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第四章
“姐姐！”
桑芹蹲下身，瞧着甜乎乎的妹妹有些笑不出來。
她握着妹妹的肩，壓着怒氣瞧着她額頭上刺眼的紗布，“額頭怎麽了，受傷了？”
小桑绾心虛的抿着唇，圓圓的眸子水靈靈的，看得桑芹滿肚子的氣發不出來。
她擡眼看着煥然一新的隔壁大門，心中的忌憚無邊蔓延。
劫持她妹妹要挾她？
難不成這般倒黴，随意碰上的貴家小公子就是滅她滿門的人。
小姑娘攪動了一下交握的雙手，嫩乎乎的小臉鼓了鼓，側了身子讓桑芹的視線瞧見了她們身後的院子。
院中也如改天換地一般重新布置過，多了桌椅茶具，旁邊多出來的小木架上攀着嫩枝，想必久些時日便能成為遮陽偷閑的好位置。
此時那矜貴的小公子手持書卷，正坐在桌邊遙遙的瞧着她們，見她目光落在自己身上，小公子輕輕一笑開了口：
“本無意多管閑事，但午時聽見隔壁有摔落痛呼之音，想着年年一人在家難免有些擔心，我便尋人去瞧了，可敲門半天不見開，只好從這牆上瞧上一眼。”
他指了指兩院之中并不算高的隔牆，其實本無意窺探，只是聽見孩童摔落且伴有哭泣聲，想到隔壁姐妹倆是個好心的，有些不放心便讓七葉去瞧瞧。
可敲門小姑娘不吭聲，葉祈思慮片刻，讓七葉隔牆瞧一眼，若有事好幫一把，無事他晚上便與女捕快賠個罪。
沒想到的是，七葉剛翻牆進入便瞧見小姑娘額頭上磕了一個口子流着血，渾身髒兮兮的可憐巴巴的看過來。
連七葉都有些不忍，尋得主子同意之後，哄着人來了隔壁包紮傷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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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姑娘剛過來時怯生生的，鵝黃的小裙子又皺又髒，膝蓋處尤其嚴重，可見是摔了一跤。
葉祈瞧着她白皙的小臉，額頭上明晃晃的血色實在礙眼，七葉拿出了藥箱，葉祈擔心他粗枝大葉給小姑娘弄疼了，于是親自給小姑娘上的藥。
小桑绾懵懵的，瞧見藥箱與葉祈扶着她肩要給她上藥的動作，這才反應過來癟着嘴要哭。
“摔、摔倒，痛痛嗚嗚——”
毫無預兆的，小姑娘忽閃忽閃的透亮眸子蓄了一包淚，葉祈動作一愣，下意識放輕了聲哄：“不哭，上了藥就不疼了。”
今日姐姐起遲了些，忘記把粥給她盛出來了，她自己搬着小板凳到了竈臺旁，掀開蓋子想要自食其力，可沒想到她伸着手去夠鍋的時候，小板凳一歪人也就撞着竈臺摔了下來。
摔倒時桑绾懵懵的爬起來，只覺得渾身痛痛，但是家裏沒人，她除了小小聲的掉眼淚就只能自己拍拍裙子站起來。
額頭痛痛的，但是她一瞧自己的小手上髒兮兮的，擔心弄髒臉就沒有碰。
小姑娘愣了好久，直到聽見有人敲門，姐姐說不能給陌生人開門她便沒吭聲，後來七葉表示自己是隔壁護衛，小桑绾覺得似乎不算陌生人，便瘸着腿慢吞吞的從廚房挪出去。
只是小姑娘本來就小胳膊小腿的，等她挪到院中七葉便離開了。
小桑绾愣着看着門口，沒等小腦袋想明白該怎麽辦，突然七葉便從隔壁圍牆上飛了下來。
真的用的飛飛哦。
小姑娘細細聲的哇，沒等摔懵的她反應過來就被七葉抱着重新跳上圍牆回了隔壁。
所以此時葉祈動作溫柔的給她上藥，小姑娘像是找着了人述說委屈一般，掉着眼淚說自己疼。
葉祈沒哄過孩子，以他的身份也輪不到他去哄，這一哭給他吓得動作僵硬，不由的溫聲去哄。
萬幸小桑绾是個好哄的，在葉祈的安撫下乖乖的坐好，由着他給上藥。
可額頭磕破了動作再怎麽輕也疼，小姑娘眼淚汪汪的拽着他的袖子，讓人瞧着生憐。
“去買串糖葫蘆回來。”葉祈于心不忍，想到小孩最愛吃糖，昨日見時她啃糖葫蘆啃得起勁，便吩咐了七葉去買。
七葉得令而出，葉祈給小姑娘上完藥後，瞧見她臉與手都沾滿了灰塵，他有些小潔癖，矜貴的小公子親自去井邊打了水，細心的給她擦幹淨。
後續的小桑绾得了糖葫蘆，手手臉臉幹幹淨淨的，額頭也沒這麽疼了。
這在小孩子心中宛如神仙，比她大那麽一點點的葉祈在她眼裏瞬間升到了同姐姐一樣可靠的存在。
昨日答應姐姐遠離隔壁小公子的話，瞬間忘得一幹二淨。
何況小公子還這般好看。
再之後，話不多的葉祈拿了本書看，小姑娘啃着糖葫蘆坐在他旁邊，安安靜靜，不吵不鬧。
啃完了糖葫蘆有些無聊了，小姑娘就蹲下來看螞蟻搬家。
引得葉祈側目問七葉：“五歲的小孩都這樣乖嗎。”
七葉想了想兩位主子三年前的模樣，斟酌片刻道：“主子也乖，但太…大公子鬧騰些。”
這一對雙生子樣貌一樣，但性格卻是一動一靜，也不知是不是自家主子從娘胎出來時就比較虛弱的原因。
葉祈難得回憶了一下從前。
哥哥鬧騰些，總愛拉着他一塊玩鬧，可玩鬧發汗，他身體虛，加上風一吹就容易病倒。
這般一來二去，哥哥也不太敢帶他玩了。
再大些便是哥哥玩鬧，他在一旁聽書學字。
葉祈的目光緩緩落到身旁那一小團鵝黃身影上，微微側了眸。
“…桑绾，想要回家還是在此處。”
昨夜叫桑芹的女捕快介紹過，他自小過目不忘記性很好，便也記下了她的名字。
蹲着看螞蟻的小姑娘呆呆回頭，水汪汪的大眼睛因為哭過微微有些紅腫。
“年年…可以待在這嗎。”細弱的童音顫顫巍巍，像是很怕他拒絕。
粥她盛不上來，唯一能拖動踩上去的小板凳也不聽話。
她不想回家了，喝不到粥粥，很讨厭。
小姑娘想着高高的竈臺，委屈的又想掉眼淚。
被她泛紅的小鹿眸瞧着，葉祈沉默了片刻，似不在意一般低頭瞧着手裏的書，“嗯。”
只要不打擾他便好了。
冬日的午後陽光溫暖，兩人在院子裏坐了很久。
可是不一會，咕嚕咕嚕肚子叫的聲音讓院內二人不由側目，看向了蹲着的小小一團。
小姑娘捂着肚子癟着小嘴，肚肚争氣一點，等姐姐回家就能吃飯飯了。
葉祈與七葉對視一眼，一個拿着書不為所動淡然挑眉，一個愣站着有些茫然。
片刻。
七葉嘆了一口氣，大跨步在那鵝黃的一小團身旁蹲下。
高大健壯的年輕男人不說兇神惡煞，但手上也沾過血，平日一個目光過去旁人便知他不好惹。
但奈何今日要同一個五歲都小姑娘打交道，七葉盡量讓自己溫柔的開口：“你是不是餓了，要不是吃點東西啊。”
一個大男人，提起嗓子的聲音矯揉造作，葉祈默默用書蓋住了唇角的笑，小姑娘則是緩緩扭頭，難得的皺起了小小的眉頭。
随後泛紅的眸子亮晶晶的看向七葉。
“…你…是、喜歡年年、嗎。”
爹爹與爹爹的同僚都同這個護衛哥哥一樣高大，他們與自己說話也是這樣的語氣，起初她不懂為什麽他們語氣為啥這樣奇奇怪怪，可是娘親說這是他們表達喜歡的方式。
這個護衛哥哥，也同那些叔叔一樣喜歡她嗎。
想起爹爹，小姑娘的眼睛又紅着泛了淚，姐姐說她們沒有家人了，爹爹跟娘親變成星星到天上去了。
可她才不是三歲小孩子，爹爹娘親死了，她哭了好久好久，差點哭瞎了眼睛。
後來姐姐跟她說，她再哭下去瞎了眼睛，以後就不能親自給爹爹娘親上香燒紙錢了，不上香燒紙錢，爹爹娘親在地府就會難受餓肚子。
她不想他們餓肚子，所以才慢慢控制自己不哭。
已經過去了半年，再想起來小姑娘依舊想哭。
她想念溫柔會繡花彈琴的娘親，也想念給她耍槍看給她抛高高用胡子紮她的爹爹。
眼看小姑娘說完就立馬眼淚汪汪，七葉吓了一跳求助般的回頭看向自家主子。
可葉祈給了他一個無奈的目光，表示自己也很迷茫。
七葉茫然無措，手忙腳亂的給小姑娘抹眼淚，“啊對對對喜歡，桑绾很招人喜歡。”
桑绾癟着嘴，蹲着朝他張開兩只小手手。
七葉愣住，卻下意識懂了這是要他抱。
可他五大三粗，執行任務可以，抱小孩他已經很久沒抱過了…
“…抱、抱。”
支離破碎的哭腔讓人心碎，七葉回頭看着他家主子，一咬牙給那一小團輕手輕腳的抱了起來。
七葉生疏的拍着小孩的後背，“…不哭了哈。”
葉祈在他們身後含笑瞧着，七葉自他記事起就陪着他了，那時七葉才十幾歲，被家中訓練得強硬刻板，但對待他總是小心翼翼的，自己心情不好時七葉還會抱着他飛來飛去。
久違瞧見他這樣手足無措的樣子。
再之後餓餓的桑绾哭累了，帶着淚痕吃了小公子與護衛哥哥家香香的糕點，還喝了糯香的普洱茶。
都是好看的小公子允許，她才動的嘴哦。
她是聽姐姐話的好孩子。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