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章 章
第 36 章
錦熾帝和烏老太師預料，以翟雄的性情，狼狽敗走後，絕不會善罷甘休，可能很快便卷土重來。
于是，他們加緊商定了守衛飛來城辦法，并傳令各營将領，必須趕在今晚三更之前，做好一切準備。
軍中将領們接到命令，皆帶領樹下士兵依令緊急布置，不僅在各城門和城牆上有重兵防守，還囤積了充足的柴草、石塊等物資。
城外風嘯寨的士兵已經撤空，此乃迷惑之計。讓敵人以為，經過此前一戰，千秋國大軍元氣大傷，錦谧總兵已死，所以無力守住風嘯寨，只縮回城內去了。
殊不知，千秋國已經将大批弓箭手遣往山口兩側石壁和密林埋伏，準備在敵軍進入山口之後，從後方夾擊。
三更已過，飛來城所有守城部署都已按時完成。
恰好，有探子從定北關來報，巫靈國大軍已經出動，正向鬼愁關進發。錦熾帝和烏老太師便下令準備迎敵。
果然，到了天将明時，飛來城下被巫靈國軍隊團團圍住。
從城頭往下看去，只見烏壓壓的大軍，一直綿延到城外遠方的山口，刀槍如林、愁雲慘霧，喊殺聲震天。
原來，昨天為翟雄治病的同時，國師還使了些法術，從後方巫靈國的附庸邦國緊急調來不少人馬增援。
眼下，飛來城外的敵軍，不僅沒因為昨天大戰導致的損失減少，反而又增多了至少一倍。
見此情景，在城牆上觀察敵情的錦熾帝和烏老太師，各自眉峰又緊皺起來。
他們沒有料到，翟雄竟能在如此短的時間內，又聚集如此數量的士兵。
對方能調兵，便能調糧草。如此以來，我方原制定的高壘神壑、堅壁自守，從而耗死對方的作戰策略，怕是難以行得通了。
“昨日陣前與我交戰那老賊，為何做縮頭烏龜，敢不敢出來與本王決一死戰？”
城牆下，一身黑甲的翟雄揮舞長戟，向着城上高喊。他被烏老太師打傷，視之為奇恥大辱，今天前來的第一件事便是尋仇。
烏老太師不理會翟雄的上蹿下跳，對惡言激将聽若不聞。
他和錦熾帝繼續凝神觀察，見翟雄今日沒有一絲精神萎靡跡象，反倒卻更加神采煥發，眼中閃爍着陰冷殘酷的光芒，嘴角無意識地歪斜，面容也有些扭曲變形。
“陛下，翟雄已經瘋魔，看來不拿下此城，定不會罷休！”烏老太師道。
錦熾帝一直在思慮破局之策，此時将眼一眯，輕蔑地說道：“此人陰險狡詐、兇殘暴躁的名聲，早已天下皆知。今日，朕倒想親自會會他！”
烏老太師雖然明白陛下已有先擒賊首、速戰速決之意，但還是謹慎勸說道：“老臣以為，陛下還是不要輕易與他對陣。”
“老太師莫怕！在朕看來，翟雄只是得了瘋病。朕是千秋國天命之君，還怕他那些來路不正的雕蟲小技不成？”錦熾帝道。
“陛下是一國之君，禦體金貴，冒險不得。還是讓老臣，先去與他一戰為好！”烏老太師道。
錦熾帝堅持道：“老将軍，你昨日受傷不輕，需要時間恢複。再上戰場，若有閃失，誰來替朕統率大軍？還是朕親自出戰為好。“
烏老太師見錦熾帝主意已定，也不再勸下去，只一再囑咐他千萬小心行事。
翟雄罵了半天陣，見根本沒人搭理自己，更加惱羞成怒。
見國君怒火中燒，巫靈國将領和士兵們，也漸漸躁動不安，怒吼聲響起，一浪高過一浪。
躲在後方暗處的國師，察覺到氣氛的變化，卻不由自主有些驚慌。
離飛來城越近，他越能感受到城中克星的無形之力。而這力量，更像是沖着他自己而來。
只是，無論他怎樣費盡心機推演，也看不清克星的來歷，還險些因為強行窺探天機，而遭到反噬。
這時，翟雄腦海中傳來國師的秘語：“陛下，還不攻城，更待何時？”
“攻城是國師的事兒，朕只要讓那老東西出來，與他決戰！”翟雄恨恨道。
“陛下是大軍主帥，應當考慮全局，豈能耍小性兒，只顧個人恩怨！”國師的語氣着急起來。
“你在斥責朕？”翟雄反唇相譏：“國師法術強大，為何不直接毀了城池，卻要大費周章，驅趕蠢笨這些沒用的士兵送死？”
“老夫在凡間使用法術，已經逆了天意。若以法術取城，引發怨氣，只會讓上蒼震怒，連你也要一起受罰！”國師威脅道。
“朕不管！今太難攻不下此城，便那國師問責！”翟雄蠻橫地喊道。
這對君臣正用秘語争吵，忽覺對面城頭上起了動靜。
“嗖…嗖…嗖！”
伴着一陣疾厲的破空聲，城牆上以及兩側、後方山巅，齊齊飛出密集的箭矢，落入巫靈國大軍陣中，引發陣陣慌亂和慘叫。
昨日晚膳，錦熾帝特意将鳳兮和龍意也叫來，又囑咐他二人一番關于在沙場上注意安全之類的話。
随後，錦熾帝便與烏老太師邊用膳，便商讨如何克制巫靈國那些僵屍一般将士的法子。兩位想來想去，并無頭緒。
鳳兮很快吃飽，将碗一推，仰頭看向錦熾帝，說道：“兒臣突然想起一計，不知是否可行？”
錦熾帝正要伸箸去夾眼前的菜肴，聽到閨女要獻寶，便大感興趣，于是幹脆停下手，看着她問道：“你有何計，不妨說與父皇聽聽？”
鳳兮雙眸眨了眨，口中不慌不忙道：“兒臣聽聞，朱砂善能辟邪。何不令士兵在刀槍弓箭上塗抹朱砂水，以破巫靈國邪術？ ”
烏老太師在旁聽了，猛地一拍腦門，方想起的确有此說法，值得一試。他當即傳令，命人在城中搜集朱砂，化了幾十大缸水，将所有武器全部投進去浸泡。
如今看來，公主所獻的計策，确實好使。
被箭矢射中的巫靈國士兵，果然起了常人該有的反應，這讓錦熾帝和烏老太師大喜過望。
這邊，國師也感受到，那些受傷的士兵，正擺脫自己法術的控制。
他猜測，對方或已找到了破解之法，不禁對翟雄只知道逞能洩憤，卻錯失攻城先機，感到惱怒萬分。
翟雄見等不到對手出現，反而自己這方還吃了大虧，更加暴跳如雷，一馬當先沖向城池，舉起沉重的長戟，對着城門一頓猛砍亂砸。他身後的兵将們，也一擁而上，開始攻城。
在烏老太師的沉穩指揮下，城頭堡壘和城外山上，弓箭手不斷射出箭雨，巫靈國大軍又死傷了不少。
城牆上，士兵們點燃潑了油的柴草，兼投擲石塊，一次次擊退仍被國師術法控制，毫不顧忌死活，不停架雲梯或疊人梯，試圖爬上來的巫靈國士兵。
激戰半日後，雖然千秋國守城士兵死傷了不少，而且在翟雄發狠之下，城門也被砸得千瘡百孔，但巫靈國大軍損失更加慘重。
錦熾帝見時機已到，對烏老太師道：“老将軍在城內守着，朕要出去，與翟雄鬥一鬥！”
“陛下，是否再等等？”烏老太師還是不太放心。
“不必等了！機會難得，若能斬了翟雄，也是徹底除去千秋國一大禍患。”錦熾帝道。
等錦熾帝準備好了，烏老太師命令城上士兵全力攻擊翟雄，将他暫時打退，好讓陛下趁機出城。
翟雄再勇猛，也經不住箭矢、火堆、石塊的一頓爆轟，只好極窩火地遠遠退開，向着城牆繼續咒罵。
城門打開，錦熾帝身批明黃戰甲，手持刀刃寒光閃閃、刀柄以黃金包裹的長刀，騎着黑色高頭大馬，威風凜凜地走出城門。
在他身後，上百名精銳親兵一路跟随保護。一行人全部出城後，城門再次牢牢關閉。
鳳兮和龍意此時也在城牆上，他們二人也參加了對攻城敵人的反擊，向下抛了不少石頭。
遇有敵兵借雲梯就要登上城頭，二人便彎弓射箭，或用長槍、長戟去戳，半日下來也殺死好幾名敵兵。
“那是陛下！陛下出城了！”鳳兮正忙乎着，就聽龍意一聲大喊。
她向下俯視，果見父皇披金甲，手持他的那柄明黃柄精鐵長刀，騎着一匹高大黑馬，出了城門。
龍意間縫隙臉上讀出擔憂神色，便溫聲安慰道：“公主放心，陛下身經百戰，絕對不會有事的！”
鳳兮點點頭，兩手卻已握成拳頭，指甲掐得手心都有些疼痛。她隐隐覺得，父皇此去還是有些冒險。
這邊錦熾帝不慌不忙，策馬來到翟雄近前停下，盡顯一國之君的沉穩氣勢。
城牆上，千秋國将士也在拿自家國君與翟雄對比，都覺得二人在威嚴和氣度上，簡直是天上地下。
翟雄見走出來的人，不是昨天傷了自己的老将，面上有些失望。他用手指着錦熾帝問道：“你是誰？那老匹夫抵賴不出城，難道是昨天被我殺得傷勢過重，已經死了？”
錦熾帝以洪亮的聲音，一字一句說道：“翟雄小兒，你看清楚了，我乃千秋國國君錦熾。巫靈國脅迫鄰邦，糾集烏合之衆，悍然侵犯我國邊境，毀我城池、殺我将士和百姓，又驅使征召來的平民枉送性命，可謂惡行昭彰。朕以一名長者身份勸你，為巫靈國和鄰邦國祚與蒼生計，趁早收兵受降，免得一錯再錯！”
翟雄聲色俱厲地反駁道：“錦熾老匹夫，你來得正好！我雖不如你年長，平生卻最厭惡倚老賣老之輩。同是一國之君，你有何資格教訓于我？”
“你生于一國皇室，卻性情魯莽、言語粗鄙，可見家教不好。”錦熾帝還是一副氣定神閑的樣子，張口嘲諷道。
翟雄聽到這話，一股怒氣直沖腦門兒。
殊不知，這人從小雖聰明機敏，也深受其父皇、母後偏愛，卻實在不成器。曾經因為教他讀書的師傅略嚴厲些，就出手将人打死。
巫靈國先帝見如果不加管教，此子将來怕是個禍害，從此對他的态度更加嚴苛。
翟雄天生一副桀骜不遜的性情，不管用什麽辦法管他，都不甚見效。加之一衆皇兄、皇弟為了争奪大位，趁機排擠構陷，終致先帝也沒法容忍他。
在宮中混不下去，只好出逃，在周邊小邦流浪。
直到前年，他在一個蠻荒偏遠小邦的市集上，餓得奄奄一息，恰好被國師所救，帶回山中教習武功。他學文不成，練武卻一點就通。
那國師教習的法子也頗為獨到，還親自幫他運氣打通筋脈，只兩個月便命他出山，回巫靈國奪取皇位。
國師也下山來到翟雄的府邸做了幕僚，并瞞着他施法迷惑諸皇子自相殘殺，很快便同歸于盡。
先帝和先後眼睜睜看着兒子們為了奪嫡，落得下場凄慘，本就悲痛不已。國師又趁機唆使近侍下藥，毒死了帝後，并脅迫朝中大臣接受翟雄登基為新君。
然而，自翟雄回來後極短時間內，巫靈國皇室便接連發生大變故，諸皇子和先帝、先後死得如此蹊跷，舉國上下難免暗中猜測非議，懷疑新君使了見不得人的手段，害死至親骨肉，得位不正。
國師為了壓制流言，一再密奏翟雄國君，用嚴刑峻法對付心中不服的臣民。
一開始，翟雄不願意。可在國師迷惑下，最終大開殺戒，弄得血雨腥風，臣民紛紛出逃，順帶将他不忠不孝、殘忍暴虐的名聲傳遍天下。
所有這些事兒，成了翟雄心頭上的一塊傷疤。錦熾帝方才說的那番話，就像是一只鐵手，不留情面地摳開了他疤痕上的痂，正戳中了其心結！
大怒下，翟雄惡狠狠地瞪了錦熾帝一眼，也不說話，直接催動戰馬、高舉長戟，以不死不休的架勢，猛烈攻向錦熾帝。
見翟雄來勢洶洶，錦熾帝不但不接招，還調轉馬頭，向遠處疾馳而去。
翟雄怒不可遏，一口氣發洩不出來，自然在後窮追不舍。
