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驀然回首竟是君
第5章 驀然回首竟是君
那天晚上趙珺棠的效率很低,面對那幾道大題的時候,思維就像被冰凍住了似的,卡在那裏不能往前動一下。
等她昨晚計劃的作業,已經是半夜十二點半了,她走出房間,屋裏黑暗一片,趙芊芊早就已經睡了。
從小她的事情從來都不讓趙芊芊這個當媽的操心,反而是她這個女兒要一直操心自己的母親。
她站在趙芊芊卧室門口往裏看了一眼,窗戶果然大大地開着,她輕輕走進去,将窗戶稍微合上一點,才去洗漱睡覺。
即使晚睡了兩個小時,第二天早上七點半,趙芊芊起床練瑜伽的時候,她已經起床學習了一小時了,和上學的時候沒有任何區別。
要說自律,她們母女都挺自律的,只是自律的方向和重點不同。
八點半,兩個人面對面一起吃早飯。
“你一會兒要去文化宮吧?”趙珺棠問。
趙芊芊點點頭,喝完了一小碗純牛奶拌自己磨的純黑芝麻粉,外加一小碟水煮菜。
她們說的文化宮不是一般的文化宮,而是港南市專門針對聾啞人和其他殘疾人開設的,可以讓他們學習娛樂,互相交流的一個福利機構。
趙芊芊曾經是省歌舞劇院的首席,後來狀态沒有年輕時那麽好了,就在省舞劇院當編舞老師,正式編制,五險一金,非常穩定。
後來她因為不能說話學會了手語,周末的時候也會去文化宮當志願者,幫他們排練個節目什麽的,為此還受過舞劇院的嘉獎。
因為文化宮就在附近,不遠處還有一所特殊學習,所以周末去那裏當志願者的人很多,還會有那些特殊人群自己做的手工藝品的義賣,非常熱鬧。
趙珺棠想了想,“我和你一起去。”
趙芊芊當然高興了,就像每一個當母親的都愛炫耀自己的孩子一樣,她也特別愛帶讓她驕傲地女兒趙珺棠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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趙珺棠從小就是人人口中別人家的孩子,小學時跳過一級,她是八月份的生日,當年參加中考的時候是全市年齡最小的考生,依舊考出了最高分,是那一年的市狀元,為此還上過新聞和報紙,被稱為天才少女。
早飯後兩個人打車去了文化宮,已經有很多人在了,院子裏的舞臺上,還有幾個聾啞青年在跳趙芊芊給他們編排的舞蹈。
趙芊芊拉着女兒站在臺下看,精致美麗的臉上是全然的欣賞。
趙珺棠側頭看着自己母親臉上的表情,不由地露出一個淺笑。
“不愧是趙老師,排出來的舞蹈感覺就是不一樣,主任還說要帶着他們去參加市裏的比賽呢。”幾個比趙芊芊年紀大一些的女人不知什麽時候站在了她們的旁邊,主動搭話道。
趙芊芊笑着比劃了一下。
趙珺棠看着說話那人眼神裏的譏諷,面無表情地翻譯,“謝謝誇獎。”
說話的女人叫葉蕾,是文化宮臨聘的舞蹈老師,并不是專業出身,但她帶着自己的廣場舞團贏過好幾次廣場舞比賽。
文化宮的負責人一開始覺得殘障人士學習舞蹈有難度,簡單又很容易跳出節奏氣勢的廣場舞剛剛好合适,所以就聘請了葉蕾來當舞蹈老師,指導不同層次的人學習不同難度的舞蹈。
後來趙芊芊來當了志願老師,負責人專門挑出了一批底子不錯的年輕人組成了一個殘障舞蹈團,專門排練比較專業的舞,去參加各種比賽。
第一次參賽雖然只得了一個優秀獎,加上政府的表彰,每個人也只分了一千塊的獎金,但對于這些因為身體的問題被排擠在社會邊緣的人來說,這無疑是一種肯定,所以後面他們練得也越來越積極主動了。
但這對于葉蕾來說并不是一件好事,至少她認為不是一件好事,她本來就只是一個臨聘老師,随時都有可能會失去這份工作,所以她就将趙芊芊視為了一種威脅。
葉蕾旁邊的女人是和她一起經常跳廣場舞的好閨蜜,看着趙珺棠,笑着問,“喲,這是趙老師的女兒吧,長得比媽媽還好看呢,也是學跳舞的吧?”
“才不是,小姑娘可是個小天才,去年的中考狀元呢,将來可是要上名牌大學的,哪有時間跳舞啊。”葉蕾笑着說。
“那真是可惜,小姑娘模樣這麽好,要是再把趙老師的舞蹈學會,将來肯定不愁找不到一個好人家呢。”好閨蜜皮笑肉不笑地說。
葉蕾說:“誰說不是呢,現在那些有錢人,可喜歡這種模樣身段好,又會跳舞的了,你看咱趙老師,也是快四十的人了,說出去是二十多的小姑娘都有人信啊,上次有個老板過來,看了趙老師的舞蹈就說要贊助咱們舞蹈隊呢。”
趙珺棠蹙了一下眉,笑眯眯地擡起頭,看向葉蕾,“阿姨,那你女兒模樣身段都挺好的,你把她送去學舞蹈,就是為了讓她将來找個好人家結婚的嗎?”
葉蕾一愣,看着趙珺棠的表情,驚疑不定,一時竟然分不清這只是小孩子不懂事亂講話,還是對方故意這麽諷刺她,“你說什麽?”
趙珺棠皺眉,表情天真疑惑,“那你呢,明明也會跳舞,怎麽還是離婚了,而且我聽說你上次追北街鹵味店的老板,也被人家拒絕了,難不成是因為你模樣不好,身段也不行嗎?”
葉蕾整個呆住了,“你胡說什麽……什麽鹵味店老板,你聽誰說的!”
趙珺棠指向葉蕾的閨蜜,“她啊,我上次特別清楚地聽見,這個阿姨在和別人說呢,說你醜人多作怪,以為自己會扭兩下就了不起,人家鹵味店老板雖說離婚了,但條件好模樣正,才不會看上你呢,對了,這個阿姨就是和她們幾個說的呀,她們都聽見了,還點頭認可了呢。”
趙珺棠又指了指其他幾個站在旁邊看熱鬧的中年婦女。
葉蕾怒火攻心,看着自己以為是好姐妹的人,“你!你居然在背後這麽說我!”
那個女人一開始表情還有點尴尬,但被戳穿也不裝了,表情憤憤,“我只不過說的是實話而已。”
葉蕾上去就給了她一耳光,那個女人也不甘示弱,立馬反手撕扯住葉蕾一頭小卷卷,扇了回來。
幾個人就這樣混亂的纏鬥在了一起。
趙珺棠拉住還在陶醉欣賞舞蹈的趙芊芊往後退了幾步。
趙芊芊很驚訝,才發現旁邊不得了的戰況:【這是怎麽了?】
趙珺棠看着母親臉上真實不做作的天真好奇,心中無奈,“為了男人,你躲遠一點,別被牽連了。”
趙芊芊歪頭:【為了男人?該不會是成先生吧?】
趙珺棠眯眼:“成先生是誰?那個葉老師剛說有個富商來看了你的舞蹈,就要贊助舞蹈隊,這件事又是怎麽回事?”
【不是呀,成先生本來就是歌舞劇院的贊助人,我特意帶他來這裏看看情況,他就同意贊助這邊的舞蹈隊了,我們認識挺久了。】
趙芊芊看自己女兒表情不對了,趕緊解釋。
“你知道別人都說你守着我這麽個撿來的女兒,這麽多年不嫁人就是為了嫁入豪門,可惜心高福薄,不過是有錢人的玩物……話說得那麽難聽,你還要去和這種男人接觸?”趙珺棠怒其不争地瞪着母親。
趙芊芊表情憂傷又委屈:【你知道不是這樣的。】
趙珺棠垂下眼眸,“你自己願意被別人這樣說,關我什麽事。”
她語氣平靜地說完這句話,轉身離開了。
趙芊芊當年是戲劇學院分數最高的專業裏最好的學生,是笑話一樣的存在,不到二十歲的時候認識了一個富二代,兩個人在一起兩年,對方卻在趙芊芊畢業前夕,扔下一句“等我”之後,再也沒有回來過。
憂思過重的趙芊芊不知道自己已經懷孕,畢業沒幾天就流産了,修養之後去了省歌舞劇院,還在那年冬天撿到了趙珺棠。
十六年了,她一直住在當時和那個富二代同居過的房子裏,從來沒有離開過,還一直在等着那個人。
趙珺棠小時候經常被她帶去劇院,她親耳聽到那些人在背後是怎麽編排趙芊芊的。
那時候她将趙芊芊講給她的故事當成是愛情童話,随着她慢慢長大,她卻将這段往事看成是趙芊芊的人生污點,是對方癡心妄想,執迷不悟的“罪證”。
一個單靠外貌就能勾引男人的女人,認不清現實,不過就是會扭扭腰扭扭胯罷了,又要把自己的女兒也培養成一個靠臉去騙男人錢的小妖精,母女倆都自命不凡,普通的男人根本別去沾邊,人家可看不上……
這樣的話,甚至比這還惡毒的話,趙珺棠不知道聽過多少。
所以她從來沒有去學過跳舞,什麽繪畫,樂器,她一概不沾邊,即使她家裏能負擔起,她也不培養任何興趣愛好,她最大的愛好,就是學習。
她要用知識和成績來武裝自己,證明自己。
不知不覺,她走到了一間教室前。
這個文化宮和隔壁的特殊學校基本上是連在一起的,中間只有一道開門的圍牆,周末的時候門會打開,那邊的特殊學生也會來這邊參加活動,文化宮這邊道具桌椅不夠,也會去隔壁學校借。
一樓的最邊上一間是音樂教室,周末會有一些肢體殘疾的兒童來這裏學習音樂。
去年的時候趙珺棠也來過這裏,當時她隔着窗戶看到一個人坐在鋼琴前,背對着她彈奏。
她自認為沒什麽音樂細胞,也沒有欣賞能力,可當時那首曲子卻真的讓她聽之忘我,恍然隔世般沉浸其中。
她甚至想如果自己從小有學習鋼琴的話,肯定也沒有辦法像考高分一樣游刃有餘,将鋼琴彈得這麽好聽吧。
那時她看了那個背影很久,卻沒有看到對方的長相。
後來她也來過幾次,但再也沒有見過那個人。
想到這裏,她擡頭一看,赫然發現裏面竟然是一年前自己見過的那個人,雖然發型有些改變,但的确是她見過的那個背影。
她雙手不自覺地抓住了窗臺沿,微微踮起了腳尖。
一曲終了,那個人從琴凳上站了起來,個子出乎意料的高,下面的小孩子都在鼓掌,那個人淡淡點了點頭,姿态有種趙珺棠說不出的熟悉。
然後,那人轉過了頭。
居……居瀾!
趙珺棠一驚,整個人都呆住了。
居瀾靜靜地看了兩秒,朝窗戶這邊走過來。
趙珺棠松開抓着窗臺的手,頭也不回地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