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第6章
這番話說得毫不留情,而殷渠的挑釁堪稱火上澆油。
文連雲自然心有不甘,試圖再争辯幾句,無奈喬明瑞的态度異常堅定,甚至暗示性地舉起了手。
頓時,被狠狠拍過的手背又再度刺痛起來,文連雲不得不咽下那些顯然會讓對方再度動怒的話,卻也并沒有道歉。
他強迫自己無視與喬明瑞并肩而立的殷渠,以及兩人那同款花色的睡衣,而是将複雜的目光降落于喬明瑞眼底。
将手中的餐盒放下,文連雲心情沉重地嘆了口氣:“看來今晚不适合坐下來談心。我先走了,你什麽時候冷靜下來,我們什麽時候再說訂婚的事。”
說着,他便要轉身離開,誰知剛走了一步,就被他此時此刻最厭惡的人叫住。
“等一下,這位文先生。”
文連雲轉身,只見殷渠斂眉一笑:“文先生這麽晚了,還要關心明瑞哥的身體,千裏迢迢來送外賣,真是令人意外。”
“不過不好意思,我已經給明瑞哥準備了夜宵,恐怕沒有胃來裝您的外賣。”
“您還是把它帶回去吧?路途遙遠,萬一路上餓了,還能吃兩口墊墊肚子,對不對?”
文連雲臉黑如墨,剛想開口拒絕,飯盒就被對方不由分說地塞進了懷裏。
塞了飯盒,殷渠又重新退回喬明瑞身邊,朝文連雲揮揮手:“文先生慢走。明瑞哥還生着病,我不放心他一個人,就不送您了。”
說完,文連雲還沒反應過來,眼前的大門就被重重關上,他甚至還清楚地聽到了落鎖的聲音。
寒風吹過,文連雲孤零零一個人,提着飯盒站在外邊,好半天才喘過氣來。
最後陰沉地看一眼緊閉的房門,他拎着餐盒,頭也不回地離開了。
*
文連雲離開後,喬明瑞繼續将協議內容完善,當打印機将最後一頁文件吐出來,那邊殷渠正好端着一個碗,從廚房走了出來。
喬明瑞放下平板,在餐桌旁落座,旋即,一股好聞的食物香氣撲鼻而來。
他垂首,白瓷碗被輕放于漆黑桌面,裏面的面條與兩個形狀完美的煎蛋微微晃動,映出鮮豔而誘人的食物光澤。
一夜沒有進食的肚子,迅速在香氣的誘惑之下俯首稱臣,嚣張地、不顧喬明瑞意願地,發出一聲抗議的“咕嚕”。
喬明瑞:“……”這不争氣的胃。
為了将這尴尬的一幕帶過,他迅速将放在一旁的協議書與筆遞給坐在對面的殷渠:“看完過後,如果沒有什麽異議的話,就簽了吧。”
“好。”
殷渠雙手接過文件與筆,認真翻閱,只是沒看幾行,就朝喬明瑞投來不解與驚訝的視線。
按照這個閱讀速度,應該是對“股權代持”這一條,感到意外了。
剛才拟定協議時,他也對這一條猶豫再三,可出于對自己未來的考慮,他還是厚着臉皮,将這一條留下。
反正利用一次也是利用,趁着殷渠還沒有認祖歸宗的時候,讓他幫自己多打點工,壯大一下産業,也沒什麽不好。
到時候對方要問起來,就說這也是為了鍛煉他的能力。
将少年的困惑視若無睹,他挑起幾根面放入嘴中,頓時眉峰微挑。
殷渠的廚藝竟然這麽好?
在美食的誘惑之下,他又克制不住地咬了一口煎蛋。
于是不可避免地,喬明瑞心中天人交戰片刻,終于将天平傾斜向“食欲”這一方,悄無聲息地加快了速度。
享受美食的同時,他也沒有停止思考。
……這樣的廚藝水平,會是遺傳嗎?有沒有可能,殷渠是文家的“真少爺”?
在原書劇情中,原本“真假少爺”這件事,可能一輩子都不會被發現,但殷渠的養父母貪得無厭,想要以此來威脅假少爺,反倒被處理幹淨,殷渠也因此毫無準備地暴露在親生父母面前。
可想而知,在受過良好教育、能力出衆、感情深厚的假少爺,和由賭鬼養大、身體差、毫無感情基礎的真少爺之間,身為大家族的人,自然會毫不猶豫地選擇前者。
至于後者,基于微不足道的愧疚和血脈親情之上,給予一定的金錢補償,算是他們能接受的最大補償。
要是能知道殷渠的親生父母是誰就好了。
他可真是半點都不想與殷渠那對惡心人的養父母打交道。
喬明瑞攪動着碗裏所剩無幾的面條,內心喟嘆。
但壞就壞在,殷渠和那三個人,都有那麽幾分相似。
完全不能從外表上判斷血緣關系。
而上流社會,又一向對DNA鑒定一事嚴加看管,就怕哪兒冒出來一個私生子。因此要是想通過拿到那三對夫妻的DNA,來判斷殷渠的身份,也是行不通的。
好在,他已經打算讓那三人誤以為殷渠是自己心目中的白月光,他們三人才是替身。這樣一來,這三個人的注意力就會從外表上,轉移至被愚弄的憤怒之上,絕對不會往血緣方面想。
因此短時間內,這件事都會被成功地蒙在鼓裏,留給喬明瑞更多的時間與空間,來調查出真相。
喬明瑞放下碗筷。
聽見動靜,殷渠于文件中擡起頭,同喬明瑞對視片刻後,收回視線,拿起筆,在協議書上簽下了自己的名字。
“不怕我算計你?”
喬明瑞看着收拾碗筷的少年,一臉錯愕。
讓殷渠代持股份,借用殷渠的名字進行商業活動,還要他在外人面前隐瞞身份,裝成是喬明瑞的男朋友……
換成任何人,都不會這麽幹脆地簽字,更何況他與殷渠認識才不到一個晚上。
殷渠停下動作,低下頭來,避開燈光的眼眸沉如深海。
“您知道在酒店工作的那些服務生,是怎麽被客人算計的嗎?”
指尖在桌面輕敲兩下,喬明瑞單手支着下颌,偏着頭,好奇地問:“怎麽算計的?”
“用酒,用隐私,用各種各樣下三濫的手段……只要是能夠想到的,都有可能成為迫使他們乖乖就範的工具。”
“但無論如何,都不會有人選擇‘英雄救美’這樣投資周期過長,見效最慢的辦法。”
他輕笑一聲,面帶嘲諷:“毫無尊嚴的服務生,只不過是他們一時興起的玩物,完全不值得他們這麽做。”
“但您卻這麽做了……”
“這足以說明,您和他們是截然不同的人。”
“這對我來說,已經足夠了。”
對方眼裏滾燙的赤誠令喬明瑞微微動容。片刻,他嘆息:“既然你這麽說了……”
“明天,有空嗎?”
殷渠一秒回答:“有的。”
“那早點休息。明天一早,陪我去一趟喬家。”
“我要回去,收拾東西。”
*
文連雲上車,看見被自己遺落在車上的手機,心中天人交戰片刻,最終,還是給季柏川打去了電話。
只一聲,電話便被接通,一個懶洋洋的聲音傳來。
“這麽快,不會是吃了閉門羹吧?”
文連雲:“……”
他的沉默驚到了對面:“不是吧?真沒讓你進門?!”
坐在季柏川身旁的沈昭,聞言,眼中浮現同樣的意外。
“你都和他聊了什麽。”季柏川好奇。
文連雲心氣不順地回答:“我問他今晚為什麽大鬧一場,他卻回答我,是故意這麽做的。”
“不過這不是重點。”默了半秒,他語氣微酸,“他把那個鴨子,帶回家了。”
“……等等,他不是拿那個鴨子來氣我們的嗎?”季柏川不敢相信地反問。
“我本來也這麽覺得……可,他們的動作很,親密,還穿着同款睡衣,似乎還睡在了一張床上。”
文連雲心情沉重:“總之,我覺得不太像是演戲。”
看一眼自己原封不動拿回來的餐盒,想起裏面藏着的禮物,他突然起了點共沉淪的心思,便故意提了一句:“你們要是不信,就帶上禮物,親自去看一看。”
“或許面對你們的時候,就不太一樣了?”
挂斷電話,季柏川偏頭:“阿昭,你怎麽看?”
後者合上玉器的禮盒,語氣毫無波瀾:“文連雲他一向好面子,能把話說到這個份上,看來今晚受到的屈辱……遠不止如此。”
“但眼見為實,我認為還是要實際接觸過後,才能定奪。”
“正好,過兩天你新帶的小孩兒有個拍攝。”
“他不是擅長攝影,在圈子裏挺有名的嗎?你安排一下,讓他去拍,看看到底是不是和文連雲說的一樣。”
季柏川翻了個白眼:“你這家夥……”
“要到時候出了什麽事兒,我可都算在你頭上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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