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5章 chapter 85
第85章 chapter 85
“……媽耶, 陸伯伯什麽時候還會上網沖浪了!”
栗遲昕被猝不及防的點贊吓得差點從椅子上栽下去。他其實不在乎之後輿論會如何發展,本想怼完人就溜、氣死幾個算幾個,結果突然看見最大的靠山來給自己撐腰,頓時心有餘悸, 總覺得深哥那只老狐貍悄咪咪在背後告了黑狀。
自己惹事皮一下沒覺得有什麽大不了, 但一想到事情被長輩知道,就尴尬得無處遁形。
于是他選擇了逃避。
“野哥, 幫我保管一下手機, 有電話來就說我沒空接!”
手機徑直抛給牧野, 閃身跑到關萌和趙煥宇身邊,将魔爪伸向桌前盤子上最後一根雞腿, 眼見到手的肉被某位滿嘴油漬的女士捷足先登。
“萌姐,我提醒一下你已經肉眼可見的胖了,給我留一塊雞腿好嗎!”
關萌正啃骨頭的嘴停了下來,幽幽地說:“吃了再說, 回去我就占領你和隊長的健身房!”
栗遲昕嘆氣:“三分練, 七分吃,管住你的嘴才是減肥正道!”
關萌:“你先把你的嘴管住再說我……”
她的話音戛然而止, 只見牧野無聲地将自己的盤子推到栗遲昕面前, 裏面還沒來得及動口的兩塊泛着金黃的雞翅和雞腿從自己眼前略過,噴香十足。
栗遲昕美滋滋地接過盤子, “野哥你夠吃嗎,不夠我就分一塊走。”
牧野:“吃你的, 少廢話。”
“哎, 好嘞!”栗遲昕扭頭, “萌姐, 你就不能跟隊長學着點嗎?”
關萌:“……?”
跟隊長學技術就夠了, 學着他寵你他不得削我?
牧野對美食的興致向來低于人類平均水平,除了戰隊犒勞時的大魚大肉,平時不怎麽碰油膩的食物,戰隊的營養食譜就夠飽腹。現在也一樣,何況對面還有一位秀色可餐。
他正托腮欣賞着少年人的一颦一笑,随手拿起他塞在自己懷裏的手機,恰好碰到解鎖鍵,屏幕驀地亮起,栗遲昕的浏覽頁面原封不動地停留在上面。
他随手翻了兩下評論區,面無表情地鎖屏收起。
惹不起,只是惹不起而已。
對于旁觀者而言,他們喜歡反轉,喜歡打臉,但也只是單純喜歡罷了。
對于口出狂言者而言,他們的認知裏是沒有“反省”這個詞的。想都不用想,這些人只會讪讪一笑,轉而去尋找下一個他們敢惹得起、敢罵得起的目标。因此相互尊重始終是個僞命題,态度如何其實毫無意義。被惡言重傷的人,從來就不在少數。
他只能慶幸,慶幸自己或多或少能護他一些周全,慶幸他的小不點兒在這方面心思通透,不會鑽牛角尖。
又或者說,此時的他們并沒有閑心去做牛角尖。
敗者組的勝利只是翻身的第一步,明天要和勝者組中後八支隊伍較量後才能迎來決賽,是以賽後整個戰隊需要立刻把心思投在下一場比賽上。
今天的手感很好,恢複狀态的栗遲昕讓全隊都有種煥然一新的感覺,甚至覺得如果可以,他們還能做得更好。
“笛哥,今天LT的名次是多少?”栗遲昕咽下嘴裏的肉,看向坐在一旁給羅清倒水的溫笛。
一度聲名赫赫的笛皇似乎真的決定籌劃退役之事,現在已經上手和戰隊教練學習熟悉起了相關事務,看樣子日後要以教練的身份留在戰隊,今天的敗者組比賽也是他在全程關注和記錄。
“第五,明天還得遇見他們。”溫笛掃了一眼數據,“勝者組比賽的結果看了嗎?現在只有DBQ鎖定決賽名額。”
趙煥宇點點頭:“也就是說,明天我們的對手既有XS也有LT,而只有前八名才有參加決賽的資格。”
“咱們賽區三支隊伍都在這個生死攸關的節點,只有DBQ穩得一比,看來這次觀衆又要把寶壓在他們身上了。衛冕冠軍,聽起來就很牛逼的樣子。”關萌握着叉子從盤子裏轉出一坨意面,心情不美麗地咀嚼着,冷哼道。
“說起來……”溫笛拍着腦袋,突然想起什麽,向前傾着身體,壓低了聲音,“我這兩天看比賽發現,某些賽區團結起來鑽空子倒是很熟練的。”
栗遲昕和關萌吃吃喝喝的小動作齊齊停下,這倆人比賽時永遠在興頭上,滿腦子都想的是怎麽制裁別人,以至于對別人暗地裏的龃龉毫無察覺。
趙煥宇沉默着,手中的小匙輕輕攪動着面前的咖啡,司空見慣地垂下眼眸。
牧野抱臂靠在椅背上,聞言擡了下眼皮:“嗯,發現了,這幾場都有。”
溫笛挑眉:“不愧是你,本來我以為這是旁觀者才能清楚的事情。”
牧野沒有否認,只道:“沒辦法,不止一個賽區。”
為了賽區榮耀,為了一個賽區能有更多名額進入決賽,那些小心思和手段在幾天的比賽裏漸漸路出馬腳。
他們在角色着裝上有意無意的統一,讓牧野覺出端倪。比如某個賽區會統一換上系統提供的某種色彩的衣物,在賽場上相遇,就心照不宣的避開……
事實上,這已經嚴重違反了公平的原則,畢竟這不是團隊間的合作游戲,你死我活的戰争中出現了變相結盟的情況,對任何一支嚴守規則的隊伍都不公平。
但卻并不是一件容易制裁的事情,它操作起來比起消極避戰更為巧妙,如果有人問及,一句“巧合”便能一帶而過,或者可以辯解說,“只是有其他判斷或者戰術調整才沒有和對方交火”,最終的結果是無可奈何。
“那怎麽辦?”關萌問,“我們也找LT和XS抱團嗎?”
栗遲昕積極建言獻策道:“我覺得可以商量一下我們的标配,你覺得集體不穿衣服怎麽樣?”
關萌沉吟着:“或者……大家不帶頭盔統一露出系統光頭形象?”
牧野:“……”
他一時竟不知道這倆孩子是把淘汰賽當玩呢,還是純粹一本正經過着嘴瘾。
“抱團?”牧野輕輕咬着這個詞,低音在胸腔發出嗡嗡的共鳴,“不良風氣當然是要矯正它,學他們不嫌丢人嗎?”
全隊眼睛突然亮了起來,豎起耳朵聽起牧野的思路。
而教練和經理在一旁不約而同地扶住了額頭。
娘啊,事關能不能進入決賽的一場比賽啊!怎麽連隊長都跟着開始搞事情了!
翌日,決賽前的最後一個比賽日,ZB戰隊在栗遲昕涅槃重生的絕地反殺之後,再一次成為了全場最嚣張最驚豔最吸引人眼球的隊伍。
現場是觀衆此起彼伏的驚呼聲,直播間是問號與感嘆號齊飛的盛景,就連轉播室的三位解說也是一驚一乍,高昂的聲線始終停不下來。
世界賽一個比賽日有六場比賽,三張地圖——2張米拉瑪,3張艾倫格,和1張薩諾。
六場比賽,六個首殺,都是ZB戰隊拿下的。
第一場,他們和LT跳在了相鄰房區。
兩支隊伍落地相隔很近,一打眼就能看見對方的位置。栗遲昕轉身進房間随便拎起一把槍,管他好不好用,沖出來對着LT最近的選手就是突突幾槍。随後,對方其他人還沒來得及撤離或支援,簡單組織好裝備的牧野和關萌發揮雙狙擊手的優勢,眨眼間就将LT全滅在比賽開始的地方。
觀衆、解說:……
太狠了。
每支隊伍都是各個賽區強者中的強者,都對那個至高榮耀有着堅持和執着。可這還是這次比賽以來第一次有隊伍,在比賽一開始就對同賽區同伴毫不留情地下手。
觀衆心底微微有了些變化。回想起前幾場比賽中某些停留在腦海裏的和諧片段,他們突然開始對此前充滿違和感的避讓産生質疑。
似乎……應該是這樣的态度應戰才對啊。
之後的五場,首殺依然被ZB包攬。但每一場他們的落點都出乎意料,每一場被首殺或團滅的隊伍都不相同。
然而他們都有一個共同點。
聰明而有見解的觀衆漸漸品出了滋味,尤其是最後兩場比賽,先後将兩支身着同樣系統服飾的戰隊扼殺在發育的搖籃中,一切終于變得明朗起來。
【前兩天有彈幕說抱團的事情,看看,今天是不是沒有了?(狗頭)】
【卧槽!才反應過來,抱團那幾支隊伍都被ZB當首殺對象打哭了!!!】
【這他媽是什麽絕地警察!!!一手各個擊破玩的好啊!】
【等下!什麽玩意兒?所以說我吐槽了這麽久ZB的迷之跳點選點,原來人家是為了親自上門制裁?】
【牛逼……野神這得把別人研究得多透才能根據航線預判到對方落點啊!!!】
【LT太慘了,被ZB拿來證明我們根本不需要抱團照樣秒殺你們哈哈哈!】
【我說今天開場鏡頭前的野神那戲谑的笑容到底鬧哪樣呢!】
【野神:你們以為我在比賽,其實我在玩。】
【栗子的反應也是神了,剛才回放首殺視角的時候,換了我絕對沒那麽快的反應速度】
【啧,看到你們都在誇我就安心了。】
【小組賽打完被罵到自閉,敗者組比完才又開始吹……我也不說雙标了,我命令你們繼續吹,吹狠一點,我們小ZB不怕膨脹!】
【發現崽崽每次拿完首殺,隊長都會第一個出來把剩下的人留下一網打盡……萌萌你好好學着點,總是比野神慢半拍看得我心急!】
【萌萌篡位路途遙遠啊!】
【不用說了,我們懂的,那是愛情。】
淘汰賽結束,ZB戰隊不負衆望跻身前三順利進入決賽。
而栗遲昕的老東家LT由于第一輪被針對的太狠以至于心态瞬間爆炸,後面幾場艱難調整也沒能進入前八,無緣決賽。
看到結果的LT負責人一度懷疑,是不是當初把這個“平平無奇”的少年從青訓營放走是個錯誤,早知道這麽好用的一個突擊手,當時就不應該嫌棄他非酋氣息太重影響全隊圈運,怎麽還帶打擊報複的?
XS戰隊最終也沒延續之前壓線進入勝者組的好運,比起ZB戰隊和DBQ戰隊,他們既沒有DBQ上一屆比賽的經驗積累,也沒有牧野多年來縱橫國際賽的視野和犀利,對國際賽場上對手的了解和熟悉程度稍遜一籌,再加上風格單一的打法讓他們很容易就被對手看透,以至于三場比賽下來就被吃透,最終沒能進入決賽。
至此,大陸賽區只剩衛冕冠軍隊DBQ和新人黑馬隊ZB站到了最終的舞臺。
“這是什麽宿命之敵啊?”溫笛看着決賽名單,啧啧道,“咱們和隔壁戰隊未免也太相愛相殺了點,回國了一起約次火鍋吧。”
栗遲昕悄悄瞟了一眼小憩中的牧野,轉身從桌上拿起一袋小零食,邊撕邊笑說:“相愛就不必了,還是專注相殺吧。”
小零食全是他喜歡的口味和品種,他以前直播時喜歡放在手邊,吃得時候還會瘋狂給觀衆安利。這是顧佳璐讓美童轉交的禮物,不得不說深得他的。
然而這禮物輾轉許久才遞到栗遲昕手上,期間牧野不知道攔下了顧明童多少次,以至于賽後他們在休息室遇到了,隔壁戰隊的狙擊手看到牧野立刻炸毛繞道走。
趙煥宇難得八卦:“咱們想相殺,可隔壁戰隊有人想相愛啊。”
栗遲昕咬着小堅果,嘎嘣一聲:“放心,萌姐不想,萌姐眼裏只有我們野神的皇位。”
關萌正潛心研究着教練組整理的數據,無暇理會隊友調侃。
她看着各個戰隊狙擊手在前幾場比賽中的數據和分析,心裏默默給自己排了個名,結果發現除了隊長和隔壁戰隊的美童,數據比她漂亮的狙擊手還有許多,一時有些失落,粗粗地嘆了口氣。
“閨女,別嘆氣,決賽就是莽,逮誰揍誰!”
溫笛翹着二郎腿,小辮兒在腦後亂抖,揚聲寬慰。
關萌渾身一抖,掉落一地雞皮疙瘩,嘴角抽搐:“笛哥,別叫閨女,我才跟清姐說要當你倆未來孩子的幹媽呢,輩分不能亂。再說,看到栗子的媽粉那麽瘋狂,我已經怕了,我不需要爹粉。”
栗遲昕:“……”
他也怕了。他廣大的媽粉隊伍從國內壯大到國外,今天下午入場比賽的時候還在臺下看到了燈牌!
別人都是舉着戰隊的隊旗和戰隊燈牌,他一眼就在花花綠綠的臺下看到用亮藍色打出的“崽崽加油”二字。燈牌周圍一群華人,男男女女,有說有笑。
這年頭,怎麽人人都想來占他栗遲昕的便宜了?他自言自語道。
“因為你可愛。”
時間已晚,衆人陸續從房間裏離開,只剩下牧野和他。栗遲昕洗漱完,剛把桌上空空的零食垃圾袋扔掉,就冷不丁聽見牧野靠在屋裏小沙發上啞聲說着情話。他眼睛沒有完全睜開,但栗遲昕隐約看得到其中的柔光。
“還不如說我帥呢,不知道年輕的男孩已經不喜歡聽到‘可愛’這個詞了嗎?”栗遲昕嫌棄道,“總感覺這個詞帶着奶味,像沒長大的孩子似的。”
牧野起身走近,食指輕輕勾起他的下巴,将唇貼上去,半晌靠舌尖回味着說:“奶糖味,剛才又吃糖了吧?還敢嫌棄詞語?”
“不嫌棄,你喜歡我就不嫌棄。”
栗遲昕亮閃閃的眼睛看向他,眼裏是被他勾起的情緒。少年人食髓知味,片刻的溫存怎麽也不嫌夠,伸長了脖子想要索取更多。
牧野心尖抽動,他擡手遮住那清澈的雙眼,滿足他的心願一點一點描繪着。
他的小不點總覺得別人以為他沒長大,可在他眼裏,這個少年卻是無比成熟,不在父母身邊的他其實早早就已經出落成頂天立地的小男人了。
是一份難能可貴的平和與真誠讓他仍顯稚氣,嘗過人間冷暖卻仍然用這雙明眸去打量這個世界。牧野并不覺得栗遲昕那些所謂“媽粉”是一種丢人或者占便宜的事情,他的少年就是這樣溫柔而又力量,讓這個世界都願意傾其所有,去護着他,關照着他,去彌補他這些年缺失的母愛。
人人都想愛他,人人都願意寵他,這毫不意外,因為連他也不例外。
但不同的是,他想永遠擁有他。
不知不覺間就已經倒在床上,栗遲昕手腳并用地纏住了牧野。
“……好了,不鬧。睡覺了。”
栗遲昕噘嘴:“再抱會。”
牧野:“……”你這是抱會兒的意思嗎?我看你是想做點別的事!
他平生第一次發現這個小家夥這麽難纏,弓着背也要把他箍在身邊不讓他起來。牧野頭大,廢了九牛二虎之力才用被子裹卷餅似的把栗遲昕卷好放平,拍拍他的腦門,關燈。
臨睡前,他又安撫似的親了親栗遲昕的唇珠,低聲哄着不滿地嗚咽着的少年:“兩天,再忍兩天。決賽完,好嗎?”
栗遲昕點頭,聲音有些猶疑:“沒拿冠軍也可以嗎?”
“可以,贏了是獎勵,輸了算安慰。”
“那還是贏吧,小栗爺不喜歡拿安慰獎,就跟‘謝謝惠顧’‘感謝參與’‘再接再厲以資鼓勵’一樣,不喜歡。”
牧野一噎:“……有道理。”
老子也覺得自己這超凡水平當個平凡慰問獎太掉價了。
決賽這天天氣甚好,栗遲昕醒得比牧野要早。
他拉開窗簾,就看見外面浩渺的天空零星飄着幾朵雲,洗漱完回來,原本相隔甚遠的雲朵漸漸靠在一起。回眸看了一眼床上線條分明的男人,他忍不住笑了。也不知道自己是哪裏來的幸運,就這麽輕而易舉地重逢了遠在天邊的人。
大概這就是圈運不好的代價吧,總要犧牲些什麽才配得上這份好運氣。
這樣明朗的心情一直延續到賽前,落座調試好設備,登入游戲,準備完畢,一路都是笑意盈盈。
官方鏡頭下,栗遲昕眼神虛虛看向遠處,似乎是在放空,讓自己擁有一個放松狀态,收回視線的時候似有若無地瞥見鏡頭,嘴角輕輕牽起的笑容像綻開的花,瞬間狙擊了直播間無數少女心。
【絕了,每天都在栗子女友粉和媽粉之間反複橫跳。】
【這張臉和這笑容殺我!】
在他身邊,關萌剛剛放下手中的酸奶,抿着嘴唇,微微撩起眼皮略過顯示屏,擡手将一頭蓬松帶卷的紅發高高紮起,戴上耳機,沉靜如水。
【我已經說膩了!但還是要說!萌姐A爆!】
【講道理,如果她手上不是酸奶而是紅酒,這個畫面更美味!】
【酸奶怎麽啦!我們贊助商爸爸愛慘萌萌了好嗎!】
趙煥宇和牧野正在溝通着技戰術,兩人只留給鏡頭一個高挺的鼻梁和輪廓分明的側臉,嚴肅的神情讓觀衆終于意識到這是比賽,不是選美。
【別嚎叫了,雞籠關不住你們了。】
【我一腦補這幾個人平時直播的場景,就覺得這樣沉穩冷靜都是假的!假的!】
【對,我們戰隊單口相聲、雙口相聲說得賊溜,等一個官方賽前準備的剪輯!】
官方後來在看回放的時候,也猶豫要不要把ZB戰隊賽前溝通的視頻放出去,畢竟如此高密度槽點的叨逼叨真的不知道如何剪輯,甚至隊內的幼兒園式吵架聽上去真的和官方提倡與宣傳的風氣不相符合。
可那都是後話,比賽前栗遲昕緩解緊張和壓力的最好方法就是,一刻不停地說話。
隊友起初還不太适應,後來越來越覺得,耳邊沒有栗遲昕的叨叨達不到最佳狀态。尤其是小組賽那天愁雲慘淡的栗遲昕始終沉默而緊繃,更是讓全隊的狀态都降到了平均線。
素質廣場上大家你一拳我一槍,等待着起飛看航線。
栗遲昕百無聊賴地敲着鍵盤,有節奏地說:“我剛才在後臺和北美戰隊那個特帥的小哥哥聊天,發現他中學的時候有上過中文課。我問他學了什麽,他說學詩詞學拼音。我就讓他念兩句詩來聽聽,你猜他說什麽?”
關萌學渣式攤手:“你說詩,我腦子裏只有床前明月光。”
栗遲昕面無表情:“萌啊,你比我們國際友人強多了。你知道嗎,他跟我說,‘嫁雞随雞嫁狗随狗’。”
關萌瞪大眼睛:“他們哪找的老師管這叫詩詞?”
趙煥宇撲哧一聲笑了出來。
牧野過了許久才出聲:“有多帥?”
栗遲昕:“???”
解說間聽不見他們之間的交流,只能從表情上判斷這支隊伍的狀态。
三位解說對比了決賽前幾場比賽的數據,言辭間是對DBQ戰隊的信心和看好。去年的冠軍隊,今年沒有大失誤,穩紮穩打進了決賽,論經驗要比ZB戰隊隊長以外的三人都要豐富,論狀态也比ZB戰隊穩定許多,DBQ角逐前三似乎是板上釘釘的事情。
看到鏡頭前有說有笑的ZB戰隊,解說憂心地說:“就是不知道野神帶領的戰隊,到底能不能延續全國邀請賽時力克DBQ的韌性……”
這話說完沒幾分鐘,就被ZB戰隊直接打了臉。
韌性有沒有不知道,莽勁倒是加滿了。第一場比賽落地,兩隊就把落點選在了相鄰的位置。在牆壁互為掩體的房區,關萌和隔壁戰隊的枇杷好巧不巧地僅有一牆之隔,看得彈幕樂樂呵呵:“如果說這倆隊叫宿敵,那這倆人簡直是死敵哈哈哈!”
不是你死就是我活才叫死敵,往往都要互相爆頭以示敬意。
然而今天,關萌找掩體和出槍的時機都非常好,甚至打出了出其不意的機靈,兩槍就讓枇杷成為了她的槍下冤魂。
解說和觀衆都怔住了,那種果決仿佛有着當年牧野縱橫沙場的影子,卻又比牧野多了幾分潇灑和活潑。
不只是關萌的實力被重新得到定位,整個ZB戰隊都給人一種越打越驚豔的感覺。就連一向被人稱為“ZB透明人”的趙煥宇也在所有觀衆心裏留下了深刻的印象。
他是笛皇的替補,自然承載着不少期望。然而和溫笛那種進攻型自由人不同,他本人更傾向于輔助型自由人,為戰隊創造出進攻條件和提供醫療保障和支援是他擅長的事情。因此存在感沒有溫笛那麽強烈。
這次世界邀請賽,溫笛随行而來的另一個重要目的就是親自指導趙煥宇。他不需要模仿自己的風格,但他需要意識到一個好的自由人應該具有攻守兼備的靈活性。
溫笛在賽前訓練的時候總是會和趙煥宇強調一遍,“自由人應該是隊伍中抓擊殺時機最準的人,有的隊伍裏自由人的位置就是戰神位,不需要考慮別人,只要有輸出空間,就極力輸出。你也要找到自己的方式,這它變成屬于你的戰神位。”
連着幾場比賽,他遵從溫笛的指導進行調整和揣摩。他的“透明狀态”讓他更容易從旁觀者的角度分析出賽場的情況,他在攻守間切換,黏連起栗遲昕的明槍與關萌、牧野的暗箭,讓整個隊伍從轉移到進攻再到轉移的過程變得流暢而沒有弱點。
直到決賽的舞臺,他在淬煉中真正找到了自己的定位。
“你是為了隊伍的任何需要而存在的,隊伍需要刀,你就要化身鋒刃,隊伍需要盾,你就要保駕護航。”
拜輸掉小組賽所賜,ZB戰隊幾乎和所有隊伍都交過手,在賽前視頻分析的基礎上,實戰經驗讓他們對如何與這些對手周旋有了深刻的體會。
分享和溝通是隊伍磨合成一體的最好方式,幾天比賽下來,賽後的總結分析讓他們的戰略意識早已和全國賽時相差一大截,意識到位了,身體和手速跟得上,便有一種淩厲之勢席卷而來。
兩天十二場比賽,是無比高強度和高壓力的。然而這支戰隊到大後期卻很少浮現疲态,反而越來越精神,越打越上頭,數據統計顯示的結果居然是越到後面的比賽,出槍的質量和效率越高,第二天比賽的數據也比第一天更好。
實力不是一句空口無憑和空穴來風,從每場進入決賽圈的人數就可見一斑。
第一天,ZB戰隊幾乎每場都能進入決賽圈,而進入決賽圈的,活到最後的每次都有栗遲昕和牧野。
【請問決賽圈是被這兩個男人承包了嗎?】
【看他倆配合簡直是享受好嗎!】
【考慮一下現在入股椰梨汁還來得及……】
到了第二天,比起其他殘編和獨狼,ZB戰隊已經到了次次滿編進入決賽圈的狀态。DBQ固然強,但總是在四人的配合下稍遜一籌。
戰隊在決賽圈存活的人越多,便意味着能打出更多的技戰術,能安排複雜多變的配置,能拉出更有壓制力的槍線。
就這樣,DBQ在這一丁點的劣勢下積分掉至第三名,而ZB戰隊全程和一支北美黑馬戰隊激烈角逐着前兩名的位置。
其他戰隊都感受到了這幾支隊伍的壓迫感,越打到後面心底就越生出一種絕望,仿佛自己再怎麽努力地茍,再怎麽掙紮,都只能成為別人的墊腳石,自己的人頭終究會成為別人登頂的積分。
神仙打架無暇顧及凡人的感受。
最後一張荒漠圖,決定勝負的關鍵一局。ZB在前期運營時沒能拿到太多擊殺得分,導致在第六個圈的時候還落後那支北美站隊幾分。
第七個圈呈現在地圖上是,所有人都愣了一下。
這個圈刷新在地圖東邊,圈內只有一半是陸地,包括外面一座孤島,剩下的幾乎都是海域。如果在這個圈下繼續刷新,刷到海域還是刷到陸地至關重要。海域沒法作戰,最終決賽圈也只能擠在小小的陸地上進行攻守。
牧野沉吟了片刻,率領全隊立刻往圈裏趕。這種情況下,占據易守難攻的制高點是最重要的。
路上又将幾個人頭收入囊中,眼見着第八個圈就要刷新。栗遲昕将小地圖打開又合上,合上又打開,在等待兩分鐘後刷新的過程中,陡然心生一計。
“野哥,你們先走,往孤島上走。別在岸邊,趁現在他們還沒有都趕過來,有船就往島上開,沒船就游過去!”
“你在說什麽?”關萌額上一滴汗流下,“就算是天譴圈也不會刷到那麽偏的地方啊!”
栗遲昕輕笑:“不是都說我天譴嗎?不妨來賭一下,天譴圈能不能為我所用。”
關萌急着看向牧野:“隊長,管管你男人,他在說什麽啊?”
牧野餘光掃見栗遲昕志在必得的笑容,瞬間明白栗遲昕要做什麽。他應聲吩咐:“聽他的,我們先撤,大魚你關注一下附近有沒有敵人,萌萌換槍,不管能不能打死,我們要先安全上島。”
直播間裏,ZB戰隊兵分兩路的行動在所有人眼裏都匪夷所思。
【他們怎麽留下突擊手一個人?】
【椰梨汁出來解釋一下,這是吵架了嗎?】
【等下,野神他們似乎是要上島?】
栗遲昕獨自一人偷偷摸摸在蜿蜒小路上爬行,他躲在一個臨時掩體後,看這裏自己已經很遠的隊友,打開地圖默默等着第八個圈縮。
縮了!
看到新圈切出的形态,栗遲昕和牧野同時松了一口氣。
【草!怎麽還在往東邊切!安全區真的一大半都在海上……】
【看仔細點,還有個島。】
【我有個大膽的想法……】
“這難道是ZB戰隊的戰術?”解說間內也有人開啓了腦洞,“如果我沒猜錯,栗子選手可能是想利用他天譴圈的非酋體質把決賽圈強行轉移到孤島上?!”
解說B滿臉寫着“你他媽在逗我嗎”,但看到刷新出來的圈卻是一句話都說不出來:“還……還真的,圈都會刷在栗子選手以外的位置,這個圈剛好将他刷在外面,而他的隊友還在圈裏,并且越來越在安全區中心。”
【???】
【媽耶我們栗崽這是什麽超能力?】
【以往隊伍四人都在一起,看不出來啥,沒想到這天譴圈是精準打擊栗崽一個人!】
【牛逼,能把劣勢這麽利用起來也太絕了!怎麽想到的!】
剩下的隊伍都在往海濱趕,栗遲昕在第八個圈刷新後立刻動身往海濱跑。
只要他在海濱,天譴圈就得往孤島上縮,到時候全隊三人已經占領了島上的制高點,無論如何也不會太被動。
然而他趕到海濱時,幾支戰隊已經展開了交戰。誰也不知道決賽圈會不會刷到海域上,都想着盡可能在陸地上解決一些戰力。
他躲在岩石後,坐山觀虎鬥,耳機裏傳來關萌無聊的聲音:“第一次在倒數第二個圈這麽悠閑,這小島視野不錯啊。”
牧野看着地圖叮囑他:“電圈就在你身後,等下往裏走,別決賽圈沒刷你自己倒犧牲了。”
栗遲昕像個戰地記者一樣觀察着眼前的戰況,簡單應着。
突然趙煥宇有些嚴肅地說:“栗子,不知道你能不能在擊殺掉一兩個人,我們這邊射程不太夠,我剛才算了一下,現在北美那隊擊殺數量上去了,如果加上獲得第一名的積分我們未必能完全保證超過他們,最好再收幾個人頭吧。”
“好。”
解說席上,解說A和解說B詳細解說着海濱邊的激戰,解說C在意着ZB戰隊的一舉一動。栗遲昕就像螳螂捕蟬,黃雀在後,在電圈縮到他身後的最後一秒閃身往前,來到他一早瞄準好的另一個掩體後。
他剛藏好,決賽圈立刻刷新。
“我第一次在比賽中見到決賽圈刷在海域和島上!!!”
“神了!!!這是一場豪賭!!!但是ZB戰隊居然賭贏了!!!”
解說興奮地嘶吼着:“栗子選手這孤注一擲的安排居然真的奏效了!他現在面臨着身後的電圈和身前的敵人,如果要進安全區和隊友彙合,必然會被其他隊伍幹掉……”
“可是栗子選手并沒有要轉移的意思!”
“看樣子是準備加入前方的混戰打劫人頭了,突擊手的近戰可不要小瞧哦……”
“砰——”
“砰——”
短暫而壓迫的悶聲一下一下響起,所有解說同時愣了一下,看清了信息,異口同聲道。
“栓狙!?”
“栗子選手玩狙居然這麽強嗎?還是栓狙!!”
職業選手默認會選擇連狙而非栓狙的原因在于,對手不是固定靶,不會站樁給你爆頭機會,在高速移動中連狙的中遠距離作戰效果遠勝于栓狙。而栓狙在中遠距離中常在偷襲時才需要,一把連狙傷害稍微差了點但能滿足不同功能需求,遠比栓狙好用得多。
而現在,栗遲昕将眼前的敵人都視為靶子,一槍接一槍打在本來血量就不多的敵人身上,擊殺積分蹭蹭上漲。
牧野想起很久之前看到他在基地個人訓練時在練習栓狙,不禁有些感慨:“最近也在練嗎?”
栗遲昕在打繃帶的間隙回答他:“不是最近,一直都有在練。”
開玩笑,他連游戲入門都是跟着牧野一起成長起來的,不會玩狙怎麽可能?他始終不曾告訴牧野,自己一個人的時候就會模仿他的樣子練習,仿佛他始終如他們初識那樣一直都在身邊。哪怕後來在戰隊重逢了,習慣卻還是保留了下來。
說話間,栗遲昕已經拿到了整個世界邀請賽期間150殺的成就,而他的栓狙也暴露了自己的位置。前方兩條槍線壓上來,将他逼到絕路。
栗遲昕死撐着,将身上的煙和雷一股腦扔出去,抗了一會,但最終沒能撐住,在對手和毒圈雙重傷害下倒地不起。
“野哥,就交給你了。”
我的命,榮耀,和我的一切。
牧野眼底滑過輕松笑意:“哥還不夠讓你放心的嗎?”
穩據決賽圈中心的三人有恃無恐,居高臨下地瞄準了前仆後繼往島上趕來的人,沒人料到居然早就有人抵達了安全區,只能不甘地迎上牧野的槍子。
而最終還是要敗倒在神的腳下。
就連關萌也沒從牧野手下搶走多少人頭,還讓這對狗男男同時拿下了150擊殺的成就。
“兄弟,厲害啊,沒想到到頭來還要這樣秀一下。”
“姐妹,過獎!”
場內亮起銀白色的燈光,金光閃閃的獎杯捧到這群年輕人面前,插科打诨的人們這才對”世界冠軍“這個頭銜有了真正的實感。
主持人高昂的喊着戰隊的名稱,場下的觀衆此起彼伏的歡呼都仿佛務必遙遠。
聚光燈照得少女的淚水無處遁形,金銀的彩條飛得少年眼前一片虛無。
偌大的舞臺上,紅黑色隊服的少年人并肩站在一起,捧起獎杯的臉上帶着這輩子都不會忘記的笑容。
終于在這樣的時刻站在你的身邊了。栗遲昕在看着鏡頭合影時餘光落在牧野的顴骨上,他終于可以用這樣的方式陪伴着那個單薄孤高的野哥,用酣暢淋漓的勝利與喜悅去彌補他們之間缺失的數年光陰。
“萌萌,你接一下獎杯。”栗遲昕偷偷戳了下關萌。
關萌一臉警覺地回頭:“幹嘛?又要抱我起來嗎?”
栗遲昕:“當然不是,我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
關萌還迷惑着,懵懂地接過獎杯,下一秒,突然瞳孔放大了許多。
那個嘴角含笑的少年随手撩了下頭發,面對鏡頭,輕輕拽了拽身邊的隊長大人。
牧野以為他要說什麽,側過臉,就見栗遲昕仰頭親在他的嘴角。
悠長而恬淡。
明明是幾秒,卻仿佛過了幾個世紀。
臺下記者一臉懵逼:我看到了什麽?誰拍下來了?!
主持人張圓了嘴:卧槽直播關了嗎?
直播彈幕炸開了花:歪日椰梨汁搞到真的了嗎!求求你們晚點關直播!
溫笛在臺下冷眼看着,扭頭親上自家媳婦兒:“不開心,我也想在頒獎現場宣誓主權。”
羅清咬着他的嘴唇,冷冷地說:“自己作死,怪我哦?”
關萌抱着沉甸甸地獎杯,心裏閃過一絲惆悵,篡位之途漫漫啊。她轉頭問趙煥宇:“大魚,請保持單身好嗎?這個隊有倆對虐狗就夠了。不要影響我走上強者之路。”
趙煥宇:“……”你這個萬人迷屬性的沒資格跟我說這種話。
那天,禮花響徹會場。
這場世界賽,開局是最糟糕的開局,結束卻是最心滿意足的結束。牧野牽着栗遲昕的手離開舞臺的模樣,成為了直播最後的定格;相依的隊服和并肩而行的意氣風發,成為了一群人對那場比賽最深的記憶。
此後還有和他度過的每一天,還有每一次動情至深的親吻。
可沒有哪一次,能如這時一樣,是水滴從高空墜落般的,獨一無二的心動和跌宕。
——正文完——
作者有話說:
正文完結啦,番外會慢慢更新~
這是我的第一篇現耽,開得随意、更的緩慢,但沒想到會到今天這樣。
原本15萬字的計劃卻寫到了30萬,原本覺得沒什麽人看卻破了一千收。真的感謝每一位讀者的支持和陪伴。
還是那句話,承蒙厚愛,感謝喜歡,感謝對我不足和缺點的包容,感謝你能有那麽一點喜歡我的崽崽們。
愛你們。
接檔的下篇現耽是娛樂圈題材《活着全靠對家續命》大概今年聖誕節前後開文,賣萌求個預收,有緣下篇文再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