違章處理

第42章

第四十二章

星城在臨近十二月份徹底入冬，氣溫驟降接近零度，每天早上起床上早課，成了黎郁最痛苦的一件事。

當然他痛苦的只有起床這件事，李景南比他更痛苦，除了需要早起，還要負責把黎郁哄起來。

他不知道之前黎老師一個人住的時候到了冬天他是怎麽起床的，反正現在，在他一再沒有底線的縱容下，愈發得寸進尺，每天早上踩點被他送到校門口。

今天周一，要升旗，黎郁需要比往常早起二十分鐘，他手機丢在床頭櫃上一點動靜沒有，同居後鬧鐘都是李景南定的，他哪天有課哪天需要早起哪天可以多睡會，李景南比黎郁自己都清楚。

鬧鐘剛振動幾秒，李景南就醒過來，及時按滅了，回頭看窩在被子裏睡的無知無覺的黎郁，大半張臉陷在枕頭裏，濃密的睫毛在眼下投出小片陰影，鼻梁挺翹唇珠飽滿，呼吸帶着淺淺的玫瑰香氣，沒有一絲防備。

李景南心想任何人看到黎老師這幅睡顏，應該都不忍心擾醒他吧，不過幾秒後又否定了這個想法，除了他，不會再有人看得到黎老師的睡顏。

盯着自己老婆癡漢幾分鐘，李景南掐着時間點湊過去，先是親了親黎郁的額頭，然後沿着鼻子到嘴唇，十分輕的啄了一下。

放輕了聲音， “黎老師，起來了，今天要升旗，要早點去學校。”

黎郁被打擾到清夢，皺着秀氣的眉眼，嘟囔兩聲轉過身，連帶李景南身上的鴨絨被被他全都卷走，男人赤。裸的上半身瞬間空空，李景南也不惱，似乎經歷過無數遍這種場景。

十分熟練的把人抱回自己懷裏，下巴抵在柔軟細碎的發絲中，手掌從被子邊緣伸進去，往下。

幾秒後，握住一把勁瘦的腰身。

“黎老師，起床了，再不起來，撓你了。”

聽到這話，黎郁噌的一下，睜開眼，漂亮的黑眸帶着憤恨， “每次就這招，能不能換個煩死了。”

李景南像條大狗，湊過去，聞聞蹭蹭，黎郁睡袍早在夢中就散落到了床尾，一只腿伸出被子搭在深色的床單上，顯得格外修長白皙。

李景南握着黎郁的腿腕，輕輕推了一把，他整個人摔進床裏，兩人在床上打鬧起來。

黎郁沒他力氣大，總是被壓在身下欺負的臉紅心跳快，但他也不吃虧，仗着李景南不敢使勁，每次手腳并用，好幾次腳都踹到李景南臉上了。

鬧了十來分鐘，黎郁覺也醒了，起床氣也發洩了出來，李景南從床尾把他的睡袍撿放在他手邊，自己先下床去洗漱做飯。

黎郁收拾好出卧室，李景南剛好把早餐做好，蟹柳三明治和牛奶。

和黎郁同居這段時間，李景南被迫進修新東方，現在已經快出師了，他曾和黎郁開玩笑，警隊退休後，就去開飯館，補貼家用。

八點半，準備到達學校門口，黎郁解開安全帶，和李景南接了個吻，然後下車，李景南看着他進校門的背影，啓動車，打方向盤彙入車流。

下午兩點，李景南正在外面執勤，休息空檔接到他媽電話，一如既往橫刀直入，不講一點廢話，讓他周六帶黎郁回趟家。

李景南還沒接下一句呢，他媽就先開口。

說要麽帶黎郁回家，要麽帶他的頭回家，自己看着辦。

說完，就挂了。

李景南看着手機屏幕，倒影出自己無奈的表情，無法，點開微信，打字準備通知黎老師這個消息。

兩人在一起快兩個多月了，距離上次撞見雙方家長也挺久，按理說是該上門見一見，但他一直沒聽到黎老師那邊的消息，心裏隐隐揣測過，不會是黎郁家裏對自己不滿意吧。

他自己又不好意思直接找去問，顯得他多迫切似的，當然，他确實很迫切，迫切的恨不得在一起第一天就見家長。

對話框裏的字來來回回打了幾遍，最後李景南還是删除了，接黎老師下班的時候再說吧。

結果這天下班，李景南沒接到老婆，接到了老婆電話，黎郁說他媽媽最近身體有點不舒服，這周先住家裏陪他媽媽。

李景南連忙問道， “你媽媽沒事吧”

“沒事，醫生說年紀大了，小毛病免不了，多注意修養就好。”

“那，你一個人在家忙的過來嗎”李景南問的含糊，話裏似乎還有話。

黎郁沒想太多，直接回他， “家裏還有阿姨和我爸呢，沒什麽需要我動手的，我就是陪我媽說說話。”

李景南心思百轉千回，他想，阿姨身體不舒服，自己既然知道了，是不是借着這個機會剛好上門見見黎郁的家長。

“黎老師……那我要不今天……”

“诶，好，我就過來，我先不和你說了，這邊有老師叫我。”

黎郁那邊有人叫，打斷了李景南的話，匆匆忙忙就挂了電話。

李景南坐在車裏，看着挂斷的電話，心裏似乎有一絲別樣的滋味。

黎郁家裏有他的衣服和洗漱用品，下班直接打車回家，到家後，家庭醫生剛好給秦穗做完檢查，準備離開，在門口和黎教授說話。

黎郁見狀趕忙上前問他媽的情況，醫生說沒大礙，有點高血壓，加上氣虛，多調養調養就好，黎教授出門去送醫生，黎郁徑直走進屋裏。

秦穗靠在沙發上閉着眼，阿姨正在收拾桌上的茶杯，阿姨見到黎郁十分驚喜。

“阿郁，怎麽突然回來了。”

秦穗聽見聲音，睜開眼看到兒子，憔悴的面容也閃現一絲欣喜。

“是不是你爸給你打了電話，我都說沒事了，老毛病，你上課忙，來回跑辛苦。”

黎郁走過去靠着秦穗坐下， “媽，工作再重要能有你重要嗎，再說開車上下班的有什麽辛苦。”

秦穗雖然嘴裏說的不讓黎郁老回家看他，但兒子回來了肉眼可見的高興，精神都好了幾分，張羅着阿姨去買菜做飯。

母子倆在沙發上聊天。

“最近瞧着長胖了點，臉色也不錯，景南還住你那呢”

黎郁在給秦穗削蘋果，好久沒削了，坑坑窪窪的。

“是啊，一直住我那。”

“看你這樣子，人家沒少照顧你吧。”

黎郁在母親面前比在李景南面前更加小孩氣，努努嘴道， “他可樂意了。”黎郁說的實話，在家就是油壺倒了，李景南都不讓他伸手，自己去扶。

秦穗看着兒子眼角眉梢藏不住的幸福模樣，忍不住伸手點點他的額頭，佯裝教訓， “你啊，多長點心，人家景南是個好孩子，我和他媽熟，這孩子有責任心對你也好，你不要就知道一味使喚人家，他喜歡你才對你好慣着你的毛病，喜歡是相互的，兩人之間總是一個人付出，注定不會長久。”

黎郁懵懵懂懂的看着秦穗，似乎在消化剛才那些話。

秦穗看着他兒子的模樣，忍不住搖搖頭，黎郁從小被她養的性子嬌又事精，骨子裏有些利己主義，不熟的人對他好他會放在心上找機會還回去，但熟悉的人對他好，并且好成習慣後，他就會逐漸接受這件事，認為這是普通且平常的一件事，接受的沒有負擔。

現在來看，黎郁就拿李景南對他的好，當成很平常的一件事，認為李景南就是應該對他好，并且一直對他好。

可這對李景南來說是不公平的，他更喜歡黎郁所以加倍對黎郁好，好的不求回報，可這樣不對等的關系能維持多久呢，感情都是相對的，一個人總是往前走，總有一天會走到盡頭。

黎郁很聰明，不管是情商還是智商，秦穗稍稍點撥，他相信黎郁很快就能懂。

很快，阿姨做好飯端上做，招呼開飯了，黎郁扶着秦穗上桌，一頓飯吃的心不在焉，桌上好幾道為他做的菜，黎郁都沒伸幾筷子。

吃完飯，黎教授帶着他媽兩人出去散步，黎郁一個人回房間，腦海裏還萦繞這他媽說的話。

手機上消息空空如也，和李景南的聊天停留在中午，李景南拍了自己在執勤的照片給他，問他中午吃的什麽，那會黎郁在忙教案，回了句還沒吃，緊接着就是李景南發來的好幾條信息，催他去吃飯，問要不要給他點個外賣，後來黎郁忙過頭沒來得及回複，等他忙完，李景南給他點好了午餐，還讓李紹南從校門口提到他辦公室。

回想起兩人在一起的兩個月，這種無微不至的小事，李景南做到了極致，吃穿住行，任何黎郁能想到的不能想到的，李景南都會比他先一步想到，等他反應過來，他的生活幾乎已經被李景南侵蝕。

恐怕連父母帶剛出生的小寶寶都沒李景南對他這麽細心吧，好到黎郁覺得習以為常，很自然的接受了李景南所有的付出，一點不覺得奇怪。

如果不是今天他媽說的這番話，恐怕黎郁就會一直待在李景南給他制造的溫室裏，待的無知無覺。

可這些全都是建立在李景南喜歡他的基礎上，在一起這麽久他又為李景南付出過什麽，做過什麽呢，寥寥無幾。

黎郁坐在吊椅上，看着遠處城市星星點點，心情前所未有的低落。

手機頁面停留在和李景南的對話框，黎郁想說點什麽，卻無從說起，第一次，他在這段感情中感受到了迷茫，還有害怕。

他迷茫不知怎麽回應這份感情，回應李景南對他的好，同時也害怕，就像他媽說的，一個人走的太久了也會有盡頭，李景南呢，對他的喜歡又有多久，會有盡頭嗎

到盡頭那天是不是就不喜歡他了，是不是就不會對他那麽好了。

黎郁蜷縮在吊椅中，把頭深深埋進去。

忽然，握在手裏的手機傳來震動，黎郁看過去，瞬間睜大了眼睛，是李景南的電話。

從未像現在這般，緊張，膽怯，黎郁看着來電閃爍跳躍，似乎每一下都踩在了他的心尖上。

好不容易點下接通，放在耳邊。

“喂……”

“黎老師，今天的月亮好圓啊。”

“嗯”黎郁捂着一顆惴惴不安的心，不明白對面的意思。

“可惜我這被樹擋住了，看不到。”

黎郁聞言，從吊椅上走下去，到陽臺邊上擡頭看，黑壓壓的一片，今晚根本沒有月亮。

“今晚沒有月亮，你在哪看的。”黎郁吶吶道。

李景南在那邊很輕的笑了一聲，話語中帶着寵溺， “哦，是嗎，我一直在看你，好像忘了看月亮。”

黎郁愣了幾秒，猛地低頭往樓下看過去。

路燈下站着個身形挺拔的男人，影子被拉很的長，一手舉着手機另一只手垂在一側，手裏的煙帶着星火，仰頭，正看向黎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