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2)
夢境,紊亂紛擾
她在夢中,被兩方拉扯着,雙方的力量都太過強大,扯得她感覺整個人,就要被撕裂成兩部分
一方,是無邊的血海,遍地堆積成山,慘死的北國人全部的人都死了,只剩她一人獨活,但是萬千屍首們起身,拖拉着她的左手,齊齊注視着她,衆口一致,問着——
“你忘了嗎?”
她冷汗直流,拚命搖頭,被拉扯得好痛好痛,半身已陷溺在血海中
但是,另一方的力量,卻更強大
她痛苦而無助的轉過頭去,想哀求另一方放手,卻看見握住她右手的,僅僅只有關靖一人
俊美的臉龐望着她,薄唇上帶着笑,雙眸魔魅難擋他的溫柔,與血海相比,竟讓她陷溺得更深
“我也舍不得你”醇厚的嗓音,回蕩在耳畔
“好吃嗎?”他舀起一匙幹貝粥,喂入她的口中“那麽,就多吃點,別讓我擔心”他是這麽溫柔,教她不由自主,想走入他的懷抱
牽扯左手的力量,卻固執的拉住不放
“你忘了嗎?”鮮血幹涸的雙眼、失去雙眼的漆黑眼窩,以青紫的唇質問着“你忘了嗎?”
無數的質問,化為大大小小,細密的北國文,從屍首牽握她的左手竄來,像是鮮紅色的血蛇,沿着她的左手爬竄而上,染血的文字如蟲似蟻,鑽探入衣,很快布滿她的全身,她愈是急着搓擦,血字就愈是豔紅,如何也擦拭不掉
“你忘了嗎?”
滿身的血字,都發出尖銳刺耳的吶喊,而後融化流淌,她全身都濡濕了北國人的血
夢境,被血泊淹沒
當她也正要被鮮血淹沒時,熟悉的男性嗓音,卻穿透難以掙月兌的夢境,傳入她的耳中
“別哭”他的柔聲低語,比萬千冤魂的吶喊,更清晰可辨
是那個男人的聲音,才能讓她掙月兌惡夢
蒙眬中睜開眼,她只覺得眼前的一切,都像是浸潤在水中,直到她感覺到雙煩濕涼,才知道自己在惡夢中落淚
關靖擁抱着她,以額頭抵着她,輕輕以受傷的指肉,擦去那些淚水
“沒事了”他柔聲問着,撫模她淚濕的臉兒,不在乎淚水的鹹,會刺痛傷口,“你作了惡夢嗎?”他的笑,比往昔更溫柔
她輕顫着點頭,心中的濃濃恐懼,因為他的擁抱、他的微笑,而一點一滴的褪去他的每一次輕撫,都是那麽輕柔,仔細的将淚珠都擦去
兩人躺在便于拆卸的榻上,主營裏沒有旁人,他與她相擁在溫暖的,還沾有他痛極時,撕抓四處所殘留的褐色血漬
但是,她此時此刻只覺得,這裏是世上最溫暖、最舒适的地方
他的雙眼,深邃無比
“我也作了個夢”他輕聲告訴她“我夢見了妹妹”
徒然,她的呼吸一窒
蘭兒!
她知道他夢見了幽蘭,她還記得,他的那聲呼喊以及,那時不明的心痛
“我夢見她沒死,而是跟所愛的男人,共同生活在,一個永遠豔陽高照,不會下雪的地方”他娓娓道來,說得很仔細“在夢裏,她在笑,對着那個男人笑她從未對我那樣笑過”
她想掩住雙耳,或是掩住他的嘴,阻止他繼續訴說着,對另一個女人的深情
但是,他還在說着
“然後,我夢見你”他說道
“是我們太過相似,你才分辨不出來”她咬着唇瓣,轉過頭去
“不,”粗糙的唇,摩擦着她幹澀的唇瓣,憐愛而纏綿“我分辨得出來你的耳薄白,耳垂較潤;你的眼睫,總是遮着眼,而你的唇,從來不曾笑過,不論是對我,或是對任何人”那聲音深蘊魔力,直響入她的心內
他深受着,香料的影響
她知道,他看似清醒,但嚴謹的理智,因藥力而松懈
所以,關靖現在所說的每一字、每一句,都是實話,不會有任何謊言
她無助的望着,身旁的他,聽着他傾訴話語,才知道那雙黑眸,竟将她瞧得這麽仔細
一顆心,如被抹了無數香料,在濃濃苦澀裏,竟還有一絲絲的甜
縱使對香料了如指掌,她卻也分辨不出,那絲甜味究竟是什麽
“我夢見,你要走了,所以我呼喊了你”他說着
原來,那個時候,他呼喚的人,并不是幽蘭
而是她
紅潤的唇瓣,被緊咬着
眼睜睜的,她發現他起身,拿起被挂在榻邊的外袍那件衣袍,是他最常穿的衣裳,也是他最珍視的衣裳
“這件衣裳,是蘭兒為另外一個男人縫制的我從他身上,将衣裳奪了過來”他撫着領口與袖口,精致的蘭花繡紋
初見面的那時,她為他焚香,他出汗之後,是先月兌去外袍,才拿手絹擦拭汗水她早已知道,那件衣裳對他來說,有多麽珍貴
但是,他的下一句話、下一個舉動,卻是她萬萬想不到的
“從今以後,我不再穿這件衣裳”關靖說道,揚手将衣裳,投入營帳中,用來取暖的熊熊營火“這件衣裳,原本就不屬于我”
轉眼之間,曾被視若珍寶的衣裳,已被烈焰焚為灰燼
“我有了你”他的視線,不曾望向營火,始終注視着她“你的香,是無形的衣裳,将時時被覆在我身上那,才是屬于我的衣袍”
她的淚,再度滾落,喉中緊縮
那香,是有毒的啊!
韓良不在營帳裏,這裏沒有任何人在看着她那麽,她為什麽一如作戲時,會為他落下淚來?
“別哭”他哄慰着,無比憐愛“告訴我,你的名字”
“你明明知道”她的聲音好沙啞
“沒錯,我已經知道了”他俊美的臉龐,貼着她的臉兒“但是,我要聽你親口告訴我”
她更用力咬着唇,不肯開口
細密的吻,如春雨般,落在她的額上、眼上、唇上
“告訴我”他的吻,落入她粉女敕的頸
粗厚的大手,因為傷口而笨拙,謹慎而緩慢,彷佛第一次的觸模,拆解她的衣衫,輕撫着她
“告訴我”他需索着答案
熱燙的吻,時而輕、時而重的舌忝吮着,撩撥得她情難自禁,因他的舌而嬌聲抽息
鮮濃,她渴望皆他,卻與先前不同不是因為他的撩撥,而是因為他的溫柔,還有某種不知名的原因
被咬得微微滲血的唇,輕吟着逸出兩個字
“沉香”她響應着,甚至是生澀的主動,撫模他帶傷的精壯身軀
他身上的血,沾染了她的肌膚
“沉香”他低哺,喚得那麽纏綿
榻旁的熏爐,飄出馥郁濃香,包圍着他們
她像被哄騙着,走進他的夢裏
一個太過美好的夢,能讓她忘卻一切
“別走、別離開,沉香……”他一再呼喚,彷佛已忘卻其它語言,只記得她的名字
她仰身嬌顫
耳畔,是他一聲又一聲的喚
“沉香”他退出
“沉香”他進入
“沉香”他在她的深處,厮磨着、兜轉着,如在領她共舞
她的香糾纏着他
他的呼喚不放過她
在這簡陋的營帳榻上,他們放肆的歡愛,需索着彼此
他們糾纏彼此,直到同抵璀璨盡頭,歡愉如煙花般炸裂,撼動相連的身軀、相融的靈魂
那一刻,彷佛世上一切都消失
只剩下緊緊相擁的他與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