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1章 借葬船 去接人
七重樓船很快來到聚陽峰下面。
聚陽峰的地勢高, 即使如今冥河水泛濫,黑水河的水面上漲,峰頂距離水面仍舊有很長一段距離, 七重樓的寶頂也只堪堪與聚陽峰齊平。
七重樓船在距離崖邊約有一丈多遠的地方停下。船大,吃水深,這又不是碼頭, 即使如今漲水,也很難保證靠岸太近不會撞到江底或者是擱淺什麽的。
聚陽峰上只有一些野草在陽光下迎風招展, 空無一人。
這裏一邊是臨近黑水河的懸崖,另一邊則是荒山, 連砍柴的人都不太往這裏來,只偶爾在八門寨的水匪又開始打劫時,龍池和她師父還有二狗子會過來看幾眼,如今黑水河泛濫, 處處受災, 離這裏最近的八門寨和灘塗村又早沒有人了, 已是方圓十幾裏內都沒有人了。
缜隐對龍池和南離九招呼:“船靠岸了, 該下船了。”
龍池朝聚陽峰上看了眼,對南離九說:“師姐,你在船上等我, 我去去就回。”
缜隐聞言叫道:“喂,不打算下船嗎?”
南離九頗為不解地看着龍池。
龍池說:“水漲太快,奶奶他們肯定會被困住,我們得回去接他們, 尋常的船扛不住冥河水的腐蝕,也沒那麽大,用七重樓船去接他們剛好。”
缜隐被龍池給逗樂了,問,“你當我這是什麽船?”她這是葬船,不是渡船和客船。
龍池說:“我們給船費。”
缜隐輕哧一聲,問:“你能給什麽船費?”
龍池說:“一條有龍氣的骨龍外加我師姐的一滴精血。”
缜隐露出若有所思的模樣,正要說些什麽,船艙裏有清冷的聲音傳來:“答應她們。”
缜隐說:“既然我家小情兒開口了,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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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離九對龍池說:“我送你上去。”說完,飛出幾道金色絲線紮進聚陽峰頂上的岩石中,拉着輪椅飛了上去。
輪椅穩穩地落在聚陽峰上,南離九才把龍池放下。
龍池的腳踏在地上,沐浴着陽光,只覺一股清涼的氣流自地下彙聚過來,順着足底湧向全身,陽光灑落在身上,褪除掉身上的陰冷,她頭頂的參珠則隐約發燙,原本還豔陽高照的天空突然暗了下來,仿佛進入夜間,陽光聚成縷縷絲線,朝着龍池頭頂上的參珠湧去。
地氣和太陽精華同時彙聚到龍池頭頂的參珠中,兩相彙聚之下形成耀眼奪目的光暈朝着四周擴散,照得山峰都籠罩在一片如霧如霞的美輪美奂的光華中。
龍池幾乎下意識地變回小嬰兒模樣,只露出頭頂上的參葉和參珠。
南離九坐在龍池的身旁,沐浴在參珠溢散的光華中,絲絲暖融融的力量湧進體內,只覺渾身舒坦。
缜隐登上七重樓船的頂層,眼也不眨地盯着地裏的小參苗,悔得把自己掐了又掐,腸子都要悔青了。
約摸過了兩個時辰,到傍晚時分,龍池停止吸收地氣和太陽精華,從地裏鑽出來,小嬰兒的模樣的她光着白嫩嫩的身子站在南離九的跟前,仰起頭望向南離九,“師姐,我們走。”
南離九的視線在龍池身上掃了掃,淡淡地“嗯”了聲。
龍池從南離九的膝蓋上拿起自己的劍,縱身一躍跳向七重樓船。
缜隐見到參娃朝自己的船上蹦來,一個瞬移撲上去,把龍池抱在了懷裏,如果不是有一道金色絲線突然飛過來幾乎是擦着自己的臉飛過去釘在樓船上擋住她的去路,她敢說這會兒自己已經回到艙裏。南玄的後人,無妄城之主,執仙器堵鬼門的兇殘貨,能不招惹還是盡量不要招惹。打起來打壞了她的船,得不償失。
缜隐放開龍池,南離九重新回到船上。
龍池落在地上,她知道這不是該發火的時候,只能氣悶地暗暗咬牙。她變回原形,矮得還沒缜隐的大腿以及南離九的椅子扶手高,沒衣服穿,不好變回成年人,不想仰起頭望着她們的下巴說話,只好躍到欄杆上坐着,請缜隐開船往大松山方向去接她爺爺奶奶他們。
雖然缜隐看在船費的份上答應去接人,但出于慎重起見,還是得問清楚要去接什麽人,并且先約法三章,以免她接人變成引狼入室,讓那些人上得船來再把她一鍋端了怎麽辦?
南離九知道缜隐的顧慮,說:“不必擔心,如果有人在船上搗亂或圖謀不軌,滅了便是。”
雙方達成一致,缜隐下令開船。
南離九朝坐在欄杆上的小嬰兒狀的龍池伸出手去,說:“過來,我們去甲板。”
龍池搖頭拒絕光着身子坐南離九的身上去。
南離九冷冷地說:“這裏陰氣重,你剛才吸收的那點陽氣支撐不了多久。來我懷裏,至少我能替你隔出一小塊地方讓你不受陰氣侵蝕。”
龍池的眼中劃過一絲懷疑:南離九如果能夠隔開陰氣,之前逃命的時候怎麽不用?
南離九的聲音更冷:“過來。”
龍池擔心南離九又擔她,輕哼一聲,還是躍到南離九的懷裏坐着。
南離九低頭看向團成一團坐在她的懷裏的龍池,豆丁大點的小奶娃抱着把成人用的劍,頓時顯得更小了。她抽走龍池的劍,橫放在椅子上,左手攬住龍池的腰,帶着龍池從層頂飛到甲板上,金色的盾牌出現在龍池的周圍吸收靠近龍池的陰氣。盾牌并不能完全吸收走陰氣,最多只能讓龍池身邊的陰氣變得淡一些,聊勝于無。
龍池見狀,無語地擡起頭看向南離九,卻只見到南離九的下巴,她的視線落在前面的盾牌上,自我安慰:擋風。
南離九摟着團成一團乖乖地坐在懷裏的龍池,面對着江面,嘴角勾起一縷淺笑。倒不是她有多喜歡小奶娃,實在是龍池是“老”芯子裹嫩皮,少女模樣時恨不得人讓人縫上她的嘴再揍上八百回,變回小奶娃模樣就跟拔了牙捆住腿似的,不吵不鬧不跟人動手打架也不動嘴吵架了,幾乎可以說是面團似的任人揉搓。
缜隐倚在二樓的杆欄前,将視線從被滾滾冥河水淹沒的雲州半地挪到抱着“孩子”的南離九身上,想到以星月宗和太極宗為首的“玄門”領着玄門正統的人滅了鎮守鬼門的玄女宮,堂堂無妄城主竟淪落到這般境地,也活該這天要變了。
七重樓船揚帆。
昔年的雲州半地已經變成一片汪洋,田園大地皆被冥河水淹沒,只剩下一個個淪為孤島的小山丘還在。山坡上密密麻麻地堆積着屍體,人的,野獸的,飛鳥蛇蟲的,全是受陰氣侵蝕而死。随着水位上升,那些屍體被泡在了水中。陰氣太重,死去的生靈當即變成了鬼,徘徊在自己的屍身周圍。冥河水中,到處飄浮着屍骨。淹死在冥河水裏的人,那些含有怨氣不散的,死後魂魄不離體,再受陰氣侵蝕,屍身未腐,不過大半天的時間,便化成了水裏的游屍。那些魂魄離體者屍骨泡在冥河水裏迅速被腐蝕成白骨,引來冥河中的水怪啃食。
缜隐毫不客氣地抓起了壯丁,一聲聲鬼嘯自她的口中傳出,鬼王的威壓從七重樓上溢散開來,游蕩在四周的游屍鬼怪受到鬼王召喚,紛紛朝着七重樓靠攏,争先恐後地爬上樓船,它們挂在七重樓船的外殼上,一只擠着一只一只壓着一只,裏三層外三層地把七重樓船的外殼又再裹上好幾層由游屍和鬼怪組成的殼。
鬼哭鬼嘯聲屍吼聲混成一片嘈雜的聲響,震得人腦袋疼。
七重樓船的鬼氣濃得凝如實質。
屍怪把外殼擠滿,還有更多的屍怪游來。
缜隐探頭看了眼,嘆了句:“船還是造小了。”返身回了船艙,不多大會兒功夫,拿了一面鬼氣森森的三角旗出來。那旗只有一尺多長,小小的一面,她掄起旗子揮舞,剎時間,平地起風。大風吹得人睜不開眼,四面八方的陰氣裹着陰魂鬼物似遭受極大的吸力般全朝着那面旗子飛去。陰魂鬼物太多,以至達到遮天蔽日的效果,堪比蝗蟲過境。
鬼旗的吸力極大,使得那些鬼幾乎控制不住自己的身形,以至無法躲開南離九直接撞在了南離九身邊的光盾上。那些陰魂鬼物撞在光盾上,“撲哧”一聲撞散消失,連慘叫都來不及發出一聲就已經煙消雲散。
對此,南離九連眼睛都沒眨一下。
缜隐用鬼旗收走了鬼,給七重樓船外殼上的屍怪挪了地方,可屍怪委實太多,她只好又把青銅鏈放入水中。船的外殼上開啓一個個小小的窗口,青銅鏈從窗口裏伸出來沉入江裏,落向水中。一根根泛着森森鬼氣的青銅鏈垂在船體兩側在水裏飄蕩,那些追來的游屍水怪紛紛抓緊青銅鏈,然後就似長在了上面般,随着船開過的水流飄蕩着。
龍池堵住自己的耳朵,不聽那些鬼叫,老老實實地縮在南離九的懷裏接受南離九的保護。
後半夜的時候,龍池不知不覺地偎在南離九的懷裏睡着了。
南離九低頭看着蜷縮在懷裏的小團子,沖缜隐做了個安靜的手勢。
缜隐挑眉,不過仍是下令禁止那些屍怪和鬼物再嚎叫。
南離九微微點頭,向缜隐致謝,之後便繼續盯着水面。
鬼霧彌漫的水面上不知道從什麽時候起,開始出現更多的養鬼葬船,這些養鬼葬船和七重樓船一樣趁機擴充兵源。大大小小的養鬼葬船分布在水面,宛若捕漁季節出海的漁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