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米臺上的破鏡重圓

第51章

五十一章

潘書成不懂，在座的成年人可是一瞧就懂。

季淺初沒忍住，一口湯險些噴出來。

季母笑眯眯地給林煌楠盛了碗湯: “來，多喝點兒，補腎的。”

“噗!”季深失笑， “媽，你幹嘛呢。”

“你閉嘴，我盛給小楠喝的。”

林煌楠一張臉漲得通紅，整個人像是要燒起來似的。

飯後，季深不知從哪兒弄來了一輛自行車，載着林煌楠遛彎。

林煌楠瞧着道路兩旁的槐樹和一衆掩映在樹蔭中的樓房，忽然想起這是三環的地界，忍不住笑道: “果真是壕，這地皮寸土寸金啊。”

季深騎在前頭，把控着自行車的方向，聲音裹在風中: “當年拿了冠軍，還不像現在似的，跟隊裏打個報備就能接gg代言，不過獎金也很可觀，我在偏點兒的地方買了棟複式。”

“趕明兒帶你去那邊看看，那地界安靜得很，你肯定喜歡。”

林煌楠看着季深騎車的身影，一俯身趴到季深背上，仿佛嗅着衣服的香氣，才讓人覺得心安。

他響亮地吸了吸鼻子，輕聲說: “季深，我們把沒完成的七天任務繼續做完吧。”

季深逗他: “怎麽忽然想起這茬”

“就是突然想向全世界秀恩愛，去他媽的，老子不想再藏着掖着，我男人天下第一好。”

季深沒忍着笑出聲: “楠楠，你怎麽這麽可愛。”說着，他轉頭在林煌楠臉上偷了個香， “放心，我們遠遠不止七天。”

四年都等了，還有多少日子是兩個人并肩熬不過去的呢，現在的他們早已不用玩那自欺欺人的七日游戲了。

當季深向程晉讨假的時候，程晉臉色一僵: “這個檔口你來向我讨什麽假”

“婚假。”

程晉一滞: “你說什麽”

“程隊，我想為林煌楠做針對性的恢複訓練。”

程晉聞言許久沒說話，半晌他輕輕嘆了口氣: “林煌楠的情況……”

季深仿佛預感到程晉要說什麽，先一步打斷了程晉的話頭: “程隊，他才23歲。”

程晉錯愕地擡眼瞧着季深，後者眉眼間的惶然幾乎掩藏不住。

“季深， 23歲也是老隊員了，隊裏一向憑成績說話，最好的辦法只有用成績證明自己。”

“您也看到了，林煌楠最大的問題是心病，他的技術并沒有瑕疵，只要給他機會……”

“季深!夠了，你不該是這麽不懂事的人。”

“我可以給他時間，但是這張冷板凳還能坐多久，他能不能坐得住，這些都不是我說了算的，更不是你說了算的，隊裏不可能為了他一個就再也不培養新人。”

程晉低頭看了看表，轉身向訓練場走。

“季深，在國家隊的時間，所有人都是一分鐘掰成兩分用的，他憑什麽例外。”

季深怔怔地看着那湛藍的池水，不可否認那是他曾經最熟悉的東西，可今天當季深再盯着它看時，卻發現在親切中還夾雜了一絲陌生。

他無可自抑地站在林煌楠的角度去想問題。

這些年林煌楠變了，自己也不是那個一心看着勝利的季深了。

那個一直被林煌楠當做目标來追逐的季深，已經死在時光裏。

他手腳發涼地站在池邊，下一秒卻感覺到有人握住了他的手。

“沒關系的，丢了的東西，我們一樣樣地将它撿回來。”

季深回過頭，望着眉目清朗的少年，唇邊終于擠出了一絲笑容。

“你忘了，這是你教我的;起跳的時候不能分心，也是你教我的;不要去想跳得怎麽樣，只要盡力完成每一個動作就好了;就連下了場一定要向評委鞠躬，你也跟我強調了很多次。季深……對不起，你教我的東西，很多我都沒能做到。

季深一把将林煌楠摟進懷中，他能清晰地聽見自己的心跳聲，心頭慢慢地被填滿。

他的少年，終于長大了。

或許是卸下了心頭的包袱，抑或是得了季深的真傳，林煌楠的狀态比先前穩定了許多。

網上依舊罵聲一片。

林煌楠在隊裏的生活恢複到了最初的兩點一線，只不過這一回宿舍換成了季深的公寓。

隊裏嗅覺靈敏的隊員很快發現，先前形如陌路的兩人，不知從什麽時候開始又如影随形了。

對此，知道內情的秦力剛簡直想給他們一人一個爆栗，每天訓練的時候，秦指導都要被弟子塞狗糧。

比如季深跟林煌楠一起上了跳臺，林煌楠做動作的時候，季深就從後頭幫他糾正。表面看起來一派平靜，可季深那一臉笑意，怎麽看都跟盯上了小紅帽的大尾巴狼似的，看得秦力剛渾身起雞皮疙瘩。

很多次秦力剛都覺得這兩人太大膽了，把全隊人當瞎子。可毋庸置疑的是，林煌楠的成績确實漸趨穩定。就像一直以來困擾着他的封印，終于解開了。秦力剛見狀，終究還是睜一只眼閉一只眼。

林煌楠的狀态回升并不引人注目，年內隊裏又有新人進來，每個都是省隊的精英，林煌楠成了隊裏大哥級別的選手。

他的脾氣好了很多，年輕的選手喊他陪練，他也只是笑笑就站上跳臺。

滕煥好幾次看着他，欲言又止: “林師兄，你……”

林煌楠回他一個笑臉: “我沒事。”

他是真的沒事，都說相愛的人會有夫妻相，在不經意間，他的處事方式也越來越像季深。

往昔之間不可開解的意氣之争，今天看起來，都不過是歲月的磨砺。

至少，他還有一個港灣，可以讓他在累的時候放肆地喊着累，在痛的時候毫無顧忌地呼痛。

他已經很幸運了。

一個在衆人眼中行将退役的大齡選手，在觀衆口中的風評不太高。林煌楠對這樣的身份适應良好，安之若素地該吃吃，該睡睡。

如果沒有隊內賽中的一鳴驚人，他或許還會這樣波瀾不驚地呆下去。

可誰叫那一個5255B實在太驚豔，讓評委打出了一致的高分。

但随之而來的就是鋪天蓋地的質疑。

林煌楠在隊內賽中的神勇很多人都記得，但選拔之後，在正式賽事上的表現呢

也有很多人記得。

沒有平白無故的信任，也沒有平白無故的失望，林煌楠正式賽事上的表現，确實是程晉最擔心的事情。

這天晚上，林煌楠躺在床上，季深靠在床頭看書，還很貼心地替他擋住了床頭的燈光。

林煌楠伸手拽了拽季深的衣服。

季深回過頭瞧他。

“不做麽”自從有了第一次開葷，少年的心性越來越奔放。

“比賽準備期，你需要好好休息。”

林煌楠撇了撇嘴: “又不一定能上。”

季深沒多說什麽，只是撫了撫林煌楠的頭發。

等林煌楠睡熟了，季深才悄然起身。已近深夜的時間點，會議室內卻燈火通明。

“季深，從林煌楠上次受傷到現在，你一直陪着他訓練。我問你，如果現在隊裏安排林煌楠做單人的一號種子，奪冠的幾率有多大”

季深沉吟片刻: “林煌楠的狀态比較穩定，而且他大賽經驗足……”

程晉皺眉道: “他在大賽中的表現并不如人意，而且隊裏像滕煥這樣的新人，也是急待積累經驗的。有的時候經驗反而會成為一種包袱，對運動員本身并不是好事。

季深心下苦澀: “程隊，林煌楠已經沒有多少機會了，最多就是一輪的時間，隊裏新老分層得厲害。”

程晉在他說第一句的時候，就知道他想說什麽。

他扶額道: “季深，你怎麽也開始跟我賣起情懷來了，你以前不是信奉強才是道理麽”

季深笑道: “或許是因為，看着今天的林煌楠，就想起了當時的自己吧。但凡還有一點機會，我當年也不會選擇退役。現在隊裏從我們那一撥出來的，已經一個都不剩了，就連跟林煌楠同一撥進隊的，也……”

程晉做了個停止的手勢: “好了好了……我知道了。你這一賣慘，我還真拿你半點辦法都沒有。”

那一晚的對話，只有程晉和季深兩個人知道。當季深回到公寓時，一片漆黑中忽然傳來林煌楠的聲音: “你去哪兒了”

季深吓了一跳，随即回過神來: “怎麽沒睡”

“被你慣壞了，沒有你在身邊睡不着。”林煌楠的語氣中沒有絲毫睡意。

季深摸了摸鼻子: “我這不是回來麽，快睡吧。”

“你是不是去找領隊了”

“快睡吧，太晚了。”

“季深，你每次遇到沒辦法回答的問題，都會下意識地轉移話題。”

“我不想你為了我去求人。”

“楠楠，你在亂想什麽如果你的狀态太差，或者技術水平不達标，你覺得我能替你掙得這個機會”

季深摸索着，感覺到床邊的人把自己裹成一個繭。

他将人擁緊: “楠楠，機會都是你憑借表現自己掙來的，我只不過是幫你再使一把力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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