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3章
第63章
馬家丢了石炭營生這個買賣,那馬家的掌櫃回去後添油加醋的說了一通,大意是喜春看不上馬家進的石炭太少,不樂意把買賣給他們做。
馬夫人心裏很不舒坦,想起自己每回見人都是點頭哈腰的陪着笑臉,這怎麽翻臉就認不得人的呢。
都是做買賣的,給個面子不行啊。
還說,“不做就不做,我倒要看看哪家會做這石炭買賣。”
只做一門買賣哪裏能掙錢的?就像那周家一樣也是各個行當都有他們的身影,不照樣是他們秦州府頂頂有名兒的人家了。哦,只許自己到處掙銀子,還不許他們了?
沒兩日,馬家所在的關縣就鋪上了石炭,賣家正是縣裏做柴火買賣的錢家,錢家鋪子門前鋪開整整齊齊的石炭,上好的、次的,炭墼等擺放分明,又依次在旁邊擺着碼得好好的柴火木炭,俨然是把石炭當成自家的貨物,把早前的柴火買賣都給取代了的。
人錢家賣了石炭沒幾日,這鋪子就越發紅火,每日來采購石炭的娘子婦人多的是,叫原本想看笑話的馬家看得眼都紅了。
他們一月才能賣得上一二百斤的,叫錢家一賣,幾日就賣上了他們這數。馬家很是想不通,怎麽他們做的時候這所有的買賣都平常得很,為了掙銀子四處奔波,沒安歇過的跑着,鋪子裏的營生十來樣,樣樣都是從各處挑來的精品好貨,怎麽還賣不過一個只賣幾樣炭火的人家了?
“有些人,想得多做得多,可樣樣都只是做皮毛,學又不精,最後場子鋪得大,往往勞心勞力了一番,外邊家中都沒顧上,還沒掙上幾個銀子。”喜春也在跟大嫂趙氏說着話。
寧家如今有兩個鋪子,一個是開在縣中的石炭鋪子,一個是府城開的藥鋪,寧家連着開了兩個鋪子掙了銀錢,親戚們眼紅得很,提了兩樣東西跑到寧家去,想叫寧家幫忙牽橋搭線也開個鋪子,以為開鋪子簡單呢,說開就能開的,當學徒的也不想學了,就想着開鋪子掙錢。
喜春當初跟着學了多少?得掌櫃們教了多少?周家能把場子鋪這麽大,各行當都涉足,那是因為從主子到掌櫃們個個都精,随便說起鋪子上一樣就能如數家珍,從特性、産地、特色、甚至能說出出處故事來,哪裏是看見甚掙銀錢就一頭鑽進去的。
趙氏點頭應是,她這回是上府城結那石炭貨銀錢,順便幫着弟妹唐氏給二弟送了些衣物來。寧何兩家鋪子忙,每月的貨是喜春請了車馬行給他們送去,每隔上兩月到府城來結上一回貨錢。
寧大郎夫妻、寧三郎寧元、唐氏都在石炭鋪子上幫忙,平日銀錢由趙氏保管,寧元負責招呼客人,寧書記賬,唐氏幫着跑腿兒。
“我也是這樣說的,都只看到掙銀錢,這鋪子上做買賣哪裏這樣容易的。”趙氏說着,四處看了看:“妹夫呢,這怎的沒見到?”
周秉去談買賣去了,還是城外那湯池莊子上的事,許是上回請周秉去後頭鬧出那等事,周秉前腳從城外回來,後腳便送了個大禮來,裏邊多是女子用得上的,顯然是放棄了從周秉處入手,從喜春這裏來了。
做買賣的人家也都聽到點風聲的,趙氏也不例外,便問道:“周家這是要做湯池莊子買賣啦?”
“這我也不大清楚,城外頭莊子的事兒我一向不大管,都是他在跑,要做不做都随他的。”喜春去盛京時,城郊的湯池莊子她雖沒去,但城裏的水行卻是去過的,進去倒也是一番享受,每隔上一兩條街上就有一家,大大小小都有,進去一回花的銀錢從幾個銅板洗一場到花費數十兩銀子享受的都有,那些都是早就成熟的行當了,秦州大街小巷沒有水行,更沒有湯池,要真建起來,這頭一個的花費太大了。
周秉昨日與她說起時倒是說過不想做的。
夜裏周秉回來,倒是改了主意,一改平日裏說起城外湯池莊子的随意,這回與喜春說起時極為認真,說想要建這湯池莊。他與陳公子、沈淩先合計了一番,由他們三家出資,各自占比,涉及的數目大,他沒有一口應下,要先問過了喜春的意見。
“問我做何,你應下就是了。”喜春沒過問他為何改了心意,總歸周秉比她有經驗,定是這買賣有甚可取的才叫他定下主意。
周秉眉眼帶笑,寬袖下的大掌緊緊拉過了喜春的手,搖頭嘆道:“那可不行,家中都由夫人做主。”
喜春沒把這話當真,只笑着瞥他一眼,與他說起今日的事,有鋪子上的事兒,還有大嫂趙氏來結銀錢雲雲,與平日一般,二人不時各有事忙活,到家後便一處說說話,到夜裏用了飯食兒,回房撿上本書或賬冊看看,周秉回回都是等着她看完,這才吹燈安置。
沒幾日,喜春才出了府沒多久,便被沈家公子沈淩給攔下了。
沈淩苦着一張臉在喜春兒面前叫屈:“嫂子,你行行好啊,快些劃上些銀錢,也好叫我們動工呢。”
喜春莫名:“沈公子這話倒是叫我糊塗,你們動工便動工啊。”
這話說得簡單,沈淩一攤手:“我倒是想,那湯池莊子程儀太大,我與陳公子的錢已經盡數放那材料上頭去了,如今莊子要動工,就得先安置那泉眼四周的百姓,搭橋建路,這樣樣都得要銀子,周兄這銀子一直不到,這些事兒做不了啊。”
安置四周百姓,便是給賠償銀錢請他們搬遷,或另建。
“那你問他要銀子不就得了。”
沈淩目光幽幽的:“周兄說了,周家是夫人你當家,這銀錢的歸置也歸夫人調度,是以這銀子得夫人你來出。”
他要是能找周秉拿到銀子,也就不會特地來找喜春了。
原來他說的是真的,喜春抿抿唇,心裏又止不住嗔道,這人在外頭怎的甚都講的,簡直是不害臊。
“沈公子要多少銀子,可有單子來?”喜春壓着上揚的嘴角,問了起來。
沈淩自然是帶了單子的,上頭還有周秉的名兒,一看到那數目,喜春心裏不由得咂舌,這上頭羅列着的,光是安置那溫家村的各家房屋、田地、前路要修的路段,便足足是三萬倆銀子。
喜春今日本是要去胭脂鋪的,周家的胭脂鋪不大,裏頭都是從盛京和關外來的上等貨,掌櫃那邊得供貨的商家推了好幾樣新樣式,請了喜春去一塊掌掌眼的,這會兒才不過在半路上。
喜春很快做了決定:“叫個人去跟花掌櫃說一聲兒,請她先挑一挑,改日我再過去。”這麽多銀子她确實不大放心,“沈公子不介意我也去城外瞧一瞧吧?”
沈淩當然不介意,他如今滿心滿眼裏都是銀子!
出了這樁事兒,喜春只得回了府上,在賬房上支了銀票,帶着巧香兩個一同随着沈淩去了城外溫家村。
溫家村後山上早幾年就發現了泉眼,引了好些商戶前來,但最後都遺憾的搖頭走了,村裏也傳了好幾載說有富庶人家要在此建莊,也早早就歸置過一番,但莊子耗費的銀子太多,多少人家來來回回再一計算,最後都打起了退堂鼓,直到這回城裏城外都傳遍了說沈家要帶頭,又等上了好些日子,見沈家當真派了人來商議,溫家村衆人心頭才算落了定。
對溫家村的村民的房舍、田産的安置,如今有兩個方案,一是遷到西面重新建房,由他們出資修建,并賠償各家百兩銀子,田地按涉占的畝數、優等賠償,于西面荒地重新開墾土地;另一種方案則是無需房舍,房舍、田地盡數轉成銀兩,契書簽下,便各不相幹。
喜春來這一路上,沈淩已經跟她普及了不少,比如他們三人的出資情況,各自負責的方面,以及湯池莊子建在何處,往日會是如何盛大的場面描述。
陳公子是道臺家的公子,能走溫家村搬遷到西面的事宜,沈淩負責采購所有材料和擺件兒,周秉負責銀錢交接,這會兒人正在溫家村裏。
他們給出的條件優厚,村裏人家沒理由不搬。搬去西面還是叫溫家村,只是從山腳搬去了對面,以後就是在湯池莊子對面,這湯池莊子建好了,對溫家村也是有好處的,往來的人多了,他們這裏還可以做點小買賣的,家中的漢子不出村就能掙上錢,又能顧着田地,哪裏來這等好事的?
誰都不是傻子,這樣的買賣都是會算的。
到了村子祠堂裏,家家戶戶的村民們已經等着了,沈淩接了銀票走在前頭,他一去,都盯着他手上厚厚一疊,喜春帶着人進去,倒沒幾個把目光放到她身上來。
周秉早前坐在村長身邊,斂眉低眼,不發一語,村長幾次想同他交涉礙于那周身氣勢到底不敢搭話,這會兒只見這位公子不過随意一瞥,卻頓時起了身,長腿大步一邁,快步迎上跟在沈公子身後而來做盤了婦人發的小娘子。
周秉把人帶到位置上,叫喜春入座,自己卻不坐,只站在一旁守着,像是竭守忠心的護衛一般,緊緊把人護在身後。
但依他的身份,早就有人盯着,此事忙端了另一把椅過來,放置在喜春身邊請他入座,周秉微微颔首,客客氣氣道了謝。
他湊近了些,悄聲跟喜春說起話來:“你怎的來了,不是說要去看胭脂嗎。”
喜春瞥他一眼:“三萬倆呢,我哪兒放心。”這也沒法子,她就是标準的小戶思想,這麽多銀票哪裏敢随便給人的。
銀子帶在身上多有不便,這些銀票也都是碎銀票湊的,足足有厚厚一打。
周秉眼中閃過寵溺:“這裏多有雜亂,本想等莊子建好才帶你來的。”
溫家村選擇搬去西面的人家多,但也不是沒人選擇拿了銀錢搬走,好去城中置辦一處房産,成為城裏人,銀票一到,高高興興簽了契書就準備搬了。餘下要搬去西面的人家還住家中,得等着西面的房舍建好後才能搬去。
登記發錢的自有下邊的人在,便是按着早就造好的冊子一家一家的核對,分發,過程枯燥乏味,喜春來時沒想到溫家村還有這一座祠堂在,悄聲問道:“這祠堂也要搬走嗎?”
周秉輕輕搖頭:“莊子占不到這處,溫家的族人也不想擾了祖宗安寧,還是留在這處。”
他看了眼登記那邊,還有不少人等着呢,“要不要去看看後邊?往後湯池莊子便建在半山上。”
喜春眼一亮:“可以去?”
周秉忍着指尖要碰到她笑靥如花的臉頰,大掌在袖下握住了她的手,“我帶你去看看。”
“好。”
剛起身,玉河面有難色的走到一邊:“爺,這還有事要你應承呢...”
周秉阖上眼,臉上明顯不悅。
喜春笑了笑,抽出了手:“沈公子說這裏是你負責的,你自去忙就是,我帶着巧雲她們四處走走便是。”
周秉還是沒應下,沈淩從冒出頭,一下攬了事:“周兄,不就是帶嫂子去轉轉,看看咱們莊子嗎,我帶嫂子去瞧瞧就是。”
周秉只瞥他一眼,略顯薄弱的唇正要啓,喜春在他手上按了按,“行,那就麻煩沈公子了。”
沈淩帶喜春先在村子四處走了走,順着村子通往去後山的小路,行到村後的小山坡上,指着一個正向池子源源不斷灌入水氣的泉眼:“這便是湯池泉眼了。”
離得近了,這湯池中有淡淡的硫味兒,味道并不大好。
沈淩手指在山上指着:“我們便是準備在此處修築莊子,這後山還得休整一番,在半山開辟出地方來,叫莊子上有大、小池子,還有數間小包間的池子,左邊是只供男賓入的湯池,這右邊的只有女賓才入的女池,分兩個莊子而建。”
喜春這才詫異了:“還有女池?”
沈淩比她還吃驚:“怎麽,嫂子不知道?我那周兄一直不同意跟我們一塊兒做湯池買賣,你說說這都登了多少回門兒了,他就是不松口,這好歹也送禮...”他住了嘴兒,在喜春了然的目光下幹笑兩聲兒。
“前幾日陳公子出面好不容易把人給請了出來,一塊兒在茶坊裏用了茶點,說起這事兒他還是不冷不淡的,不知誰說了句城中沒有女眷玩耍之地,這不...”
喜春一怔,臉上的了然褪去。
“周兄應是應是了,但他要求修築女池。”
按沈淩他們最初設想,當然是沒有女池莊子的,也壓根沒想過會給女子弄一個湯池莊出來,但周秉堅持,寧願多花銀子也要把女池定下,一副不修女池就不合作的态度,他們也只能妥協。
沒有周家的大筆銀錢,這湯池莊子壓根就修不起來。
從喜春身上掃過,“我這周兄啊,花這麽多銀子,可真大方啊。”
沈淩還在淡淡感嘆。
周秉只是,想哄夫人高興而已。
作者有話要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