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烏鴉
4.烏鴉
象牙色銅版紙,質地較一般紙張韌而硬,其上為密密匝匝的印刷體英文字母。男孩拿在手上,反複端看。
在蚝照魚市,從那價目表上,寡人可學得了不少詞,沙丁魚,龍蝦,鲈魚,五月鳟,大促銷,跳樓價,那世間第一等的重量大詞們。《朝日新聞》和《讀賣新聞》作為識字課本略次一級,什麽前首相訃告、地産行業全面崩盤、大江健三郎有望問鼎諾獎……男孩手中紙上的字,寡人并不識得一個,想來不過是些更次一等的語言。
“吾皇太孫兒,吾皇位第一順位繼承人,寡人今有三段老成之言贈汝,汝若遵照行事,前程遠大、豈可估量!汝手中區區一紙廢文,那敢與吾公忠體國之語并論?還不速速丢棄——”
男孩重重按住了寡人背脊,“貴大,別撓!”不令寡人飛身撓破那廢紙。
“也罷。吾皇太孫兒,汝且聽吾良言。”寡人徐徐展開了勸業演說,“其一,汝之婚姻大事。吾孫兒,汝切記,色乃帝王刮骨刀,那可過于沉溺?寡人已為汝另擇皇太孫良娣二三,皆吾世間唯一陽光普照之榮耀王國佳妙貓女郎,無不明事理,識大體。仙道彰此人,實乃淫僧道鏡之輩,心機深沉、口蜜腹劍,更兼非我族類其心必異,吾孫兒,聽寡人一言,速速賜死、永絕後患為上策,驅逐出境、斷絕瓜葛為中策,貶作廚子、流放廚房為下策,汝今百倍千般寵幸之,實乃下下下策,異日必禍亂朝綱。”
表面上看,男孩仍盯住那一頁廢紙,十分靜穆的,全然不肯聽取寡人哪怕一句。但他聽進去了,寡人信仰,顯然的他全聽進去了。良言多是苦口的,不苦口時,更是近乎□□,寡人賞識繼承人的靜穆。寡人也垂諒他正賭着一點氣,畢竟是正将他迷得失措的“男寵”哩,真正如膠似漆,忍痛殺死多半是要嘔出一口血來的。但寡人深知,他的靜穆是作了答,他是有志向除去男寵的,像世間一切靜穆的君王有志向親手勒死深愛的情兒。
“其二,吾皇太孫兒,汝之立業大事。聽寡人一勸,汝當速棄皮球之志,一心一意行儲君之責。皮球一道,汝雖自幼愛之,強身健體罷了,那堪為終生大業?譬若伶人戲子,娛己媚人有餘,于家于國無益,久耽于此,不過白白荒廢了殺鳥霸業、捕鼠宏圖,屈了汝的帝王雄才!汝切記,汝乃吾世間唯一陽光普照之榮耀王國天命之主,守土之責,治國之道,拓土之功,青史留名何其壯哉!此方為汝天命之道!”
寡人作好了預備,預備迎接繼承人的怒火。男寵之死不足道哉,廢黜皮球真正觸及男孩的逆鱗。果然,一席話下來,男孩顯然感到了山的壓強,他猛拎起寡人後頸,走向客廳一角的老座鐘:“貴大,你在這裏叫。”
寡人賞識繼承人的怒火。在這只大宅內,這一只金碧輝煌的大座鐘本來最有王座況味,他令寡人坐上去,足見他的怒火知分寸,仍有少年儲君對一代雄主的慕敬。
“其三,吾皇太孫兒,汝之千秋大業。”寡人蹲踞在大座鐘上,令永恒的數學時間作為國王演講“千秋大業”的廣場,“汝今年歲尚小,倘明年登基,或心頭茫然,莫慌張,寡人已為汝謀定了‘五年大計’,聽吾道來。
“頭一年,汝旁的不管,只管守土,寡人一旦退位,國內外強敵必環伺而動,岡本診所淫犬阿瓜必勾結黨羽謀反,汝當嚴密防範,濑山猕猴一族觊觎加藤梅幹店、三蒲水果店既久,必興兵入侵,汝當力戰殲之,凡此二種,可顯新帝方寸不亂守土之能。
“次兩年,汝旁的不管,只管安民,本哉寺鴿群當三倍繁衍之,蚝照魚市鼠群勿涸澤而漁,禦彼公園喜鵲、烏鴉倒殺不盡它,汝可三日一獵赈濟饑民,記取此三條,保汝民豐物埠、國泰民安!”
“後兩年,汝旁的不管,只管拓土,寡人之版圖,北不過禦彼公園、南不越濑山、西不跨蚝照魚市、東不出本哉寺,吾自幼亦聞北尚有稻摹川公園,南尚有佛瓜山,西尚有富田大百貨,東尚有下井小學,吾皇太孫兒,王國來日在汝手中,若一朝能令吾國之貓們,絞死那稻摹川鼹鼠國王,嘗到那佛瓜山高麗兔及環頸雉,盜得那富田大百貨冷鮮區雞胸鴨腿三文魚,春天可将小貓崽生在下井小學小鬼們的課桌內,吾皇太孫兒,汝便立下了吾世間唯一陽光普照榮耀王國史上不世之功,汝之豐功偉績将于國土境內永世流傳!”
伴随落尾一句,寡人飛身而起,用一代雄主的命運——前掌——拍碎了天花板上的地球儀造型吊燈。
這來自大嘴烏鴉墨菲的提議,“陛下,火光與電光呲呲閃爍,正是上佳的聲光電謝幕效果吶!上回廢太子在肉店的歌劇演出謝幕便是……”寓居于菊池理發店後院栾樹上的烏鴉,與寡人長子鯨太郎私交甚篤,他亦愛好歌劇,常在深夜放聲大唱《圖蘭朵》。菊池曾多次懇請寡人捕殺他,“這壞家夥嗓門太大,嚷得一家人睡不好覺倒罷了,有幾回他深夜闖進衛生間去,從東京回來的女兒起夜,鏡子前一團黑影——這壞鳥像女大學生似的一晚一晚照鏡子哩,吓得女兒不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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烏鴉對舞美領域的提議還算像話,美輪美奂的視效中,皇帝結束了他的慷慨演說。今晚可走去安心殺死烏鴉。
寡人望向繼承人。重若萬鈞的未來勾畫,令繼承人感到一點心馳神往了吧?體悟到手中那一頁廢紙,是輕而又輕了吧?男孩将紙重新塞入一只中大號藍邊白底信封內,放回了桌面。随後他立起身來,或許他将起立長久的鼓掌。寡人望着繼承人大步走向窗邊的五鬥櫥,最上層抽屜內,他取出一只CD機,最下層抽屜內,他翻出一頂大帽子。繼承人走回沙發,戴上帽子,塞入耳塞。唔,不必說,少年儲君渴念着試戴皇冠與組纓哩,更勝過鼓掌。
叫仙道彰的異族循聲快步穿過廊道,從廚房走來查看情況,“燈怎麽好端端的炸了?流川,人沒傷到吧?”
“流川?”
男孩戴着那頂過于松大、帽檐過低的海松色漁夫帽,面龐幾乎掩在一叢茂密的松濤裏了,不能使人輕易窺見。黑色的耳塞連接線,從他肩膀兩側垂下。大衛·鮑伊正在那耳塞中隐隐沮喪地唱到,某事雖小,卻極端恐怖,對一個長着鼠毛的女孩來說。
異族身上圍一條印有“日本物理學會志創刊40年紀念日”黑色圍裙,森山老人過去合作學術機構所贈。說起來,物理學期刊紀念品,不該送一枚隕鐵麽?竟送一條廚藝圍裙,大抵向四海宣告一切火候、軟硬、鹹淡、甘苦都隸屬物理學領土吧?
“想不到居然這麽大啊。”圍着古怪的圍裙,異族震愕于男孩的古怪帽子,“戴在自由女神像上恐怕都過大了吧?”
他叫自己逗笑了。他走去在男孩腿邊蹲下,兩手撐在沙發邊緣。“流川,我看看?”他從下往上窺着男孩,不出聲地看了好一會兒。
“是那頂嗎?”他問。
“什麽?”男孩将耳塞扯出,大衛·鮑伊被他丢向膝頭。
異族依舊蹲在男孩面前,唇邊展出笑意來。
“燈忽然炸了,不知道?”
“貓弄的。”男孩絲毫不為燈的死亡感到異樣。
異族環顧客廳,望着地毯上四處飛濺的彩色碎玻璃。
“是貴大?這壞脾氣家夥……還以為是燈絲老化,剛剛電路電壓過高才炸掉了呢。”
這宵小之輩,竟以為一代雄主的本領不如電路電壓。
“流川,先起來,沙發上搞不好也有碎渣來的。”
男孩也絲毫不以為燈的碎渣有什麽可怖,他直直望向異族:“仙道,我有話和你說。”
繼承人将說什麽?寡人多少感到一點振奮,他将從善如流地下令處死異族麽?絞死?斬首?還是更為壯闊的五馬分屍?
“不急,”異族也感到了什麽,貪生怕死之輩本來擅長感知危險,他笑着将男孩拉起。“來,先拍拍。”
他令男孩面朝他,他令男孩不情不願地轉過身,确保對方身上沒有黏着吊燈碎片,随後他笑着從後方也鑽進男孩那巨大的漁夫帽檐下去,頭枕在男孩肩頭,嘀咕着:“真夠大的,流川,像不像船艙?呀,好像聞到了海風和刀魚腥味呢。”
男孩瞥異族一眼:“無聊。”
“沒坐過漁船吧?流川,不騙你,真有點像來着,以前鄉下那種老式船,樟木板造的小船艙,不比你這帽子大多少來着,哈,真的,真沒想到這帽子買得這麽大……唔,船艙外的拖網裏有剛撈上來的海螺,刀魚,還有墩布、啤酒瓶、死海鷗,那味道呀,唔,”為倉皇逃離那腥味,異族将鼻尖埋入男孩的雪白後頸,“艙很小,兩人湊合,三人可擠得不像話,唔,倒也在裏頭玩牌、看書、殺魚、打架來着,唔,對了,不知能不能在艙裏接吻?一次沒試過呢,唔,要是能,魚腥味沒準倒也……”為實驗似的,他很清淡地吻了男孩臉頰一下,“流川,艙裏魚腥味可淡點了嗎?”
男孩偏頭審視着異族,似乎不明白對方為何吻他,既然吻了,為何又吻得那樣潦草:“每天說怪話。”他頓了頓,“明明是牛味,你身上有牛味。”
“呀,叫流川聞出來了?牛上腦,午餐吃烤牛上腦不賴吧?”
午餐前,滿地吊燈碎片叫兩人簡單做了清理,異族說第二天去燈具市場挑一只重裝。
“上次見過一款‘倒懸河’造型的吊燈,蠻有趣。”他一一羅列出那款式,亞馬遜河款、湄公河款、信濃川款,說全都嘩啦嘩啦倒挂在天花板上,說不準省了一切漁船去海中捕魚,“唔,流川,要不索性把舊開關板面換了?客廳和餐廳的?”
男孩很輕易給出了授權:“随便。”
下雨的午後,煎烤牛上腦被端了上來。厚切肉塊盛在一只長白瓷盤內,盤中淌着褐色湯汁,灑了碎百裏香、黑胡椒粒。
吃肉的時候,良好教養的部分令男孩不發出過大吞咽聲,每一口均充分咀嚼。掠食動物的部分,令男孩幾乎不擡臉,令他比起刀叉更信任自己的前掌。抓球的手掌,抓肉是大材小用了,投籃的準頭,僅僅把肉塞進口腔多麽富餘。比起男孩,坐在一旁慢條斯理吃肉的異族,是享受雪茄的慢騰騰。那類抽着雪茄的投機客,會緊盯住報紙上一切財經新聞,異族的目光全程盯住男孩,男孩的可愛吃相中,大約隐藏着什麽可令他投資暴富的線索。
飽食過後,“睡會兒?”異族将手攬住男孩,“困嗎?”
男孩挨過去,頭枕在異族胸口,他閉上了眼。對方以為他已入睡的時分,他悶悶出聲,喚着對方:“仙道。”
“嗯?”
“牛肉好吃。”
未必算十分可笑的一句,異族卻被逗得像叫雪茄煙嗆了一口似的,他一連笑了好幾聲,“應該的。”
“仙道。”
“嗯?”
“我有話和你說。”
“嗯?”異族不禁拿手輕捏着男孩鼻子,“你想說什麽?”
男孩真正預備開口,異族又忽的打斷他:“……唔,等等,關于船艙,流川,我想起還有更怪的一句話。”
古怪的打岔,男孩狐疑地打量異族一眼。
“什麽話?”
“一句中國老話來的,假如說,我是說假如,流川你将來去中國乘船,譬如西湖?長江?洱海?你一走進船艙,那群中國導游多半會拿着大喇叭對客人們大嚷,‘客人們,客人們,本次旅行開始了,多麽難得,大家是十年修得同船渡啊——’”
男孩愈發狐疑地望着異族,品審着不知為何出現的中國,品審着據說古怪的一句,他終于十分不屑了:“哪裏怪?”
異族臉上帶着笑:“導游通常倒不說下一句,更古怪的一句,‘百年修得共枕眠’,流川,是不是古怪?提起船艙就難免想起來……簡直怪得荒唐,我看準是個大怪人想出了這些怪話……唔,這怪話對普通游客可說不得。”
男孩對那文绉绉的古典漢語依舊擺着“根本沒什麽出奇”的蔑視:“仙道,你自己才怪。”
異族唇邊排開一個笑,“不怪嗎?百年什麽的也太苛刻,太長了……”他望向通往二樓的樓梯,“流川,你說樓上房間的幾位枕頭大人,應該不會嫌我們修得時間太短,取消我們的‘資格證’吧?”
三句話裏一句的輕佻玩笑。
這一句男孩聽懂了:“剛取消了。”
“枕頭大人才有資格取消,你沒有啊流川。” 異族哈哈笑了幾聲,他再度用手臂攬緊男孩,“真的,你剛剛那頂帽子可真不錯,流川,你那個船艙也不賴,比我呆過的那些都好多了……”
“一天到晚說怪話,”男孩咕哝着,除了譴責對方的“怪”,男孩似乎再想不出別的一個詞,他反身用力摟住古怪的異族,“仙道。”他似乎還想說一句什麽,他的簡明詞典裏依然尋不到別的一個高明詞,他只更用力地抱住對方,将摸出他到底是哪一塊脊骨太古怪,将用自己的雙臂“咔嚓”為他扳正一些似的,他脫口又叫了一聲,“仙道。”
“知道你有話說,流川,說吧。”
一向兩人的溝通中,假如真正談論嚴肅問題,男孩會坐直身體,頒布诏書那樣“頒布”意見——這等君主風姿也一向為寡人激賞。此刻男孩罕見的仍依偎在異族懷裏,僅擡起臉,用眼睛和嘴唇與對方對峙。大約他也懵懂知道自己這姿态是使人人心軟的,對于一切談判和博弈均大大有利,他一只手摳着對方灰色羊毛針織開衫的一枚金屬紐扣,只這一處洩露他的高度緊張,仿佛他摳的是手槍扳機,一旦他說出要求,而對方不肯聽令,他将開槍射擊,“和我去美國,仙道。” 他開口時,是絕不容置疑的命令。
寡人略微感到一點失望。并不是寡人期待的一句。
異族眼中則微閃過一絲意外,他若有所思地望向男孩。
“好啊。”他答着。
男孩陡然推開對方,這回在沙發上坐得分外挺直了:“你答應?”
叫仙道的異族臉上露出一個笑來,“你先去,我再去,流川,多少給我一些時間。”
那句“給一些時間”,令男孩重新皺起了眉頭。
“流川,別急。你看,反正為了陪有個霸道的家夥,我托福和GRE也考了……只是學校申請的話,我現在的專業,還要等我做些積累。我不像你流川,你申請籃球獎學金,一樽全國大賽冠軍獎杯,兩樽決賽MVP獎杯,全國籃球協會三名理事的推薦信,好學校都任你選呢。流川,我也得有些成績才好,至少先把手頭兩個項目完成,尤其,你也知道,年初開始的劄幌羊之丘民俗博物館,這個項目對我非常重要,如果能因此拿到高木院士的推薦信就更穩妥,我想,最早到明年底——”
“不要明年。”用蓋帽的力度,男孩狠狠拍掉了對方的結論,“九月,我要你和我一起。”
異族微笑着嘆口氣,捉住男孩的手,他掬在唇邊吻了吻,在他大約是一種表态。男孩卻猛然抽回手去,一副他不肯答應,不許他吻的賭氣。
“流川,”異族臉上現出一點啼笑皆非來,他望着男孩,開口時刻意放慢語速,“你明白嗎,流川,我們不急在一時。”
男孩顯然的不明白,一丁點也不明白,籃球手信奉高速是一切。他徑直從茶幾上抓起那封藍邊白底的信封,拍進對方手中:“你看。”
“哪個學校?”對方笑一笑,從郵件中輕易抽出內中的信箋,“我猜是北卡?”他望向那封高校的錄取通知書,“珀渡?”他多少愣了愣,“唔,當然,也算名校,但你的條件完全可以……”
男孩不說話,等待對方自行發現。
異族将錄取通知書的內容念出來。為緩和氣氛,不令男孩那樣賭着氣,他特地用了上禮拜,他為男孩念一封“粉絲來信”的诙諧語氣。那封信來自一位大阪的六歲女孩,在信中稱呼流川為“楓醬叔叔哥哥”,聲稱因1993年度全國大賽半決賽中,“楓醬叔叔哥哥”蓋了他親哥哥三次大蓋帽,她和媽媽、小姨一起崇拜上了“楓醬叔叔哥哥”,“家裏的倉鼠豆助,哥哥太小氣了,昨天說改名為流川。”小女孩寫信是為了向“楓醬叔叔哥哥”告狀并表功,“我今天叫了豆助三十五聲豆助,讓爸爸也叫了五聲豆助媽媽叫了三聲豆助,哥哥一人叫了豆助四聲流川,哥哥輸了,豆助還是豆助。”那信曾博得了流川少見的笑容,十七歲的男孩甚至允許仙道代替他寫了一封回信。
異族手持精美的銅版紙,首先念出了一段官方而常規的祝賀語:“……恭喜你以卓越的學業表現,被本校建築工程專業(本科)正式錄取,本學院成立于1874年,擁有歷史悠久的工學傳統……
“同時,依據NCAA(美國大學體育協會)授予你的學生運動員有效資格認定,你将獲邀成為本校籃球隊員,享受每年額度為10200美元的籃球獎學金……”
入學時間為9月6日,享受完美好的勞工節,最後是校長斯蒂芬·C·比林的電影明星式花體簽名。
沒什麽不對,信息頗振奮人心。除了他念出的被錄取學員名并非Kaede Rukawa,而是Akira Sendoh。