違章處理

第15章

第十五章

雖然有了李景南這個義工的報名，而且兩兄弟都說有事及時叫就行，可大家都是上班族，不是無所事事的閑人，并且黎郁知道李景南在交警局上班，平時應該挺忙的。

所以前幾次趁着下班去超市采購物資都是黎郁自己一個人開車去的，剛開始買點小東西還好，不費勁，只是耗時間，漸漸地開始買水買重物，就有點力不從心。

李景南這幾天上班都有點心不在焉的，于樂端着杯茶從他身邊路過，看到他拿着手機盯着微信界面發呆，好幾次都被他撞見，看樣子似乎在等什麽人消息。

“南哥，你等誰消息呢，眼睛都快把手機盯穿了。”

李景南聽見聲，啪嗒一下把手機翻過來蓋桌上，皺着眉語氣不善，“幹你的活去，走開走開。”

于樂不走開，還偏要賤兮兮湊過去，“南哥，不會在等哪個美女信息吧，你這樣不行啊，咱們得主動出擊，美女都是含蓄害羞的，你主動你們才會有故事。”

李景南似乎聽進去了點，斜斜的看了他一眼，語氣質疑，“真的嗎？”

“當然了！南哥咱們大老爺們得有紳士風度，主動一點打開話題，你這樣坐在這裏等，不得等到海枯石爛。”

話剛落音，李景南蹭的一下站起來，拿過桌上的手機離開工位。

“诶，南哥你幹嘛去？”

“主動出擊。”

空無一人的走廊上，李景南一手拿着手機，一手夾着煙，雲霧袅繞，模糊了視線。

一根抽完，手機還在李景南手裏跟個玩具似的，轉來轉去，他這幾天一直在等黎郁的消息，那天報名完義工說好微信聯系後，就一直沒消息，他和李紹南打聽過，班級拓展活動就在周末了，這買東西也該提上日程，怎麽幾天過去了，黎郁愣是一個标點符號都沒發過來，難不成忘了他這號義工了。

左等右等，李景南想到剛才于樂說的主動才有故事，咬咬牙，解鎖手機點開聊天界面，一字一句在對話框裏打。

“黎老師，在忙嗎？”删除。

“黎老師，聽說周末班級拓展活動就要開始了，最近有什麽需要我幫忙的嗎？”删除。

“黎老師……”

一行字還沒打完，忽然對面彈出的一個語音聊天，吓的李景南差點把手機甩飛出去。

他連忙接起，心跳加快，語氣冷靜，“喂，黎老師？”

“喂，你現在方便嗎？我好像遇到點麻煩了。”對面聲音聽起來有點慌張和無措，難得沒有了平時的冷靜自持。

李景南一聽，立馬握着手機跑進辦公室拿桌上的車鑰匙，一邊問對面，“你在哪，我馬上過來。”

于樂看到李景南風風火火跑進來，和自己比了個手勢又沖了出去，腳步難得急促，幾分鐘後就聽到樓下車子啓動聲，于樂跑到窗邊看到李景南開着自己那輛越野出了門。

“我靠，這麽迅速的嗎？這才出去幾分鐘就有故事啦。”

李景南之前開警車開慣了，橫沖直撞的，突然換自己的車，規規矩矩遵守交通規則，還不能插隊，路上沒把他急死，一路上腦海裏都是黎郁剛才無措求助的聲音，他恨不得自己現在能長出雙翅膀，飛到他身邊去。

幸好黎郁報的位置離交警局不遠，停好車關門下車，就看到面前一塊碩大的招牌。

星城農貿市場。

李景南愣了幾秒，沒多想黎郁怎麽出現在這裏，直接掏出手機撥了個語音過去，黎郁接起來，那邊估計信號不太好，兩人對話斷斷續續的，李景南直接挂了，發了個信息。

開位置共享。

沒多久，李景南看着位置共享走進了農貿市場。

這個農貿市場是星城最大的農貿市場，零售的批發的，蔬菜水果生鮮各種各樣應有盡有，這個點屬于早高峰了，農貿市場人最多的時候，從門口一眼望過去，幾乎看不到頭。

李景南一邊看路線一邊往裏面擠，嘴裏不停地說麻煩讓讓，早高峰的大爺大媽精力充沛，李景南在擠到差點呼吸不通之前，終于在一家沒開門的店門口找到了蹲在角落的黎郁。

那總是矜貴疏冷看似不食人間煙火的黎老師，此刻卻像個走丢的小孩似的，可憐巴巴蹲在人家門口，看着面前來來往往的人，盡量避免和人接觸，他面前還放着兩個塑料袋，幾根蔥從袋子口伸出來，搖搖晃晃。

送菜的大叔拖着載滿蔬菜的拖車從狹窄的道路上通過，扯着嗓子喊讓一讓讓一讓，拖車承受不住重量，被壓得有點難以移動，被蠻力拖着往前走，濺起路上的積水，飛到一旁。

剛好濺到了蹲在角落的黎郁身上，淺色的褲子馬上起了黑點，黎郁似乎有那麽幾秒的窒息，臉上表情一言難盡。

在他快要崩潰的一秒前，有人走到他面前，高大的身影把他幾乎遮了個全。

“黎老師。”

李景南就這樣像個救世主，忽然出現在黎郁面前，朝他伸出手。

黎郁蹲的太久了，腿早就麻了，被人拉起來，下半身像被無數根針同時刺進去，驚呼一聲，腳一軟，被人接了滿懷。

“小心點，黎老師。”

亂哄哄的菜市場，那道低啞的聲音在耳邊格外明顯，黎郁幾乎瞬間耳朵就紅了，他被人扶着站在原地緩了一會才慢慢放開，菜市場味道不好聞，離得近了，黎郁聞到李景南身上的煙味，比之前那次要濃，反而讓他沒那麽難受。

“黎老師，你在這幹什麽？”

剛說完，又有拖車要經過，李景南眼疾手快拉着黎郁閃進一側的小路，總算遠離了一點亂糟糟的菜市場。

黎郁也沒想到事情會變成這樣，因為這次班級拓展他們選的是露營，中間有自己做飯燒烤的環節，晚上還會有篝火晚會，而這些活動都缺少不了食材，黎郁自己的話可能就是讓生鮮超市送貨上門或者去大型超市購買，但班級活動經費有限，不可能讓他這樣揮霍，他做足了功課才找到這家號稱星城最大最實惠的農貿市場，他以為自己可以，但萬萬沒想到，進來後，徹底颠覆了他的世界觀，這裏的一切告訴他，他不可以。

黎郁從小身體不好，小時候有支氣管炎，去不了人多的地方，更不能去空氣不流通的地方，所以基本沒接觸過菜市場這種地方，後來搬家出來，家裏的飯要麽是阿姨做，要麽是在食堂吃，再不濟自己做也是在超市買，所以他長這麽大，可以說是第一次踏足菜市場，進來後便迷失在這亂哄哄的世界裏。

各種味道彌漫在空氣裏，叫賣聲讨價聲閑聊聲争吵聲快要把頭頂的棚子掀翻，一條條狹隘的過道擠滿了人，推推搡搡肌膚貼着肌膚，黎郁極力忍着不适和爆發的潔癖症，在一家攤販前買了幾根蔥和幾塊姜，在看到那個攤主用殺了魚沒洗幹淨的手給他裝菜遞過來時，徹底堅持不住了。

他本身就有點路癡，出門基本靠導航，但導航在這偌大的市場裏卻失去了作用，他被人擠到角落，找了家沒開門的店，萬般無奈下才給李景南打了那個電話。

李景南聽完黎郁一番話後，本來緊張的情緒忽然消散不知作何感想，他聽到電話的時候急的心頭冒火，不知道黎郁這邊到底發生了什麽事，結果真接到人了，發現只是迷路和不适應導致的慌張。

李景南有種高高懸着的心忽然急速下墜，然後猛地停在湖面上，又慢慢沉下去的感覺。

兩人站在狹隘的通道裏，空氣依舊閉塞悶熱，黎郁悄悄擡眸想去看對面的人，沒想到李景南也在看他，撞了個正着，他慌忙收回視線。

他當時被逼的頭腦不清醒，給李景南打了語音，這會稍微清醒幾分，又覺得難為情，畢竟兩人不過幾面之緣，硬要說就是家長和老師的關系，被他這麽忽然叫過來，不知道李景南心裏怎麽想。

黎郁咬了咬側頰的嫩肉，語氣含糊，“你還在上班吧，這麽唐突叫你過來，會不會影響你啊，要不你還是回去吧。”

李景南聽完，都快氣笑了，他之前怎麽沒發現，黎郁是這麽個烏龜性格呢，明明是他在電話裏找他求助讓他過來的，現在人過來了，又讓他回去。

“黎老師，你逗我好玩呢？”

黎郁慌忙解釋，“沒……沒，不是的，就是，怕麻煩你。”

“我人都到這了，還能有什麽麻煩，黎老師你是不是忘了我填的那張義工表啊，要不是今天這事，你是打算默認開除我這個義工是吧？”

李景南很少有這樣夾槍帶棒的和黎郁說話的時候，之前幾乎每次都順着人說話，黎郁被他一頓說，直接說蒙了，真以為自己做了什麽傷天害理的事情，只顧着一個勁道歉，完全沒注意到李景南眼底那抹漸漸蕩開的笑意。

“行了行了，黎老師，下不為例，都說了別跟我客氣，你都受不了這市場的味還自己硬撐着過來，這不是自己找罪受嗎，你給我發個信息，什麽不能給你買到。”李景南在心裏說，就是要天上的星星他都能給他想辦法摘下來。

黎郁默默點頭，這會安靜的垂着腦袋，細細尖尖的下巴怎麽看怎麽帶着股可憐味，看的李紹南心口狂跳，恨不得立刻把人摟進懷裏安撫，但無奈沒有合适的身份。

李景南看着黎郁不适的表情，想了想，從口袋掏出一條手帕，遞過去。正是上次黎郁給他那條，被洗幹淨收進床頭櫃最底層那條，這會端正擺在黎郁面前。

“黎老師，拿着捂鼻子，會好受點。”

黎郁接過去，眼神留在上面，手帕上帶着自己熟悉的香味，中間摻雜一絲檸檬香，邊角幹淨整潔，沒有一絲褶皺，一看就知道是被人精心保管好的。

黎郁把手帕收進自己口袋，沒有捂鼻子，“算了吧，在這裏我捂着鼻子有點做作了。”

确實，菜市場本就是小攤小販，嘈雜亂轟的地方，進來的都是小市民，黎郁拿着手帕捂着鼻子顯得格格不入，倒讓人瞧着奇怪。

李景南想了想贊同他的話，他讓黎郁站在原地，自己出去了一會，回來後手裏拿了兩個口罩，遞給黎郁一個。

“口罩帶着就不奇怪了吧。”

說罷，自己也拆了一個帶上，沖黎郁挑挑眉，黎郁拿着口罩，嘴角彎彎。

本來李景南是準備把黎郁送出市場讓他在車上待着，自己進去按照采購單把東西買了兩人再一塊走的，可黎郁不肯，非要親自一起，李景南無法，只好盡量挑着人少點的地方帶着他一起。

碰到殺雞殺魚的都避開了，可菜市場着實各種氣味混在一起加上人多悶熱，轉了幾圈下來，黎郁已經明顯臉色有點泛白了，李景南看他額頭細密的汗珠，終止了采購，領着人走出農貿市場。

“不行，東西還沒買完呢。”黎郁看出他的意圖，阻止他。

“采購單上大部分食材都買好了，剩下的調料出了門也有小商店可以買。”

這一路上，采購單都在李景南手裏，買東西稱重量問價錢都是他，黎郁幾乎跟個人形挂墜一樣跟在他身後，就手裏拎着點無關緊要的袋子，聽到他這麽說，黎郁只好作罷，跟着人出去。

踏出農貿市場那一刻，黎郁感覺自己總算呼吸到新鮮空氣，急忙吃扯下口罩用力呼吸了幾口，腮幫子都鼓起了。

李景南看他的樣子，忍不住在一旁笑，黎郁沒注意到，只是一副劫後餘生的樣子，“總算出來了，天吶，裏面的叔叔阿姨們太勇了，老當益壯啊。”

李景南把手裏的大包小袋裝進車廂，打趣他，“剛才還像擱淺的魚兒呢，現在活過來了？”

黎郁難得開玩笑，“是啊，魚離不開水就像我離不開這自由的空氣。”

黎郁臉色還是不太好，但出來後明顯心情好了很多，眼角眉梢帶着笑意，他今天沒帶眼鏡，那雙勾人的眼睛彎成一道好看的弧線，白皙精致的側臉的日光下奪目逼人，直晃到李景南心裏去。

李景南就這樣撐着尾箱的蓋子，默不作聲的打量不遠處的黎郁，看他像條擱淺的魚被放進海裏，不斷呼吸着新鮮空氣，看着看着，黎郁忽然朝他看過來。

聲音清亮幹脆，“走吧，我請你吃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