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0章
第80章
“楚寒!”徐江立刻喊了他一聲。
沈彬眉心不自覺的就擰了一下。
徐江看着沈彬滿臉疑惑的表情,摸了摸鼻子,楚寒不讓告訴他賺錢的事,他也不好說,最主要的是,他其實也不想說。
權勢這個東西,沈彬不看重,可自己做生意,多一些人脈,也就是多一條後路,楚寒上趕着和自己合作,背靠大樹好乘涼,沒人會選擇拒絕。
“你別生氣嘛,我也就打個招呼。”
沈彬也沒再多說什麽。
楚寒沖着旁邊的老板說了些什麽,等那老板走了之後,才擡腿走進了包房裏:“這麽巧,你們也在這裏吃飯?”
沈彬沒說話。
徐江一看沈彬的神色,雖然不太明顯,可還是讓人很容易看出,他其實并不歡迎楚寒過來。
徐江讪讪地說:“你也在這裏吃飯啊?”
“嗯,我可以坐下來嗎?”話是對這徐江說的,可楚寒的眼睛從進門開始就沒往他身上落過一眼。
自己喊來的人,不讓別人坐,也有些說不過去:“坐嘛,這麽客氣幹什麽?”
楚寒便坐了下來。
喝了太多的酒,他其實挺不舒服的,但是能多看一會兒沈彬,他也不願意離開,原本他還有個酒局,但看到了沈彬,他還是想跟他說說話。
幾人相對無語,氣氛很是尴尬。
原本也就吃的差不多了,徐江随便活躍了一下氣氛之後,就跑去前臺買了單。
腦袋昏昏沉沉的,胃裏也是一陣陣翻湧,忍到走出飯店大門,楚寒再也忍不住,跑到旁邊的樹下,吐了個昏天暗天,就只差把苦膽都一并吐出來。
沈彬腳步頓了一下,沖着徐江說:“我先走了,回頭再聯系。”
徐江看了一眼不遠處吐的死去過來的楚寒:“那他怎麽辦?”
“你喊來的人,你自己想辦法,走了。”
“唉唉唉。”徐江大步上前:“你是不是怪我和楚寒接觸?”
沈彬是不知道徐江怎麽突然對楚寒有了改觀,不過多少也能理解一點,做生意,和為貴,公司不是他一個人的,他确實也沒必要得罪楚寒。
“沒有。”
徐江嘆了一口氣:“我跟你明說吧,我現在就想多掙錢。”
沈彬微愣:“怎麽了,你很缺錢嗎?差多少,我先拿給你用。”
“不用。”徐江眼裏有了一絲苦悶地笑:“我出差去北京的時候,喜歡上一個人,我不想配不上他,所以……”
看他這幅表情,沈彬估計着對方應該是個有錢人,他忍不住有些想笑:“行了,那你慢慢掙錢,慢慢追吧,我走了啊。”
劇烈的嘔吐,讓楚寒全身不适,胃裏一陣陣的抽痛,口腔裏也是苦澀的,他擡起混雜着汗水和眼淚的臉,望着沈彬漸行漸遠的背影,心裏一陣陣的難受。
他忍着不适,大步的追了上去,拽住了沈彬的手,語氣滿是懇求:“沈彬,你別走。”
沈彬皺了皺眉:“你還有事?”
“我……我有些難受。”
“難受去看醫生,我也治不了你的病。”
楚寒心裏悶痛的像要窒息,曾經以為他對自己牢不可破的感情已經煙消雲散,只剩下漠視和不屑。
他不想裝可憐,可他真的承受不起了,語氣帶着乞求:“我想喝蜂蜜水,你可不可以幫我買一瓶?”
沈彬閉了閉眼,克制着心中的煩悶:“我不知道哪兒有賣的,這個時間也買不到。”
“那以前為什麽有?大半夜都會你都會買來給我喝。”
沈彬自嘲地笑了笑:“你難道讓我現在去跑幾個小時的路,找遍所有的超市給你買回來?”
楚寒松開了手,把頭低了下來,再也沒有擡起來過,明明街對面就是一家賣蜂蜜的店子,可他卻再也看不見,因為他已經沒心了。
這一瞬間的冷漠,讓他咽下了好多想說的話。
楚寒大概明白為什麽沈彬之前從來不對他說什麽了,因為對方并不那麽關心自己,說了,也只是徒增傷心。
沈彬看了楚寒一眼,再也不想多說什麽,轉身離開了。
以前他一直都就想,楚寒怎麽會做到那麽狠心、那麽忽視自己、傷害自己,換做是自己,肯定是舍不得的。
但是現在,他明白了,原來只要不愛,就什麽都能做到。
徐江也喝了酒,開不了車,看着楚寒一副頹廢的表情,他也不知道說什麽好。
目送沈彬離開,楚寒也沒再去追,今天還有一頓酒,哪怕再不舒服,他也必須要去喝。
給徐江打過招呼,楚寒伸手攔了一輛車,上車後,沖司機道:“煥岩酒店。”
飯店離家裏并不遠,剛剛步入小區,一聲鬼哭狼嚎的哭聲在不遠處炸開。
“哥——!”楊霖哭着喊着就跑了過來,一下就撞進了沈彬懷裏:“高興又打我!你看,他給我手腕都捏紅了,你幫我罵他!”
沈彬一陣陣耳鳴,但更多的卻是頭疼。
高興所謂的打,頂多也就扇了他屁股幾巴掌,也不知道他又把人哪兒惹急了。
“你又哪兒得罪他了,讓他非得揍你才解氣?”
“我就是罵他……”楊霖原本委屈的眼神頓時瞪得滾圓:“哥,你怎麽胳膊肘往外拐啊,我才是你弟弟,你怎麽幫他說話啊?”
沈彬失笑:“你還知道胳膊肘往外拐這個詞?和高興鬧了矛盾,你想起我這個哥?好的時候,就把我賣給楚寒?”
“我哪兒賣你了,我只是看楚寒可憐而已,他也就只是給你送吃的嘛,又沒有多大點事。”
“可憐?”沈彬将楊霖挽着自己胳膊的手拉了下來:“他是沒錢吃飯呢,還是生意失敗了?需要你可憐嗎?”
楊霖眨巴眨巴眼睛:“我不知道他有沒有錢吃飯,但是他離開楚家了。”
沈彬面色微變:“離開楚家?什麽意思?”
“哥你不知道啊?上次在gay吧裏鬧出那樣大的動靜,很多人都知道他因為你才被他爸給打了。”
“就因為這件事,他離開楚家?”
“是啊,消息也是從他家被辭退的傭人嘴裏說出來的,說是他和他爸鬧翻了,現在裕豐集團的掌權人是他爸,不是他。
前段日子,媽過生日的時候,林姨就跟媽說了,當時林阿姨還挺傷心的,她說楚寒離開楚家的時候一分錢都沒拿,把自己所有的財産都還給了楚家。
這件事很多人都知道了,他們都在笑話他,說他為了你,把自己搞成這樣太丢人,還說你都不喜歡他,他還死皮賴臉的糾纏,有錢都得不到你,沒錢,你更看不上了,反正好多話,特別難聽。”
沈彬聽的心裏五味雜陳,一瞬間也說不出是什麽滋味兒。
要說沒反應,那是假的。
可為什麽一切都來的那樣晚?非要等自己死了心了,他才來做這種事?還有意義嗎?
沈彬從未想過楚寒可以為了他放棄一切,淨身走出楚家的大門。
難怪他沒辦法進去小區,難怪他窩在車上睡覺。
原來,他已經從一個高高在上的富家子,一夜之間變成一貧如洗的普通人,如同當初的自己一樣。
想想自己,那段日子,也是受盡了嘲諷和取笑,這種滋味,并不是一般的人能承受的。
沈彬淡淡地說:“我知道了,你吃飯沒有?”
“沒有呢。”
“那上去吧,我做飯給你吃。”
楊霖瞄了瞄他哥的臉色,平淡地看不出任何表情:“哥,你怎麽一點反應都沒有啊?”
“你想讓我有什麽反應?”
楊霖納悶地問:“你一點都不感動嗎?”
沈彬苦笑:“我問你,如果你被媽趕出門了,媽會不會真的不要你?”
“不會的,媽肯定是一時生氣,事後……”楊霖恍然大悟:“我明白了,哥你不相信他啊?你覺得他肯定還會回去的,到時候一切都會變成原來的樣子,是不是?”
沈彬貌似詫異地說:“似乎聰明了點兒。”
楊霖撇撇嘴:“我本來就不笨,媽說我很聰明。”
“嗯,別人都是坑爹坑媽,你就會坑我。”
“你不要這麽說我好不好,你要不相信他,就不要搭理他嘛!”
沈彬也懶得再和這個活寶多說什麽,回家後就去了廚房,一碗蛋炒飯,一盤冬菇炒肉,不用十分鐘,就把飯菜端了上來。
“吃吧。”
楊霖有些嫌棄地撇撇嘴,在沈彬那張“愛吃吃不愛吃放下”的表情下,艱難的将米飯喂了嘴裏。
“嗯?”他頓時變了臉:“哥,好好吃啊。”
沈彬沒說話。
或許是餓急了,楊霖三口兩口的就吃完一碗米飯,沒吃飽,還搶了沈彬一半,連肉帶飯,全部吃了個精光。
沈彬搖頭嘆了口氣:“你能不能慢點吃?高興沒給你吃飯嗎?”
一提到高興,楊霖的嘴角又癟了下去:“哥,你說他是真的喜歡我嗎?”
“你們之間怎麽了,你為什麽要罵他?”
楊霖難過地說:“他不理我,也不讓我碰他,我問他為什麽,他又不告訴我,我就說他心裏有別人了,他就說我無理取鬧,然後我就罵他了,他……他就打我了,他還打了我三下!屁股都打腫了!”
沈彬看了楊霖一眼,站起身收走碗筷:“嗯,你繼續作,繼續小心眼兒,等他哪天真煩你了,不要你了,你哭都來不及了。”
楊霖吓了一跳:“哥,他真的會生我氣啊?”
沈彬無奈地嘆了口氣:“小霖子,男人之間的感情沒那麽複雜,你也是男人,他能躺在你身下,唯一的一點無非也是擔心你的身體承受不起,你重視他、在乎他,高興能感覺到,同樣的,高興到底有沒有別人,你會真的不知道嗎?”
“可是……我不喜歡他不理我。”
“小霖子,人與人之間,是需要有一定的空間的,你老纏着他,他總有一天會累,他疼你,所以縱容你的壞脾氣和小性子,但你不能認為這是他應該的,每個人都不完美,是需要相互遷就的,你不能老讓他遷就你,你也得體諒他呀,不是嗎?”
楊霖沉默了片刻:“我明白了哥,我以後不會再亂發脾氣了。可是哥,我現在跟他認錯,他還會生氣嗎?”
沈彬笑了笑:“你試試不就知道了?”
不等楊霖道歉,高興便打來電話過,看他那喜上眉梢的表情,沈彬就知道應該是沒什麽事。
果不其然,電話一挂斷,楊霖迫不及待的穿着鞋子就跑。
跑到一半才想起給沈彬打聲招呼,又折轉了回來,探着腦袋沖着廚房裏的沈彬喊道:“哥,我走了啊。”
沈彬轉過頭,人就已經不見了,果然還是高興比哥重要。
沈彬露出一個無奈地笑。
做生意講究時機,也講究速度。
徐江在某些事上糊塗,但聯系廠家的事卻格外迅速,也就在楚寒離開公司後的第二天,青州市的兩家醫院已經用上了屬于自己公司發去的注射器極其針管針頭。
所有不同型號的注射器,在裕豐醫院每天平均下來,差不多要8000多支,加上針管針頭,這将是一比不小的收入。
有錢賺,誰都幹勁十足,楚寒把宜城這邊的消息告訴了徐江,徐江也馬不停蹄趕去對接。
博城這塊狗骨頭,啃了兩天,楚寒才給他啃下來,喝了吐,吐了喝,這會兒,他已經沒有半點力氣,別說開車找賓館了,回到車裏,腦袋一歪,就睡着了,連車窗都沒關。
半夜的時候,起了大風,楚寒身上僵硬的醒來過,也是因為太累,動也不想動,沒多管什麽,繼續睡了一晚。
吹了一夜的風,醒了後還有些感冒,電話不停的響起,楚寒一個也不想接。
落地的鳳凰不如雞,人情冷暖他看到了太多,不論這些人是嘲諷還是可憐,亦或者是安慰,都不是楚寒要的。
不去聽,就假裝什麽都不知道的,事情到了這一步,楚寒也無路可退了。
尊嚴也好、面子也好,他已經沒有維持的能力,冷嘲熱諷聽多了,自然也就麻木,想想當初那樣對待沈彬,楚寒心裏也說不出的痛。
深切體會到了自己的傷,自己的痛,才明白他對別人的傷害有多大。才明白他的沈彬為什麽會鐵了心的不要他。
不過發生這件事,楚寒相反還放了心,因為楚家這些茶餘飯後的笑料,會困擾他爸很長一段時間,他就更加無瑕顧及自己。
從博城回來,已經接近沈彬下班的時間,兩天只睡了兩個小時,楚寒已經困的眼睛都睜不開。
中午喝下去的酒全部都吐了出來,胃裏也極其難受,楚寒拖着沉重的步伐,現在的他,每邁出一步,都需要極大的意志力。
幾天沒見到沈彬,他是真的想他了。
“沈彬。”
楚寒緩緩走進了科室,勉強笑了一下,一開口才發現喉嚨痛的厲害:“我來接你下班的,可以走了嗎?”
沈彬沉默地看了他片刻,這張憔悴不堪的臉龐黯淡無光,已經沒了昔日的光澤,整個人都處在一種極度壓抑着的困頓之中。
仿佛只要碰一碰他,就會倒下的感覺。
沈彬沒說話,只“嗯”了一聲。
楚寒緩慢的眨動着眼睛,即便是強打着精神,聲音也有些掩飾不住的嘶啞。
“我聽說東環那邊開了一家甜品店,我們去吃吧,你愛吃的。”
沈彬移開視線,不去看這張頹喪的臉:“我不想去,就在附近吃吧。”
“好,依你,我們走吧。”也不知是不是錯覺,楚寒覺得今天的沈彬語氣柔和了好多。
醫院旁邊的小餐館,地方小,可生意卻異常的好,沈彬點了三個菜,半個小時之後才上來。
楚寒腦袋暈暈的,其實半點胃口都沒有,卻還是佯裝很開心的吃着飯。
呼出的空氣帶着明顯的溫度。
沈彬從一開始就發現楚寒已經發燒了,但他不說,自己也不想問:“你這段時間很忙嗎?困成這樣回家睡覺不就好了?”
楚寒低垂着腦袋:“沒事,我就看看你,跟你吃頓飯,我會按照你的要求做的,不會打擾你太久,吃完了我就回家了。”
沈彬想要再說些什麽,卻也是不可能了。
以前他在外面瘋玩,雖然回來的少,可每次見面,沈彬都好像有說不完的話對他講,而現在,好像也說不出什麽其他。
也不知道是什麽時候開始,他對他從無話不說,變成了無話可說。
楚寒喉嚨艱澀,飯吃完,他又要失去這個人,他很想留下來,可沈彬不要他了。
人不舒服的時候,所有的難受和痛苦都會放大。
楚寒內心翻攪着難以言喻的痛,沈彬是個極其細心的人,他是故意靠近他的,故意想要讓他知道自己病了的。
可是他,依舊無動于衷。
沈彬去前臺接了賬,轉身回到了桌邊:“我們走吧。”
楚寒低垂着頭,沒說話,沈彬看不見他的臉,卻分明見到了他抿緊的唇瓣。
“沈彬,我……我有些不太舒服,你能不能……能不能讓我去你家裏坐一坐?”
死一般的沉默,楚寒聽不到半點回複。
他揚起那疲憊不堪地臉,悲戚地望着他,沙啞的強調透着濃濃的悲苦和委屈:“我沒有騙你,你摸摸我,我真的病了。”
沈彬靜默不動地看了楚寒許久,眼底泛起深沉異樣的情緒。
在漠視和冷漠下,他獨自撐了十年,回頭看看自己走過的路,有時候眼淚就會忍不住掉下來。
想想那些年,自己都不知道是怎麽熬過來的,用最好的年華換最深刻的教訓。
他這又才多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