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哥,我和你談談
江北,晚上九點半,望江別苑工地旁邊的“北伐建材運輸隊”分配站門口。
林軍下了出租車,上半身穿着出租車司機的夾克衫,随即低頭就走向了分配站門口。
門口處,一把破舊的遮陽傘下面挂着晃眼的燈泡,一群密密麻麻的蚊子圍着燈泡打轉。而蚊子下面坐着七八個壯漢,衆人圍坐在一張長方形桌子旁,翹着二郎腿,一邊聊天,一邊喝茶。
“哎,大哥,我打聽一下,滿北伐,北哥在這兒嗎?”林軍上前問道。
“你誰啊?”座位核心處一個中年,擡頭問道。
“我是北哥一個小朋友,找他有點事兒!”林軍簡明扼要。
“他不在!”
“去哪兒了?”林軍追問。
“轟隆!”
二人說話間,遠處開來一輛歐曼自卸車,而司機坐在車裏探出頭,并沖着與林軍說話的中年問道:“周哥,水泥卸哪兒啊?”
“我跟你進去!”與林軍說話的中年站起身,随後他指着林軍說道:“北哥在澳門豆撈吃飯呢,你要找他談事兒,就在這兒等會吧,他一會就回來!”
“那就不等了,我去澳門豆撈找他。”林軍一笑,随即扭頭就走,但腦中卻本能記住了與自己說話的這個中年。
中年沒再搭理林軍,而是上了自卸車進了工地。
……
半個小時以後,江北澳門豆撈酒店門口處。
“哎,你好,我問一下,滿北伐,你認識嗎?他在哪個包房呢?”林軍沖服務員問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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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哦,北哥,在309!”服務員顯然對滿北伐的名聲很熟悉,幾乎沒有任何思索就回了一句。
“他車停哪兒了,你知道嗎?”林軍一看滿北伐名兒還挺響,随即緊跟着問道。
“外面停車場,黑A07777的奔馳!”服務員答道。
“謝了。”林軍扔一下句,邁步就往酒店外面走。
“哥們,309從那邊走!”服務員喊了一句。
“沒事兒,我在外面等他!”林軍頭也不回的扔下一句,随即推門就走了出去。
……
澳門豆撈外面停車場,烏黑锃亮的奔馳六百,挂着黑A07777的車牌,規整的停在不起眼的角落裏。
林軍走到奔馳六百旁邊,随後低頭點了根煙,并且脫掉了從出租車司機那裏花五十塊錢買來的夾克衫,漏出兩條帶傷的胳膊,随後撕下來夾克衫的內襯,熟練的勒在了傷口上。
足足一個多小時以後,酒店門口一個人影步伐穩健的走了過來,他就是滿北伐,今年33歲。五年前他就是一個包工頭,後來據說是因為拆遷起家,但這個“家”具體怎麽起來的,卻沒人能說清楚。
滿北伐有專職司機,但今天請假沒上班,所以,他喝完酒以後,就讓項目經理帶着客戶出去玩了,而自己找一個借口準備回家休息,因為他的生活作息很有規律,很少熬夜。
但今天的事兒,其實有沒有司機都一樣,因為林軍既然敢來,那多一個,少一個人,對他來說意義不大。
滿北伐不管喝多少酒,臉色都一點不紅,而是發白,并且白的有點吓人。他中等身材,個子也就一米七五左右,皮膚白皙,頭發很短,看着有點文靜,并不像外面傳言的那麽具有江湖氣。
“滴滴!”
滿北伐走到距離奔馳600還有七八米左右的距離時,就擡手按了一下車鑰匙。
“哎呦,北哥,你可算出來了。”林軍面帶笑意,步伐迅速的走了過去。
“你誰啊?”滿北伐眯着眼睛打量林軍,随後一愣。
“哦,我是工地的,車隊周哥怕你喝多了,讓我過來接接!”林軍說話間已經到了滿北伐身邊,随後左手扶住他,右手直接拿過車鑰匙說道:“上車吧,我送你回去!”
“工地的?我沒見過你啊?”滿北伐被林軍扶住,身體站在原地沒動。
“啪!”林軍左手死死抓住滿北伐肘關節,随即笑着說道:“上車說,行嗎,北哥?”
滿北伐一愣,只短暫沉默了數秒後,直接張嘴說道:“那就走吧!”
兩分鐘以後,二人上了車。
林軍坐在正駕駛,滿北伐坐在後座。
“北哥,咱去哪兒啊?”林軍熟練的啓動奔馳六百,随後頭也不回的問道。
“我回家,蒙科國際。”滿北伐有些疲倦的躺在後座上,臉上表情輕松無比,而語氣也宛若跟自家司機對話一樣地說道:“腦袋疼,手扣裏有去痛片和礦泉水,你幫我拿過來。”
“哎,好叻。”林軍點頭,伸手就将手扣裏放的礦泉水和止痛片遞給了過去,并且調侃着說道:“這好幾年沒在家裏晃蕩了,蒙科國際我還真有點記不清楚在哪兒了,給你拉丢了,你可別罵我,呵呵!”
“恩恩,你看着開吧,到哪兒都行!”滿北伐一邊往嘴裏倒着去痛片,一邊連連點頭回道。
“嗡!”
林軍踩了一腳油門,随後開車就走了。
夜晚,江北的公路上車少路寬,昏黃的燈光射進車裏,能映出滿北伐的半張臉頰。他插着雙手,腦袋靠在真皮座椅上,閉目養神地問道:“小哥們,哪兒回來的啊?”
“緬甸!”林軍單手駕駛着方向盤,體态放松,語氣平緩地回道。
“緬甸?”滿北伐聽到這話,短暫一愣,随後又睜開了眼睛,目光從後方掃向了林軍。
“我在那兒打過四年工,一周前剛回家!”林軍一直很平穩的開着奔馳。
“那為啥來這兒白給我開一回車啊?缺錢,還是缺活啊?呵呵!”滿北伐笑着問道。
“哈哈,沒有,沒有!”林軍搖頭一笑,張嘴說道:“北哥,我不吃訛人這口飯!”
“那是我差事兒了呗?”滿北伐直接問道。
“呵呵,這回來也沒啥幹的,我在後道市場弄了個羊肉串的攤子。”林軍像是聊着家常一樣地說道。
滿北伐聽到這話一愣,心裏足足思考了十幾秒,随後才恍然大悟的點頭說道:“啊,你這麽說,我就明白了。”
“北哥,跟着你的人,現在都吃飽喝足了。他們不存在生活問題了,但我就指着這個燒烤攤糊口呢,你說,他們掐着我脖子不讓我吃飯,那讓我咋整?要不,我給你哭一個吧?”林軍語氣調侃着說道。
“呵呵,這兩年,認識我的人太多了,但我認識的太少了!”滿北伐一笑,随後繼續說道:“你的意思,我明白了,好好開車吧,別真給我拉跑了,我困了!”
“哎,好叻!”林軍點頭,随後依舊勻速踩着油門,不急不慢的奔着江南蒙科國際趕去。
……
四十分鐘以後,滿北伐住所樓下,林軍規整的停好車,随後伸出右手說道:“那我走了,北哥?”
滿北伐伸手跟林軍握了一下,并且注意到他的手臂上,有一處明顯的槍傷,随後調侃着說道:“你有點故事啊!”
“不算故事,頂多算安徒生童話!”林軍低調的裝着逼。
“調皮!”滿北伐一笑,随後拍了拍林軍的肩膀,指着他說道:“我記住你了!”
“再見!”
“恩,走吧!”
說完,二人各自分開,滿北伐沒躲沒藏,而是直接奔着自家電梯走去。同樣,林軍也沒偷偷摸摸的觀察對方,而是大步流星的出了地下停車場。
回家以後,滿北伐動作輕緩,怕打擾到媳婦和孩子休息,并且拿起桌上擺好的解酒茶,咧嘴一笑,随後撥通了王濤手機。
“喂,大哥?”王濤的聲音響起。
“我給你的活,一年至少賺三十萬,你怎麽還攥着市場那點破買賣不撒手呢?吃慣了屎,給你吃點海鮮,你有點拉稀,是不?”滿北伐坐在沙發上,低頭喝着茶水問道。
“……!”王濤在電話另一頭想了半天,随即才明白過來,并且解釋道“大哥,我知道你說的是哪個事兒了。但市場那邊我已經打過招呼了,都讓他們開始收了,可底下的人,吃咱的飯,沒聽咱的話啊!”
“小濤,公司越來越好,接觸的面也越來越廣,而人員要随着公司的步伐往上拔。能适應的,留下!跟不上的,滾蛋!明白嗎?”滿北伐聲音平淡的問道。
“我明白了,哥!”
王濤說完這句,電話中已經泛起了忙音。
……
後道市場,大壯找了三四十個農村鄉鄰,開了數臺拉貨的三輪車,開始滿哪兒掏林軍。他們攜帶着刀槍棍棒,并且喊出口號要卸林軍一條腿。
“嘀鈴鈴!”
大壯手機響起。
“喂,濤?我他媽打聽出林軍住哪兒了,你放心,今天晚上,我肯定掏住他!”大壯接通電話,咬牙切齒地回道。
“掏尼瑪了個逼!一天天喝點逼酒,就不知道自己姓啥!因為你這點破事兒,我他媽還挨頓罵!趕緊帶着你的人滾犢子!”王濤破口大罵。
“……我嘴都讓他幹豁豁了,這就白幹了?”大壯不可思議的問道。
“你再逼逼,嘴我給你按屁股上,你信嗎?”
“那我找這三十多人的車費和出場費呢?”大壯趕緊問道。
“自己解決。”王濤沒好氣的扔下一句,直接挂斷了電話。
……
市三院外科。
“軍,你別告訴我,你真給滿北伐幹了?”張小樂激動的沖正在縫針的林軍問道。
“呵呵,幹啥幹,我倆唠了會磕!”林軍無奈一笑,同時感覺兜裏的電話震動起來。他伸手掏出來一看,見到電話號碼卻是家裏的,随即頓時眉頭一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