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7章 正文完
正文完
袁錦陽攔在馬文才的身前,看着神情恍惚慌張的馬文才,她心疼不已,“文才兄,你別再躲進去了,你這一進去就再也出不來了。”他不能總是這樣逃避,這樣的話他永遠好不了。
“不,不……”馬文才回想起課堂中那些人嘲笑他的模樣,他眼中露出痛苦和哀求的神色,“讓我進去吧,外邊好可怕,我不要在外邊待着……”
袁錦陽見馬文才可憐又狼狽的樣子,心中一軟,但是如果她這次放他進櫃子裏的話,他越來越偏執執拗離不開黑暗的庇護,他總要去克服這個心病,就趁着這次機會開始吧。
“不行!”袁錦陽狠了狠心死死擋住櫃子。
馬文才殘存的理智告訴他要聽她的話,可是心中的恐懼讓他伸出手去把她推開,只求能夠躲進櫃子裏逃避現實。
“馬文才!”袁錦陽怎麽勸都無濟于事,最後攔他不過被推倒在地。
她拉住他的袍角對他吼道,“你這個懦夫,不敢面對現實的懦夫,如果你現在躲進去,就真的變成膽小鬼了!”
馬文才扶着櫃門的手顫抖着,他的神色痛苦糾結,“是啊,我就是個膽小鬼,放開我吧,求你,放開我……”
眼看着他扯去衣袍往櫃子裏鑽,袁錦陽一咬牙威脅道,“文才兄你想清楚,我不會愛上膽小鬼的!”
馬文才的腳步停住,再往前走一步他就可以躲進櫃子裏了,再往前走一步他就可以得到保護了。
他痛苦的閉上眼睛,終是顫抖着身子跌坐在地上,眼裏盡是掙紮無措,“為什麽,我是膽小鬼,不,不,我不是,我不是,錦陽,我不是膽小鬼……”
袁錦陽站起身,憐惜的抱住縮成一團的馬文才,擦去他臉上的淚痕,“文才兄,你別難過,是王藍田做的太過分了。”
馬文才微微偏了偏頭,躲開她的手,他垂眸看着雜亂的草屑,想着她剛剛的那句話,心中痛如刀絞,他問道,“你和他們一樣,你也看不起我是不是,看不起我,對吧?”
“不,我沒有。”袁錦陽加大力度去擁抱他,想要給他一些安全感,“他們不會,也不敢看不起你。”
馬文才自嘲一笑,神情卻脆弱,“沒錯,書院裏的每個人都怕我,可卻連一個真心喜歡我的都沒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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袁錦陽溫聲道,“你說什麽呢文才兄,你忘記我了啊,我一直都陪在你的身邊啊。”
馬文才眼睛紅通通的又留下兩行淚水,他咬了咬手指遏制住心中的慌亂,情緒激動道,“你剛剛還說不會喜歡我這樣的膽小鬼!你也怕我吧?我一開始對你這麽兇,你跟他們一樣讨厭我是不是?”
袁錦陽安撫着他道,“可你做到了,文才兄,你沒有躲進櫃子裏,而是戰勝了自己的心魔,再也沒有人能打敗你了。”
她知道這只是他的第一步,可還是為他高興,“這麽勇敢的文才兄,我怎麽會不喜歡呢?”
馬文才終于轉身去回應袁錦陽的擁抱,他把頭埋進她的頸窩,“不要離開我,錦陽,我會變得更加強大,更加勇敢,不要離開我好不好……”他很害怕,生命中好不容易有抹溫暖,他好害怕再回到之前冰冰冷冷的世界。
感受到脖子處滴落的溫熱,袁錦陽輕輕拍着他的後背,對剛剛自己威脅他的話感到抱歉,“對不起,我不該說那樣的話,放心吧文才兄,我不會離開你的,我要一直陪着你,直到你讨厭我那天為止。”
安撫的話語并沒有抹去馬文才心中的不安,他一個用力把她推倒在櫃門上,閉上眼睛輕輕靠近她,不安的試探着。
她沒有躲開,他在靠近她幾毫米的距離停下,“可以嗎。”
她輕輕笑了一下,擦去他臉上的淚痕,“當然可以。”
她摟住他的脖子,一仰頭親了上去。
他輕輕觸碰着她的唇,青澀的貼着,啄着。
她微微張口引他更加的深入。
片刻後他化被動為主動,一手扣住她的腦袋讓她無法躲避,一手摟住她纖細的腰身讓兩人更加貼近,從急切蠻橫到溫柔輾轉,加深兩人第一次的親吻。
袁錦陽覺得自己要喘不過氣了,急切的拍打了一下他的胸口。
馬文才意猶未盡的放開她,眼尾泛着紅暈,不知是哭的還是怎的。
等兩個人氣息喘勻之後他再度追向她的紅唇低下頭,她眼中帶着笑意回應了一下他的主動,卻還不等他再度加深這個吻便離開。
他不滿的看向她,眸中泛着水光,眼神熱烈滾燙。
看又恢複平日霸道強硬的馬文才,袁錦陽輕輕一笑,用手帕擦去他唇上的水漬,聲音溫柔道,“好了,我們該回去了。”
馬文才抿了抿唇,視線從她紅豔的唇上離開,“我不想回去。”
袁錦陽皺着眉頭故作嫌棄道,“難道文才兄不覺得這邊環境不太好嗎?初吻留在這裏,真是有些不太美好呢。”
旁邊就是馬廄,雖然每日梁山伯和祝英臺清掃的盡心盡責,異味不大,但時不時傳來的馬打響鼻的聲音還有蚊蟲嗡嗡叫聲,實在是讓人心煩。
馬文才神色閃過一抹不自然,“好吧,那我們先回去。”
兩人牽着手往回走,馬文才情緒恢複平靜後回想起剛剛他把袁錦陽推倒的事情,他拉起她的手看了看,見她白嫩的手掌上有幾處擦痕,他心中後悔那時的不理智,心疼又自責道,“還疼嗎?”
袁錦陽不想讓他自責,一副無所謂的樣子安慰道,“擦破了點皮兒而已,文才兄要是不提醒我都沒發現呢,一點感覺都沒有。”
“錦陽,對不起。”他神色郁結,以前讨厭父親對母親舉止粗暴,沒想到自己也變成了那樣的人,他讨厭這樣的自己。
“沒關系。”袁錦陽捏了捏他的手,笑道,“文才兄要真是感到歉意的話,背我回去怎麽樣?”
馬文才看着面容帶笑溫和美好的袁錦陽,只覺得又要留下淚水,這麽美好的人,他怎麽忍心傷害去她呢。
“好。”他輕聲答道。
馬文才背着袁錦陽慢悠悠的走着。
夕陽将他們的影子拉的很長,她調節氣氛的去摸他的耳垂,見他紅了耳朵就立馬打趣,他只無奈又寵溺的笑着,希望時光就停留在這一刻。
……
那天以後,馬文才對待書院中的其他學子更加的冷漠起來,一幅生人勿進的樣子。
袁錦陽覺得這樣挺好,對無關的人薄情點沒什麽,雖然一起讀了兩年多的書,但也沒培育出什麽感情,緣來緣往皆為以後進朝為官鋪路,這樣的同學關系還不如沒有。
那日袁錦陽推王藍田下樓大家都看到了,王藍田摔斷了腿,山長要給加責于她,讓袁錦陽吃驚的是梁山伯竟然出來給她講好話,她以為他對她失望了呢,原來是她小瞧了他。
梁山伯只憑自己內心做事,而他的心又無比的善良純潔,像是驕陽一樣溫暖着每一個人,他把她當朋友,自認為了解她是個善良的人,所以力排衆議的維護她。
不過她終究還是讓他失望了。
梁山伯勸她去給王藍田道歉,她笑他傻,說如果再來一次,她還是會毫不猶豫的推王藍田下樓,在那種情況下,就算王藍田腳下是懸崖,她都不會手下留情。
她說完這句話,梁山伯看了她好久好久,眼神無比複雜。
最後他問了一句,“你還是我認識的錦陽兄嗎?”
袁錦陽沒回答,或許在他眼裏,她已經變成了跟馬文才一樣視生命為草芥說殺就殺的人。她那時候想反問一句,如果祝英臺受到衆人的侮辱恥笑,他會怎麽做,最後想了想覺得沒意思,終究是沒問出口,已經無所謂了,她只要馬文才。
她本來就是個自私的人,從來不以德報怨,這一點有些像馬文才,巴不得得罪自己的人立馬遭到報應,實在不行就自己動手。
梁山伯走了,袁錦陽覺得兩人有些不歡而散的意思,不過回想着梁山伯走前那個自責的眼神,她心中猜測着,近朱者赤近墨者黑,他該不會覺得她變成現在這樣,是因為他沒有好好勸導她早點離開大魔頭馬文才吧?
她笑了,覺得那個呆頭鵝還真有可能把責任往自己身上攬。
還真是一個大好人。
眼看着他的一生沒有幾年就要結束了,袁錦陽心裏有些難過,或許她能為梁祝二人做些什麽。她之前就清楚,阻擋在梁祝之間的從來不是馬文才,而是門第階級,而她是貴族的身份,幫助梁山伯去跨越階級,雖然會很麻煩,但只要她下決心去求她爹,總能成功。
山長還是罰了她,把她的品狀排名排位末級,這正好合了她的意,反正她也不在乎。
平靜的日子沒兩天,意外再次發生。
王藍田腿養好後決定下山回家,他父親花錢找關系給他買了個官職,他再也不用靠着苦讀書去謀仕途了。
只不過走之前,他為了報複袁錦陽和馬文才二人,半夜偷偷點火燒了他們的房間。
馬文才睡夢中警覺到異常,在火勢還沒來得及蔓延之前就抱着袁錦陽出了房間。
火撲滅以後衆人才發覺二人的姿勢實在是太過親密,打量他們的目光都變得異常起來。
他們的屋子被燒毀了,袁錦陽傷心了好幾天。
馬文才以為是衆人的異常目光導致她心情低落,打算一個一個全都警告一遍,好在被袁錦陽及時攔住。
“也不怕累着自己。”袁錦陽有些無奈道。
馬文才心中煩躁,袁錦陽的情緒左右着他的情緒,她不開心,他比她更難受。
見馬文才欲言又止的樣子,袁錦陽無奈,他什麽都不問,只自己一個勁的瞎猜,然後再悶頭去解決,把自己套在一個圈子裏亂轉。
她嘆了口氣,“文才兄,你是不是想知道我這幾天為什麽不開心?”
馬文才擡起眼,他不問她,以為自己可以猜到,然後悄無聲息的幫她把煩惱解決,但是……
他攥了攥拳,為自己不了解她而苦惱。
袁錦陽曲起食指去剮蹭他挺直的鼻梁,“文才兄,我只是覺得太可惜了,我們在書院這麽久的時光,都是在那間屋子裏住着,裏邊有我們太多的回憶了。”他親手做的風筝,他最喜歡的弓箭……
馬文才愣了愣,随即一笑,往腰間一探,接着粲然一笑,“好在你送的荷包還在。”
袁錦陽又好笑又感動,哪有睡覺都挂着荷包的。
他學着她的樣子去剮蹭她精巧的鼻子,“不要不開心好嗎?為了彌補這兩年的記憶,往後的二十年,不,是這一輩子,下輩子,下下輩子,生生世世,我們都要待在一起,讓我們的回憶越來越多,越來越多,越來越多——”
“好了好了。”看他還要多個沒完,她無奈的打斷他。
是啊,人就是要向前看,她非常高興他能夠意識到這一點,這說明他那些心結是不是也放下了不少?
想了一下,袁錦陽還是道,“文才兄,我想回家了。”
馬文才突然攥緊她的手,卻并沒有打斷她,只是靜靜聽着她的理由。
自從失火那一晚後,書院裏的人都向看怪物一樣看他們,她不喜歡那些人,剛不想他受編排,這是其一;她自出來求學那一天起就從來沒回過家,她想回去看看,她總要替原身盡些孝道,這是其二;還有一點,今年戰事頻發,天下動蕩,開始陸陸續續有學子下山,他們安穩的學院生活怕是沒有多久了,與其到時候被迫匆忙離開,不如趁現在時間來得及,好好道個別再走。
“那好,”馬文才并沒有阻止她,“要回去也可以,不過,要由我護送才行。”
她要走,那他也不留了。
袁錦陽想了一下,“也不是不行,路途遙遠,有文才兄在我就更安心了。”
“那,那我回去跟我爹說,讓他好好準備,等我送完你再回來,就帶着聘禮去你家提親。”
少年看着自己的心上人眼神熱烈滾燙,如她初見時那般肆意張揚,只不過少了許多的戾氣陰霾,多了些清澈神采。
他這一生也有了要守護的人,就算以後再多黑暗都擁有去面對的勇氣了,不然怎麽能守護好她呢?
袁錦陽在他嘴角留下蜻蜓點水一吻,悄聲道,“我等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