她注視着李青山的一舉一動,一旦有什麽異動,她就會讓戮和紅鯉誅殺這個人。
隐藏在暗處的戮一直注意這邊的情況,在聽見白鹿書院四個字後,它面露沉思。
然後在心中直接與沈雲夢交流,“夢夢,我們殺了他吧,先下手為強?”
“這人如此挑釁,肯定不是什麽好人。”
沈雲夢心思一轉,便在心裏向戮和紅鯉下達指令。
只見一抹紅光一閃而過,這處空間已經被紅鯉禁锢。
與此同時,一道快如閃電的黑影,從角落出現,直接攻向李青山的門面。
李青山依舊站在原地,對于這突如其來的襲擊,并未作出任何反應。
他甚至對着沈雲夢微微點頭,顯然很滿意她的出手,心中想要把人帶走的念頭更加強烈。
在弱肉強食的法則下,心軟只會給自己、給旁人帶來危險。
他白鹿書院,不需要那樣愚蠢的弟子。
黑影越來越近,在沈雲夢詫異的目光中,李青山不躲不避,他伸出一只手,手裏拿着一塊黑色的玉牌。
玉牌出現時,一直殺意騰騰,躍躍欲試的戮忽然停下。
它一個閃身回到沈雲夢肩膀上,像是早有預料那般,眯眼問道:“無為是你什麽人?”
它就說這個人給它的感覺怎麽那麽熟悉,原來是無為的人。
無為是第一個來到它面前的人,那個老家夥第一次見到它,就是這麽自稱的——白鹿書院無為。
他陪了它很久,聽他講了很多東西,就連出來的路也是無為告訴它的。
它一直想去繁華熱鬧的地方,這裏面也有一部分是因為無為。
那段時間它過的還不錯,在它以為無為會一直陪着它的時候。
無為卻告訴它說,自己到了該離開的時候。
他要它好好呆在那裏,說日後會有一個出身四大家族的人放它出去。
無為走的時候,它雖然有些舍不得,但也做不出逼人留下的事。便給了他一塊背部的褪下的鱗片,當做是他陪它的報酬。
無為離開後,它等了好久,一直沒等來他嘴裏那個會放它出去的人。
便閉着眼睛睡了一覺,一覺醒來後發現自己莫名少了半塊護心鱗,再沒多久沈雲夢就出現在它面前。
它終于等來了無為嘴裏說的那個人,重新獲得了自由。
出來的路那麽難走,還有一個專門針對修士的禁锢陣法。
它還以為無為死在了那裏,沒想到,他竟然真的活着出去了。
想起故人,戮有些高興,“無為還活着嗎?他為什麽不來見我……”
“閣下。”李青山鎮定自若地對戮行了一個禮,顯然他早就知道戮的存在,也知道它的身份。
“聖人乃白鹿書院開山祖師,已在千年前仙逝。”李青山露出一個沉重而又悲痛的表情。
“聖人離去前,親手雕刻了這枚玉牌。留下口谕,待閣下脫困後,我等書院弟子持玉牌與閣下相見,為閣下略盡綿薄之力。”
戮沉默了會兒,整條蛇看着萎靡了不少,嘴裏依舊兇巴巴的,“什麽叫祝小爺一臂之力?明明是怕小爺胡作非為,禍害滄瀾界吧!”
李青山笑而不語,沒有承認,也沒有否認。
戮不屑地偏過頭,它最讨厭這樣的人,這樣的表情。
仿佛這個世界沒什麽能讓他們動容,無為是這樣,這個李青山也是這樣。
白鹿書院的人莫不是都是如此,帶着一張溫文爾雅的假臉,滿嘴的仁義道德。
真是無趣又虛僞!
戮重重地哼了兩聲,然後在腦海中向沈雲夢解釋了一下它和無為的事,最後說道:“我和無為的交情并沒有多少,你想怎麽做都行,不用顧及我。”
“我知道。”沈雲夢笑着摸了摸它的尾巴。
相處這麽久,她當然知道戮是什麽樣的蛇。
別說是聖人親手雕刻的玉牌,就是聖人親臨,怕也無法阻止它要做的事。
不過這也從側面說明,這個人真的出自白鹿書院,而且身份不低。
傳說中被誅殺的魔獸再次出現在滄瀾界,這是多麽重大的一件事,一旦傳出去,怕不是整個滄瀾界都要震動一番。
這樣可以被稱作秘密的一件事,并不是什麽人都有資格知道,也不是什麽人都能持玉牌過來。
想到這,沈雲夢讓紅鯉悄然放開這片空間,一切恢複正常後,她什麽也沒說,什麽也沒問,行了個禮後,就帶着趴在她肩膀上的戮準備離開。
“小友,這個名帖——”
李青山話未說完,就被沈雲夢打斷。
“多謝前輩好意。”沈雲夢轉過身,向李青山道謝道,“晚輩一個廢脈之人,實在是受之有愧,還望前輩還海涵。”
說完,她再次轉身離開,對于白鹿書院的名帖,半分留戀也沒有,甚至心中比之前更加防備。
她曾經了解過滄瀾界幾大勢力的開山祖師,白鹿書院的祖師正是無為聖人。
幾千年前,無為聖人壽元耗盡,仙逝于白鹿書院。
可戮說它見過無為聖人,是聖人告訴它,會有一個出生四大家族的人放它出去。
而她,正好出生四大家族,并且将戮帶了出來。
他們明明出來沒幾天,白鹿書院的人就到了,這是不是說明一直有人在關注絕靈之地,或者說在關注戮。
這個關注,或許早在幾千年前,從那個奇怪的預言後就開始了。
沈雲夢的脊背忽然有些發涼,她感覺自己似乎陷入到什麽陰謀當中。
無為聖人,白鹿書院;絕靈之地,戮;還有四大家族,以及她。
回到房間後,沈雲夢将這些寫在紙上,不斷的連線、打圈、畫叉,企圖找到其中的關聯。
“又失敗了。”沈雲夢無力的趴在桌子上,将手中的紙團成一團,扔在地上。
此時她的腳下,已經多了好幾個紙團,而且有越來越多的趨勢。
……
那邊李青山自沈雲夢離開後,依舊維持着原來的姿勢,一動未動。
這還是他第一次見到有人能無視白鹿書院的名帖,無視他這個人。
難道白鹿書院已經落魄到這種地步,這樣一份無價的名帖,現在送出去都沒人要?
李青山斂眉沉思,看來這些年他們避讓玄天劍宗的鋒芒,已經讓世人忘記滄瀾界還有一個白鹿書院。
李青山收斂的氣息有一絲絲洩露,這些氣息又很巧妙的被他控制在一個範圍內。
這個範圍中,所有的房屋被摧毀,然後悄然複原。
“哼。”
李青山冷冷一哼,廣袖一甩,慢悠悠踱着步離開這裏。
他知道該怎麽做,想着他的指尖上一抹流光忽現,然後瞬間消失在天際。
李青山看着靈光消失的方向,眼裏露出勢在必得的精光。
玄天劍宗一家獨大已經數百年,現在也該輪到白鹿書院了。
次日,沈雲夢剛剛到自己的包間,正準備吃早飯的時候,一個青色的身影悄無聲息的坐在她的對面。
見他毫不見外的拿起一個包子,沈雲夢還沒說話,戮就炸起來了。
“不是已經拒絕你了嗎,你為什麽還在?”
“你們修士不是不能随便吃東西嗎,這些東西半點靈氣都沒,你就不怕産生濁氣?”
“你別吃了,再吃小爺我就沒了!!!”
在戮不滿的聲音裏,李青山吃完了一大碗瘦肉粥,幾碟小包子,炸春卷這些。
他優雅的擦了擦嘴,臉上也沒露出不好意思的表情,只道:“不白吃。”
說着,他掐了個法決,一柄小巧精致,靈氣逼人的靈劍出現在他手中,“我見小友劍氣如虹,最适合修劍,這柄靈劍贈予小友,就當是這頓飯錢,如何?”
沈雲夢看着那柄靈劍,心生歡喜,但臉上沒有洩露分毫,她将劍推了回去,“無功不受祿,一頓普通的飯食而已,比不得這靈劍貴重。”
“靈劍雖然貴重,但也得看是在誰手裏。”李青山笑道,“我并不是劍修,這柄劍放在我這和廢鐵沒什麽兩樣。”
“但若是在值得的人手裏 ,這柄劍的意義就不一樣。”
見沈雲夢還要推辭,李青山單手按住劍身,目光溫和,“若你心中實在過意不去,就當是長輩送給晚輩的見面禮。”
“你或許不知道,你的父親是我書院劍閣的大弟子。”
話音剛落,李青山就看着小姑娘變了臉色,防備、警惕,若不是有些顧忌,只怕當場就要離開,或者拔劍殺人。
“你有什麽證據?”沈雲夢咬着牙問道,“你可別想騙我,我不是小孩子。”
李青山啞然,心道,果然還是不成熟的小孩子啊!
“我乃白鹿書院現任山長,與你父親的師父是師兄弟,按照輩分,你或許該喚我一聲師叔祖。”
話落,李青山拿出一塊留影石,留影石上是一個年輕的男人,穿着白色潑墨山水弟子服,身後背着一柄長劍。
柔和的輪廓,天然微笑的唇角,哪怕生了一雙鳳眼,也依舊令人覺得親近,一點也不像個劍修。
沈雲夢看到這身影的第一眼,手中的茶盞便不受控制的傾斜摔落,在茶盞破碎聲中,眼眶紅了一片。
或許是父女天性,一看到這個人,她就知道這個人是她的父親。
“你父親拜入書院用的是江寒這個名字,你又姓沈,所以我開始并未将你和他聯系在一起。”
李青山向沈雲夢解釋道:“只是昨天晚上,見你腰間懸着紅色靈魚玉佩,我當時覺得眼熟,後來讓人去查了一下名冊,這才想起來。”
“紅色靈魚玉佩。”沈雲夢下意識握住紅鯉,手指輕輕摩挲上面的紋路。
她努力控制臉上的表情,強迫自己冷靜下來,“這是有什麽說法嗎?”
“說法倒也談不上。”李青山微微眯眼,露出回憶的神色,“你父親少年成名,修為大成後,便出去歷練。”
“大概七八年前,他歷練回來拜見師尊,我恰好也在。他當着我們的面拿出這塊玉佩,說他即将有一個女兒,這塊玉佩就是送給女兒的禮物。我當時覺得魚形玉佩有趣,便多看了兩眼,這才認出來。”
随着李青山的話,沈雲夢握住紅鯉的手漸漸收緊,她就知道,她不是沒爹沒娘的孩子,她有人愛,她的爹爹很喜歡她。
沈雲夢閉了閉眼,目光直視李青山,“既然如此,那我爹爹呢?”
他既然活着,為什麽不來找她,放任她在沈家、劍宗受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