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9章 chapter 69
第69章 chapter 69
每場比賽之間, 有十五分鐘留給選手休息調整。第四場比賽結束後,栗遲昕獨自去了洗手間。
其實沒有什麽個人問題需要解決,他只是單純想找個角落靜一靜。
第三名是個尴尬的位置,不僅一不留神就會被後面的XS戰隊追趕上來, 而且如果不保證高質量的擊殺, 很有可能和此時位列第一DBQ差距越來越大。
怎麽可以……都已經站在這裏了,又怎麽甘心看着冠軍被別人收入囊中?
他雙手撐着洗手池的臺面, 看着鏡子裏那張英氣的臉上布滿了野心和猙獰, 倒吸一口氣, 緊緊閉上了眼睛。
這不是個好兆頭,越急功近利越可能達不到心裏的預期, 看了這麽多年比賽,他看過太多一路順風順水最後卻在最後關頭驕傲自滿錯失機會的案例。比賽時間持續得很長,所有人的神經都緊緊繃着,精力和體力都已經達到了上限。此時越能穩住心神的, 堅持到最後的可能性就越大。
他不想讓牧野看到自己這副不堪的模樣, 看上去有些幼稚,又有些偏執。他既不想聽他的嚴肅勸誡, 也不希望他柔聲相哄。
牧野一向遷就自己, 對別人從來沒有過的容忍和寬慰,在自己身上往往毫無原則。可他不想這樣, 這是戰隊五個人的榮譽,他沒有資格讓自己的失措亂了整個戰隊的狀态。
栗遲昕轉身, 走進最裏面的格擋中, 落下鎖, 轉身靠在了門上, 仰起頭, 雙手輕輕蓋在臉上。他得自己冷靜下來才行。三分鐘,三分鐘一定要恢複好狀态,他在心裏給自己約定着。
牆上小窗沒關,冷風飕飕地鑽進他的衣袖,涼意讓他一下子清醒了許多,打了個哆嗦,突然聽到有聲音由遠及近傳來。
“真是日了狗了,又排DBQ之後,老子都能想象到他媽的網上罵我們萬年老二的樣子了。”
“可不是嗎,都是一起打到進今年世界賽八強的隊伍,那些人現在眼裏就只有DBQ……”
栗遲昕一聽就聽出了外面兩人的身份,LT的突擊手和自由人,之前他在LT青訓營時也曾打過照面。他扶在門上的手頓了頓,不知道要不要就這麽和前戰隊的主力成員相見。
“只有DBQ?那可不見得,因為牧野的空降PUBG,連那個新戰隊都他媽快比我們人氣高了吧。還有那什麽栗子,一小屁孩怎麽女粉那麽多,長得好看了不起啊……我記得他以前是咱們青訓營的吧?”
栗遲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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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想了想還是屏住呼吸,在“親自給背後說自己壞話之人一個驚吓”和“默默聽完和自己有關壞話”中選擇了後者。
“呵。”LT的突擊手一聲冷笑,“除了會出賣色相還有什麽能耐?在青訓營呆了一年不是連二隊都沒進麽。”
另一位自由人聲音中帶了些驚慌:“你他媽小聲一點!你忘了上一次戰隊因為你的不當言行扣除積分的事情了嗎?戰隊規矩變得那麽嚴苛你怎麽還不收斂一點。好歹以前也是後輩,留點口德吧你!”
“後輩?嘿,人家可沒把我當後輩呢。我告訴你啊,我這人可記仇了,有一次二隊不是去打次級賽,從青訓營找了幾個小孩來當陪練嗎,就他,連招呼都不打,牛逼哄哄的樣子,拽得跟二五八萬似的。”
說着,那人頓了頓,“嗤”地低笑出聲:“老子之前還聽直播間的人說他和牧野挺真的。真以為傍上牧野就能跳上枝頭變鳳凰了?野神,老子入行之前還把他當偶像呢,沒想到是這種貨色。哎,如果真是那種關系,你說惡不惡心。”
“卧槽這話你都敢……”
“嘭——”一聲巨響打斷了兩人的對話。
一個吊着眉梢、低垂嘴角的冷峻少年緩緩從最裏面的門裏走出來,他雙手插兜,微弓着背,眼裏泛着兇光,緊緊盯着這兩個人,仿佛小狼崽一般。
LT的自由人背着手狠狠掐着口無遮攔的隊友,只見少年猛地擡起腿,向前踹去,他閉上眼睛打了個哆嗦。
靠在牆角的笤帚拖把應聲落地。
睜看眼,只見栗遲昕面無表情地和他們擦肩而過,又突然頓住,回頭冷冷道:“誰到底才配得上惡心這個詞,心裏沒點數嗎?”
*
從洗手間回到比賽席的這一路,栗遲昕走得腳下生風。一陣燥熱灼得他胸口直燒,索性一把将外套拉鏈拉了下來。
原本慢慢冷靜下來的內心突然就不平靜了,蹭地騰起的怒火讓他情不自禁地攥起拳,卻又不知道該發洩到哪裏去。
少年人明朗的世界中從未有過如此直白又粗俗的诋毀,縱使他早就明白人言可畏,卻從來沒有想過有一天真能被語言做成的利刃直插心尖。
他能忍受躲在角落聽別人将自己的壞話和八卦,卻無法忍受他們将利刃對準他用一顆真心去喜歡的人。
不可以,只要是牧野,絕對不可以。
當年自己還是個中二初中生時,會開着小號在貼吧和黑牧野的人唇槍舌劍大戰八百回合,天知道他今天是怎麽忍下來的?
戰隊的比賽席已經近在咫尺,可那股窩着的悶火讓他無法冷靜,牧野的側臉出現在視線裏,低眉而沉靜,關萌似乎也很放松眉眼帶笑,煥宇閉着眼睛一聲不吭的活動着手腕……
他們都在等他。
身旁有工作人員抱着一箱礦泉水借過,他想也沒想,伸手就撈了一瓶:“借我用用,回頭讓我們經理給你報銷!”
沒等人回複,就在那人目瞪口呆的注視下将礦泉水瓶擰開,徑直朝自己頭上灑了下去。
*
隊長和趙煥宇一副愛搭不理的樣子,讓關萌無比想念熱衷于給她捧場的好隊友栗遲昕,看着栗遲昕遠遠走來,她興高采烈地直起身:“栗子你也太慢了……我去,你這是咋地了?沒事吧?”
牧野聞聲回頭,看到栗遲昕滿頭水珠和臉上尚未褪去的愠怒,眉頭幾不可見地皺了起來。
“物理降溫,效果奇佳。”栗遲昕含糊兩句,把自己有些濕的外套順手搭在椅背上,拉開椅子坐下,“有點燥,我冷靜冷靜。怕等下自己打上頭了。”
關萌将信将疑地看着他:“你放心,打上頭了有隊長和煥宇拉着呢。笛哥說了,咱倆就是瘋馬,他倆是缰繩。”
“什麽破比喻……”
他還沒說完,就被人強行按在椅子上,仰頭看見牧野站在自己身後,二話沒說将自己的外套脫下來,蓋在了他的頭上。
腦袋被牧野的隊服裹着,暗暗的,熟悉的香味籠罩着自己,有聲音從身後傳來:“請問有餐巾紙嗎?麻煩拿幾張過來,謝謝。”
工作人員連聲答應。
他剛要擡頭,就感受到一雙手掌按在自己腦袋上,他從來不知道那雙打下諸多冠軍、創造過手速契機的男人居然能有這麽輕柔的手法,就着寬大的隊服,一點一點擦去他頭發上的水滴。
“栗遲昕。”他聽見牧野低聲喚着,“那句話你可能聽過了,但我想再親口說一遍。不管發生什麽了,比完賽你想不想和我說,都不重要。這場比賽你只要記住一點就夠了。”
他心中一凜,緊接着耳邊一陣摩挲,合着他的低音,竟令人感到恍惚。
“你是我心中最好的,永遠都是。”他說。
栗遲昕鼻頭一酸,硬生生将眼淚憋了回去。
他長長地嘆了口氣,将牧野的外套扯下,擡起頭就看見遠處LT的兩個人緩緩落座,眼中登時騰起了殺氣。
只有他自己知道,和之前的怒火不同,這是充滿安定和鬥志的殺氣。
那些人根本不懂,明明身後這個人是最好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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沒人知道栗遲昕為什麽渾身帶水地坐在比賽席,但比賽開始後,他們已經無心關注到底發生了什麽。
管他為什麽呢?
還依然這麽剛就夠了啊!!!
ZB戰隊這局比之前發揮還要穩定,穩定中帶着趕盡殺絕的狠厲。為了追趕和DBQ相差的那點積分,他們大開大合的槍線下是高度猛烈的火力,沒有一個隊員是拖後腿的,無論誰,打出去的都是穩準狠合一的氣勢。
觀衆席能清楚地看到總積分的變動,前六個圈的時間裏,第四名到第六名排名瞬息萬變,而ZB戰隊則依靠擊殺得分和後面的隊伍拉開差距,積分追平LT,并列第二。
【LT不穩,現在這個情況下DBQ、ZB和LT都有可能争到第一】
【無腦押野神就對了!】
【冠軍隊是你說打敗就打敗的嗎?再想想之前的訓練賽吧,童哥和枇杷教你做人。】
【我們LT粉被DBQ壓了這麽久挺窩火的,趕緊挫挫DBQ粉的銳氣吧求求了!】
可憐LT的粉絲并沒能如願以償,不僅他們沒有挫了DBQ的銳氣,反而在ZB戰隊和自己積分追平時反被ZB戰隊挫了銳氣。
栗遲昕看到自己擊倒對面後彈出來了對面ID,眼神一亮,不管不顧地在耳機裏吼:“憋不住了,就是他們!他們剛才在衛生間罵我們隊來着!”
牧野眼眸沉下來,立刻向栗遲昕報點的方向看過去。
關萌瞄準後等待破綻,同時滋兒哇亂叫:“哇,敢罵我們不想活了哦!”
這一狀告的時機巨好,LT仇恨瞬間拉滿。
栗遲昕沖在前面步步緊逼,關萌和牧野抓住破綻一擊致命,在趙煥宇為自己創造出的條件下,栗遲昕将那位出言不遜的LT突擊手一槍爆頭。
“啧,感覺髒了自己的手。”他自言自語地搖頭。
電光火石間立刻減員3人,只剩一條獨狼撤離及時,遠走高飛在ZB的子.彈打不到的距離。
關萌替栗遲昕報完仇,突然好奇道:“所以人家罵我們為什麽罵了你滿頭水,你被人頭按馬桶裏了?”
栗遲昕:“……沒有,就是太生氣了。”
關萌:“那也沒必要物理滅火好吧,你這要在我老家,水潑下去就凍成冰碴子了。”
栗遲昕大仇得報,已然看開,開始胡說八道起來:“嘿嘿,沒事,我把自己弄慘一點,也讓隊長心疼心疼。畢竟這種機會不多哈。”
牧野:“……”
決賽圈如期而至,第八個圈刷新至麥田,沒有城區房屋的遮掩,只有坡度不算大的地形起伏和蓋不住人的麥地,空曠中彌漫着一絲緊張的氣息。
意外地,這次進入決賽圈的居然有5支隊伍。
LT、XS和AWSL各出了一匹獨狼。
DBQ和ZB滿編進圈。
【三隊:可憐,幼小又無助】
【獨狼進組+++++】
【別打了,找個角落鬥地主吧】
一時間隊伍語音靜悄悄的,沒有人說話,似乎都在調整狀态,迎接最後的決賽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